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陳麗萍和姜辭晚打算過完除夕,初一至初三就回鄉下過年,除了要走親戚外,還要參加姜辭晚堂妹的婚禮。
姜德忠和梁淮勝一樣,留守部隊。
她們是預設葉雲不回蓉城過年的,所以和梁頌說,除夕夜如果沒有別的安排,邀請他一起來家裡吃年夜飯。
陳麗萍和姜辭晚在家邊做菜,邊包著餃子。
即使只有三個人在一起過年,也不能將就。
除了蓉城地區過年必備的臘肉香腸外,大魚大肉也都在鍋裡。
餃子下鍋,春節聯歡晚會也正式開場,看了眼時間,梁頌也該過來了,但是卻遲遲不見他。
陳麗萍放心不下,催促姜辭晚去對門找他。
姜辭晚敲門沒人應,電話打了好幾通後才終於接通。
聽筒那邊,梁頌一向溫柔的聲音卻偏冷,“不好意思,我媽媽回蓉城了,今晚我可能不能陪你和阿姨一起過年。”
聽完,姜辭晚雖然有些遺憾,但想到他能和自已的親人一起過年也挺好的,對他說了一聲,“好,那祝你新年快樂吧。”
梁頌:“也祝你新年快樂。”
陳麗萍聽說葉雲回了蓉城,也為梁頌高興,母子好不容易見一面,增進一些感情也是好的。
飯菜端上桌,開啟和姜德忠的影片電話,一家人跨越千里,依然在歡聲笑語中吃了一頓象徵意義上的團年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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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的一幢別墅裡,落地窗外天色黯淡,室內的暖氣開得很足,卻也無力衝散空氣中的冷戰氛圍。
“要離婚?”梁頌的聲音冷得像是淬了冰。
他坐在諾大的沙發上,身體往後靠了靠,神色淡淡地看向坐在他對面的女人。
梁頌的母親葉雲長著一張標緻的鵝蛋臉,歲月似乎對她格外寬容,只在她眼角輕輕勾勒了幾筆細紋,不瞭解她的人也許會以為她是溫柔如水的富家太太。
但實則不然,葉雲不僅在二十年前白手起家創立了一家醫藥器械公司,隨著公司越做越大,業務一路拓展至海內外,用一句外柔內剛的女強人來形容她一點也不為過。
葉雲握著茶杯的手一緊,“對,我和梁淮勝貌合神離了二十年,既然你已經長大,我認為我和他沒必要再繼續保持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
梁頌冷笑一聲,“說得你們的婚姻是為了我而存續的一般。”
那雙和葉雲有九分像的眸子輕蔑了一下,“別再冠冕堂皇了,你們想離就離,畢竟我從來都不在你們的考慮範圍之中。”
“要不是軍婚難離,只怕我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成為了沒有父母要的孩子。”梁頌盯著葉雲,眼底滿是冷漠。
他至今還記得葉雲將他推給外公外婆時的眼神,嫌惡,厭棄。
他就像是她的一個累贅,一個急於想甩掉的包袱。
在黑夜中,縮在床角的他無數次幻想葉雲會突然出現。
像小時候一樣,將他抱在懷中,溫柔地撫摸他的頭髮,低聲輕哄。
但那終究只是夢幻泡影。
那時他也才僅僅六歲。
“梁頌!”葉雲微微一顫,她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麼,卻又覺得無從說起。
她知道自已這些年對他的確關心太少,但是她也有自已的苦衷。
如果能和梁淮勝順利離婚,她是真心想補償這個兒子。
葉雲:“我沒想到我在你的心裡是這樣的形象,我還以為你選擇學醫是......”
梁頌打斷她,眼角眉梢盡是疏冷,“是為了你?你不必把自已想得過於偉大。”
葉雲曾經也是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和梁淮勝結婚後,更是走上了援藏的對口支援崗位。
梁頌也是在那段時間出生的。
但是僅僅五年後,葉雲不僅向現單位提交了提前返回原單位的申請,和梁淮勝的感情狀況更是急轉直下。
不僅被人撞見她去梁淮勝的單位裡找他鬧離婚,葉雲甚至還將控訴梁淮勝的信函遞交至上級領導手中。
所有人都說葉雲突然瘋了,但沒有人真正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葉雲沒辦法,只能盡力緩和母子積攢多年的隔閡,“不管怎麼說,我終究還是想補償你,我和梁淮勝的離婚申請已經提交了上級流程,一旦成功,我會馬上移民美國,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國外發展。”
“以你的學歷和能力,在美國找到一份醫生的工作非常簡單,如果你想接手公司,我也一定會全力支援你。”
梁頌眼神微暗,鴉羽長睫下是隱忍的暗流洶湧,“補償?現在才想到補償,不覺得太晚了嗎?”
他緩緩站起身來,高瘦的身影在燈光下顯得有些與世隔絕,“我不會和你一起去美國,我現在有自已的生活。”
“而且我也不希望我們干涉對方太多。”梁頌盯著他的母親,眼底死寂,“這二十年來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不是嗎,媽?”
葉雲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眼眶通紅,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彷彿那是她唯一的支撐。
“你就不再認真考慮一下?我們可以在一起生活,我會照顧你的起居,就像你小時候那樣。”
梁頌微不可察地後退兩步,掙開了葉雲的手,“現在提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如果你和我爸真要離婚,那我祝福你們各自安好。”
葉雲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淚水不斷地從眼眶中湧出。
這次回來,她並沒有抱著梁頌一定會原諒她的期待,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他對從前往事居然有這麼深的執念。
小時候,梁頌雖然同樣寡言少語,但是她能看出他對母愛的渴望。
她還以為給予了他足夠多的物質條件,即使父母不在身邊,他也會過得很好。
如她所料,梁頌的確出類拔萃,品學兼優。
但是她卻忘記了,也許他真正需要的從來都不是物質的堆砌,而是父母之愛。
梁頌說完,拿起大衣就往門外走。
直到深沉的夜色將他修長挺拔的身影完全裹挾,葉雲彷彿卸了力似的向沙發上一倒,胸口因為打擊而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