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兩年後會死
侯府千金被害而死,重生後襬爛了 靈芝膠囊 加書籤 章節報錯
以至於在場眾人紛紛露出不悅神色。李凌陽扯了扯顧雲婉的袖子,小聲提醒:“雲婉,莫要冒犯……”
也正是這聲提醒,讓官員們恍然大悟。
顧雲婉哪裡需要向聞相請教學問。
她與李六郎感情深厚,李六以後要進十三曹,今日把人帶過來,恐怕是為了讓李六在聞相面前露臉。
真正想“請教學問”的人,除了李六,不做他想。
聯絡到李氏沒落的處境,以及前些日子李凌陽血衣入宮狀告幸明侯之事,眾人表情明顯和緩許多,看待李凌陽頗有幾分感慨心思。
能借力打力扳倒幸明侯,保全父親聲譽,也算他不墮李氏氣節。
但……
拜會聞相何須女子幫襯,今日之舉,李凌陽落了下乘啊。
不論這些人如何評評猜測,顧雲婉屏息等待聞闕回應。
須臾,不苟言笑的左相略微頷首,應承了這突如其來的請求。
因為還有事要忙,他吩咐差役帶顧雲婉和李凌陽去惜抱廳,自己帶著一眾官員匆匆離開。
顧雲婉快樂地抱著貓兒進了清雅又僻靜的惜抱廳。
此處專供左相與人議事吃茶,擺件掛畫便也是聞闕的喜好,香爐白煙嫋嫋,滿室皆是清苦寒冷的味道。
顧雲婉第一次來,好奇地轉來轉去,撥弄陶瓶裡歪斜的枯枝。
李凌陽跟在身後,欲言又止,終究開口:“雲婉,你為我著想,我很歡喜。但這些官場上的事,真的不必幫忙……”
顧雲婉可不是為了幫李凌陽。
她用指尖戳了戳枝頭緊閉的花苞,半真半假地嘟囔道:“你不喜歡,你可以回去呀。”
李凌陽默然。
片刻,他道:“昨日聞相奏請太子協理朝政,聖上不允。聞相再奏,太子得權,聖上心有不喜,責難丞相府糾察二十年政事卷宗,因而丞相府近日甚為忙碌。”
言下之意,顧雲婉不該拿瑣事打攪聞闕。
“聞相會委屈自己奉迎顧五小姐麼?”
顧雲婉壓著冷笑,轉身推開李凌陽,自顧自地坐在席上,“你好煩,要不你回去吧。”
她真心實意趕人走。
可惜李凌陽理解為氣話。
“雲婉……”
哄勸的言辭尚未出口,聞闕進來了。顧雲婉眸子亮了亮,起身行禮,聲音歡快得幾乎要飛起來。
“聞相!”
聞闕聽得好笑。
他記性很好,好得足以回憶那個月色皎潔的夜。
毫不拘謹的小姑娘站在紛飛的紙頁裡,笑盈盈地喚他聞子鳩。
顧家五小姐天性爛漫,在聞闕眼中好似初春綻放的粉桃。不沾髒汙,不知艱難,乾淨得讓人喜歡。
可惜這種喜歡,只是對易逝之物的欣賞與憐惜。
是長輩對稚子的寬容和理解。
是一個活在長夜裡的孤行客,偶爾生出的感懷。
叄人落座,簡單寒暄,聞闕問起二人情況。
他應承了顧雲婉解惑的請求,便真拿出師長的態度,細細瞭解他們讀了哪些書,各自學到什麼地步,有何疑難之處。
顧雲婉是半瓶子水空晃盪,答了幾個問題就開始心虛,連連擺手要聞闕先考察李凌陽的學識。
這倒應了先前眾人的猜測,顧五小姐用講學的藉口為心上人鋪路搭橋。
聞闕對武定侯府的事略有所聞,笑一笑,並不說什麼。
知慕少艾,原也難得,顧雲婉扯著李凌陽來丞相府,莽撞不掩率真,比起心思彎彎繞繞的官油子順眼得多。
至於李凌陽。
右相之子,頗有先父遺風,幾番對答縝密沉靜,倒也不虛其名。
兩人交談之際,顧雲婉摸摸案頭的竹簡書冊,見旁邊有筆墨,眼珠一轉,提筆悄悄在竹簡空隙處寫了幾個小字。
待聞闕視線重新回到顧雲婉身上,她捧起沉重竹簡,煞有其事地開口:“聞相,恰好這裡有《曲禮》,‘居喪不言樂,祭事不言兇,公庭不言婦女’,前頭的都懂,但最後一句有什麼道理?雲婉想不通呀,朝堂上為什麼不能提女子?”
這問題聽在尋常人耳朵裡,屬實有點胡鬧。
李凌陽出聲:“雲婉……”
“雲婉真的不懂。”顧雲婉皺著眉心,手指點了點竹簡的墨字,“而況聞相在這裡作了旁批,好些字我認不得……”
聞闕眸光微動。
他對上顧雲婉殷切的眼神,沉吟須臾,起身走來。帶著苦香的衣袖,輕輕掠過顧雲婉身前的小案。
“什麼字?”
聞闕垂眸望去。
顧雲婉手中捧著的,自然不是什麼《禮》,而是一卷《馬政》。這《馬政》,乃太僕卿新近修纂,親筆所書,月前送到丞相府來。
太僕卿是個很講究古禮的老頭子。即便時下風靡軟而吸墨的蘆香紙,他依舊鐘情沉重不便的竹簡。
聞闕記得清楚,自己從未在竹簡上留任何標記。
顧雲婉食指點著的地方,是一串歪斜隨意的新字。
——請單獨敘話。
可能是寫得匆忙,最後一個字拉出長長的斜痕。
聞闕面無表情,淡淡地凝視著顧雲婉的字。
在短暫的沉默中,顧雲婉有些喘不過氣,按在竹簡上的手指,也莫名灼熱難安。她不由加重力氣,珍珠粉的指甲泛起緊張的白。
“……這注解,的確晦澀難懂。若要細講,恐怕得費些時間。”
聞闕直起身來,看向對面的李凌陽,“李六郎可否替聞某去戶曹取份文書?聞某忙碌,為顧五小姐講完這句,便要處理政事了。”
惜抱廳門窗大敞,外面站著許多帶刀兵衛。日光明媚,鳥雀啾啾,一派安寧景緻。
李凌陽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俯身應諾,退出廳外。
“你可以說了。”
聞闕重新回到坐席,平靜地看著顧雲婉。
顧雲婉搖頭:“茲事體大,我要說的話,不該被第叄個人聽到。”
聞闕微微揚眉。
“無礙,外頭的人,於聞某而言,只是甲冑刀劍。”
既然他這麼說,就無需顧慮。
顧雲婉慢慢地捲起竹簡。藉著這個動作,她梳理了紛亂的思緒,喧囂的心臟也逐漸平靜下來。
“聞子鳩。”
她挪動膝蓋,正對著聞闕,挺直脊背說道,“你兩年後,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