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球是隻母貓。按趙雲福的說法,也就一歲左右。

顧雲婉不知自己怎麼想的,脫口而出:“是因為春天麼?”

“或許。”

聞闕小心將花狸放在地上,轉而接過李凌陽帶來的文書,頷首道謝。

這花狸還要往他身上蹭,顧雲婉眼疾手快,趕過去一把撈進懷裡。

“時候不早了,聞某失陪。”

聞闕理了理鬆散的衣襟,客氣而疏離地結束了這場會面。

臨別時,對顧雲婉說道:“既是發情,它最近會鬧騰一些,需得仔細照料。勿要放它隨意亂跑,若要找個小郎君,挑體格健壯的好些。”

給貓配種這事,由聞闕親口說出,莫名有種嚴肅莊重的感覺。

顧雲婉還是第一次聽人用“小郎君”形容交配用的公貓,她沒忍住,彎彎眼眸笑出聲來。

這一笑,胸腔鬱積的情緒似乎消散許多。

“聞相也養貓麼?看起來很在行。”

李凌陽在旁,張嘴欲言,繼而沉默。

明眼人都瞧得清楚,聞闕未對顧雲婉沒大沒小的言行表露不滿。

既如此,也輪不到李凌陽提醒阻攔。

“嗯。”

聞闕站在惜抱廳門口,半邊身子浸潤於燦爛日光。

他身形挺拔,比李凌陽還要高些,看待顧雲婉難免帶著俯視的味道。

但這俯視並無傲慢。

像一隻毛髮蓬鬆脾性溫和的大貓,安靜地凝望活潑又焦躁的小崽子。

“是個不怎麼愛動的小郎君。喜歡在梨樹上曬太陽。”

他如此描述自己豢養的愛寵。

顧雲婉記在心裡,同李凌陽探望兄長走了過場,回去的路上,便一直摸著花狸的脊背想事情。

渴望撫慰的貓兒喵喵地叫著,在她懷裡亂拱亂蹭,被拍了屁股。

“別急。”

她說,“會給你找小郎君的。”

在侯府下車時,李凌陽想跟著進門拜見武定侯。

顧雲婉趕他走,他無奈笑笑,鄭重其事地行禮道謝。

“謝雲婉今日為我操勞。”

顧雲婉不耐煩聽這些,抱著貓要走,突然想起件事來:“李哥哥,你屋裡掛的字畫,還有裝花的陶瓶,都和聞相的惜抱廳很相似呀?”

唔,細究起來,李凌陽所用的薰香,味道也有些熟悉。

她的話語尚且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然而聽話的人臉色立即變了。

李凌陽緩緩直腰,一隻手扶住車輿橫木。淺淡的血色,悄無聲息滲出纏裹虎口的手帕。

“……啊。”

他牽動唇角,一點點彎起微笑的弧度,“只是文人士子慣用的擺設罷了。”

是麼?

顧雲婉攏共沒接觸過幾個讀書人,猶疑點頭。

回到府中,自有西院僕役跟上,給她塞了王少秋的密信。

昨夜她已聯絡王少秋,講明皎月閣暗探折損之事。王少秋回信稱已經妥善安排,顧雲婉不必為此愧疚。

在信的末尾,他問:“雲婉涉身何事?不若小聚,少秋願分憂。”

顧雲婉將信揉碎了扔在池塘裡。

還不到時候。

現在這個薄情自在的王少秋,對李凌陽沒有恨意,對仕途也沒有足夠的野心和渴望。

喪父之後,他才會發生自內而外的變化。

屆時,王少秋的筆,能夠真正化作殺人的刀,將李凌陽的聲譽徹底毀掉。

“小姐……”

小萱跟上來,被顧雲婉的眼神嚇住,訥訥道,“要將貓給婢子抱麼?一路了,胳膊受不住……”

顧雲婉回神,搖搖頭,將花狸放下。

“乖孩子。”

她揉揉花狸的腦袋,沉寂的眉眼重新變得明媚起來,些微癲狂的神色一掃而空。

“去玩罷……”

彷彿是對花狸說話,又似乎在喃喃自語。

“輕鬆的日子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