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取得聞闕的信任真不容易。

顧雲婉自認已經拿出足夠的誠意,但這遠遠不夠。

聞闕的確是溫和的,但也疏離冷靜,心思縝密,凡事都得在腦子裡過個十遍八遍,任何細節都不肯疏漏。

李凌陽將來接手的竊印案,是顧雲婉最能拿出手的證據。

證明她並非受人驅使,的的確確魂魄重生。

如今距離竊印案還有一段時間。

她得拉近她和聞闕的關係,最起碼,讓聞闕正視她,估量她,對她有個好印象。

千萬別弄巧成拙,變成聞闕防備敵視的存在,某天夜裡不明不白人沒了。

顧雲婉不憚以最壞的思路揣測聞闕。

即便聞闕十有八九不會特意對付侯門的小千金——他壓根兒不是那種人。

和人套近乎並非顧雲婉專長。

而且她也沒耐心偽裝成知書達理的模樣,對聞闕尊敬有加。

偽裝是門本事,顧雲婉自認做不到李凌陽這般表裡不一,她裝一會兒決計就會暴露本性。

所以,乾脆一開始就不要偽裝。

放鬆一點,冒進一些,試探聞闕的底線,製造一個個相處的機會……

動機不能太明顯,做事也不能太主動,要把握合適的尺度。

貓貓狗狗是最和平的話題。

多誇誇他養的貓,適當表露期待,以及一點點為難。

看,位高權重的丞相大人就態度鬆動了。

“也不是不行……”聞闕斟酌言詞,“你若一定要讓它們相見,便隨我走吧。”

“太好了!”

顧雲婉蹦跳了下,顯現出十分開心的樣子,“快走快走,現在就出發。”

可能是因為高興,她揪住了聞闕的袖子。待聞闕眼神示意,才收手站直,清了清嗓子:“我們怎麼走?”

這情態自然也是裝出來的。

聞闕沒瞧出端倪,唇邊泛起微弱的笑意。他將糾纏不休的花狸抱進懷裡:“五小姐若不嫌棄,便與我共乘一車吧。”

尚未出嫁的顧五小姐,若是乘坐侯府車輿前往聞宅,少不得傳出閒話。

畢竟……聞闕雖然年近而立,家中半個妻妾也無。

命隨行僕役在此等待之後,顧雲婉跟著聞闕離開。

路上,她與他面對面坐著,一個腰板挺直如松,一個單手托腮姿勢隨意。

“是怎樣的貓呢?”

顧雲婉時不時提起話頭來。

“和球球一般大?啊,我說的是體型……你瞧,球球還在長肉,以後指不定會更大呢。”

“發情真讓人頭疼,夜裡也叫,叫得嗓子都啞了。我實在覺著心疼……”

“說起來,小郎君發情的時候怎麼解決呢?我呀,讓家裡的大夫配了些抑制的藥,勉強有些效用……你要不要呀?”

聞闕並無厭煩,言簡意賅地回答著她的問話。

臨近下車,顧雲婉知道了那貓叫做烏雪。今年三歲,已經是成熟的大貓了。

等她踩著小杌子下來,已經身處聞宅內院。聞闕帶著顧雲婉走過青石板路與拱橋溪流,在一處竹樹環繞的庭院止步。

院中落著許多樹葉與細碎花瓣。聞闕觸碰院牆懸掛的鈴鐺,反覆幾次,便有隻皮毛雪白蓬鬆的貓兒慢吞吞走出來,拿清澈透亮的藍眼睛打量顧雲婉。

身後墨色的尾巴支稜起來,如同一把大掃帚。

“烏雪耳朵不太靈。”

他放了花狸落地,對顧雲婉解釋,“你若要與它拼,多讓它聞聞味道。”

初到陌生地盤的花狸小心謹慎地邁動步伐,雪裡拖槍的長毛大貓則是緩步靠近,在空氣中嗅聞試探。

顧雲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直到它倆順利碰面,誰也沒有哈氣呲牙。

“真好。”她真情實意舒了口氣,“看來彼此印象都不錯嘛。”

不打擾兩隻貓認識,顧雲婉轉而向聞闕討茶喝。

既是到了家宅,聞闕自然要待客。他請她進屋坐下,這會客的屋子敞亮且清雅,牆面掛一幅楚辭,另有陶瓶花枝擺件若干。

雕鏤古樸的香爐,嫋嫋升騰著清苦的氣息。

顧雲婉看了一圈兒,身體越來越冷,越來越寒。

前世,嫁給李凌陽之後,住的院子佈局與這裡有些相似。

在外面不太注意,進屋之後方能發現,李凌陽用於會客議事的堂屋……竟與此間完全相同。

連陶瓶裡花枝的擺放角度,都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