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的這一天,早上七點。
雨棚上落著淅淅瀝瀝的雨珠,寒風從未關嚴實的窗戶縫隙中躥進來,氣溫也驟降了幾個度。
陳麗萍本來還想去考場外守著姜辭晚考試,被她連連搖頭拒絕了,“陳女士,我這麼大的人了,又不是去高考,你有什麼可擔心的。”
陳麗萍看著女兒自信滿滿的樣子,心中雖有擔憂,但也不好再堅持,“那你別緊張,考不考得上都行,別給自已太大壓力。”
姜辭晚點點頭,給了她一個愛的抱抱,然後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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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進面的候選人,都等在同一個候考室。
從對方的口中得知,筆試第一名是考古學博士,第二名則是姜辭晚在考古院見過幾面的前輩。
聽說了對方的來歷後,姜辭晚暗自有了些壓力。
面對這樣學歷又高,經驗又豐富的對手,自已能不能逆風翻盤,她心裡很沒底。
但是走到面試這一步,已經大大超出了她的預期。
能將自已最好的一面盡數展示給考官,即使失敗了,也不算枉費這段時間備考的辛苦。
早上八點到候考室,輪到姜辭晚所在的這一組抽題,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
面試完畢,坐在等候室等候成績的過程,是最令人心焦如焚的。
拿到成績通知單的那一刻,姜辭晚如釋重負般吐了口濁氣。
面試第二名,綜合成績第三名。
不出所料,攻擂失敗。
拿起大衣和包往外走,姜辭晚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情緒。
這個結果雖然不是最理想的,但也並非不能接受。
走出考場,雨點打在身上,她才發現傘落在了候考室的門邊。
她正想轉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她,“辭晚。”
雨幕中,梁頌快步走到她身邊,將傘舉過她頭頂,為她擋住了落下的雨滴。
“雨下得這麼大,我來接你回家。”頭頂傳來他溫柔的嗓音。
他什麼都沒問,只是說來接她回家,姜辭晚本來還算淡定的內心瞬間起了波瀾。
酸楚的感覺直往面門上湧。
她在心裡鄙夷著自已,什麼德行,梁頌一開口居然就想哭了。
坐在車裡,梁頌看她冷得發抖,身上穿的還是面試時的薄西裝,將她的大衣搭在她的腿上,又脫下身上的羽絨服披在她纖薄的肩膀上。
姜辭晚見他默不作聲地忙前忙後,語氣既落寞又有些逞強,“梁頌,我失敗了,第三名。”
她的笑是勉強的。
梁頌為她繫好安全帶,知道她現在雖然難受,但是也會倔強得不掉眼淚,“爾爾。”
這還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小名。
朝朝暮暮,爾爾辭晚,碎碎念平安。
姜德忠和陳麗萍是想她每天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
“第三名也很棒了,你想想,這三個月你這麼忙碌,不僅寫完了畢業論文,還順利完成了發掘任務。”
“在我看來,這次失敗並不算失敗,而是你未來成功路上的墊腳石。”
最教科書式的安慰方式。
姜辭晚聞言,眼眶微微泛紅,她努力地將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往回憋。
這時候,她不想在梁頌面前哭得稀里嘩啦,“你說得對,這次確實不算失敗,只是有點遺憾罷了。”
梁頌看她緩了過來,聲音也跟著軟了幾分,“阿姨還在家裡等你,我們先回家。如果你還難過,我們又去見山喝咖啡?我給你讀海子。”
姜辭晚輕輕吸了吸鼻子,對他扯出一個笑來,“好,先回家吧。”
陳麗萍早就搓著手在等在門口。
看到姜辭晚和梁頌回來,她急忙迎上前,“爾爾,怎麼樣?累不累?”
姜辭晚在路上已經整理好了情緒,將大衣和包放在玄關,換著鞋,語氣輕鬆,“我沒事,只是面試第二名,綜合排第三,沒考上。”
陳麗萍微微一愣,隨即上前抱住她,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背脊,“沒關係,媽媽認為你已經很厲害了,咱後面還有的是機會呢。”
“還沒吃飯吧,我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油燜大蝦,還煲了土雞湯,你和小梁一起坐下來吃啊。”
姜辭晚雖然沒有什麼胃口,但是覺得也沒有必要因為一次失敗而糟蹋了自已的胃,還是招呼著梁頌坐下來一起吃。
梁頌見她狀態恢復了許多,向她碗裡夾著菜。
讀書時,他就摸透了她的性格。
遇到挫折了,雖然也會失落一陣,但是自我修復意識極強。
沒過多久,又撿起好情緒繼續和陳文心嘻嘻哈哈。
陳麗萍看二人吃得還算香,也想說個好訊息活躍氣氛,“你爸今天上午給我打了電話,說過年雖然又不能回來,但是給我們寄了很多犛牛肉,還有藏紅花。還說今年上半年任務重,爭取下半年能回來休個假。”
說起姜德忠能回蓉城,姜辭晚嘆口氣,並不打算相信,“我爸他每年都這樣說,沒有哪一年假是休成了的,我都已經不抱期待了。”
陳麗萍嘖了一聲,“至少有希望嘛,不要一聽就覺得不靠譜。”
姜辭晚撇了下嘴,喝著雞湯。
說起過年,姜辭晚好奇問起梁頌這個年打算怎麼過,還是待在蓉城?
“梁頌,葉阿姨會回蓉城過年嗎?”
她在梁頌生日那天失了言後,從陳麗萍口中得知了他家庭的實際情況。
梁淮勝和葉雲常年分居兩地,葉雲又是個女強人。
時間一久,夫妻之間就沒有了共同語言,連帶著感情也淡了。
你說淡就淡了吧,梁頌還在讀書呢,最是需要父母陪伴的時候。
結果一個一頭紮在部隊裡,一個滿世界飛著做生意。
沒辦法,就把梁頌丟給外公外婆帶。
老人陸陸續續走了,就讓保姆帶。
這麼多年,梁淮勝和葉雲除了插手梁頌讀少年班那件事,其他事情就任由他自已安排。
聽了這些,姜辭晚難怪梁頌讀書的時候對什麼事情都是淡淡的,原來是原生家庭的緣故。
想到那位一年才聯絡一次的母親,梁頌一貫柔和的語氣也變得低沉起來,“還不知道,她沒和我說要不要回來。”
姜辭晚湯也不喝了,趕忙道:“沒關係的,我們可以一起過。”
“城裡沒意思我們就去老家,老家有池塘可以釣魚,還有大金毛守院子,也沒有不準燃放煙花爆竹的規定,到了凌晨一點都還有很多人放煙花呢。”
陳麗萍也笑著說:“爾爾說得對,你媽媽不回來就在我們家過年,反正也是我們娘倆在家過,你來了還可以鬥地主。”
其實梁頌想說,這麼多年他都是一個人過的,已經成為了習慣。
但是姜辭晚和陳麗萍話裡的熱鬧,他也的確許久沒有感受過了,他微笑著點頭,“那好。”
姜辭晚見他答應,眼睛笑成月牙,拿起一隻大蝦,剝好放進他的碗裡,嘰嘰喳喳地讓他吃。
明明今天她才是那個差點哭了的人,現在卻費心思來安慰自已,梁頌夾起那隻蝦放進嘴裡。
油燜大蝦什麼時候是甜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