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那人呢

小萱在說話。

“外頭曬，郎君且隨婢子進屋……雪梔，奉茶……”

腳步聲似乎近了，又似乎拐了個彎，朝別處去。

顧雲婉忍得鼻頭都泛紅，眼睫掛著淚珠，指甲將王少秋的頭髮都扯亂了，玉冠歪歪斜斜地掛在腦側。

“雲婉就愛欺負我。”

他隨手摘了玉冠扔掉。滿頭青絲落下，遮掩俊美多情的面容。

顧雲婉被放下來，腳總算著了地。

“不要在這裡！”顧雲婉踢他，“動靜太大了，蠢貨！”

“我要過去了。”

後來，顧雲婉率先開口。她努力站穩，抽了抽鼻子，“你弄得我好睏，煩死了。我還有正事呢。”

顧小姐舒服了就犯困。

王少秋替懶洋洋的少女穿衣裳。他自小錦衣玉食，也不是個擅長服侍人的，一件抹胸折騰了半晌，都弄得鬆鬆垮垮。氣得顧雲婉推了一把，自己整理衣裙和髮髻。

收拾得沒有破綻了，她走出甬道，去見李凌陽。

王少秋站在昏暗之中，也不管自己衣袍凌亂髮皺，抱臂倚著落滿綠藤的牆，衝顧雲婉的背影笑。

“雲婉，你慢一點。”

他瞧著她姿勢還有點彆扭。

顧雲婉回頭狠狠瞪了一眼，走了。剩個王少秋久久站著，臉上的神情漸漸淡薄，變成某種若有所思。

“你到底想要什麼呢？”

……

顧雲婉到的時候，李凌陽的茶已經冷了。

他不慣在外飲食，只嚐了半盞，便沒有再碰。顧雲婉這會兒睏倦，腿心也敏感，進來便懶洋洋倒在榻上，問：“李哥哥好些了？”

李凌陽點頭。墨黑的眼眸動了動，望向顧雲婉泛紅的眼尾：“雲婉方才哭了？怎麼回事？”

顧雲婉打哈欠，表情自然：“沒有呀，大概是太困啦。我在後院收拾狗窩來著，累到了。李哥哥有事找我？”

他們之間本不該有這種問話。

李凌陽找顧雲婉，顧雲婉找李凌陽，是不需要理由的。

“……我思念雲婉，所以過來看看你。”他坐正了些，雙手擱在膝上。“雲婉不想我麼？”

顧雲婉支使小萱拿了個軟枕，抱在懷裡。

“不想呀。”她眼眸彎彎，語氣隨意得像是開玩笑，“以前想的次數太多了，把感情都預支完啦。”

聽著也的確是玩笑話。

所以留在屋內服侍的小萱和雪梔都露出了笑容。

李凌陽神色微微有些無奈，只好順著顧雲婉的話說：“看來以後我得多想想雲婉，把欠的次數補上。”

顧雲婉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

空氣一時靜默。往常嘰嘰喳喳的少女沒有說話的意思，李凌陽沉默須臾，主動提起話頭。

他講到前些日子幸明侯世子當街鬧事，武定侯府的家僕隨後趕到，幫著請大夫抓藥照顧。

他感謝侯府也感謝顧雲婉，說了一大通，最後問道：“救我的那個乞丐……聽說也被侯府救治了，如今身在何處？我想見見他，當面答謝。”

顧雲婉懶懶的：“不知道呀，我又不關心一個小乞丐。”

這個事安排得還算妥當。顧雲婉全程沒出面，捏造了個“侯府的人就在附近採買，得知幸明侯世子欺辱李凌陽，於是趕來救人。

顧小姐聞訊擔憂，特地囑咐僕從請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治傷”的故事。至於請來的大夫醫術高不高明，治得好不好，不能算在她頭上。

“許是療傷後，給了些藥資，就放人離開了罷？我們家肯定不做那等強留人的事，也沒聽說這幾日有外客居住。”

顧雲婉看了李凌陽一眼，“懷哥哥為人清正，若是放不下，我讓人在城裡打聽打聽。”

話音未落，屋後傳來怪異的嘶嚎。什麼東西塌了，咣噹轟隆的，許多人在驚叫。

李凌陽略動了動：“發生何事？”

顧雲婉捏著枕頭邊不說話。

沒一會兒，阿鶴進來，笑著解釋道：“後院養了條狗，性子烈，教訓了幾下，忍不住疼鬧起來了。”

狗麼？

李凌陽看向顧雲婉。

“雲婉又養狗了啊。”

他嘆息，“是好事。”

顧雲婉討厭李凌陽這種彷彿知曉一切的口吻。

她騰地坐起來，理直氣壯道：“我不光養狗，還養貓呢，我愛養什麼養什麼。”

李凌陽安靜沉默片刻，緩緩道：“這樣啊。”

他走到顧雲婉面前，伸手，輕輕扶正她髮間歪斜的釵子。

“那，人呢？”

李凌陽語氣溫和，眼神也平靜，彷彿在看一個不懂事使性子的孩子，“看哪個人順眼，就和哪個人在一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