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錦繡小苑

“迎面瞧著是侯府的車，都不用猜，就知道你在裡面。”他彎著紅唇打趣顧雲婉，“我耳朵靈，聽見你們在聊我呢，怎麼，揹著我說壞話？”

顧雲婉哼了一聲：“誰稀罕說你壞話。”

王少秋扶住車輿，那朵嫩黃的野花無聲飄落，掉在顧雲婉懷中。

寬大的袖擺遮掩了這一幕。

顧雲婉捏住花莖，問：“王哥哥去哪裡？”

“錦繡小苑有詩會。請我過去助興。”王少秋道，“黃如青辦的詩會，這人你可能不認識，不過他妹妹是黃桂英，你該知道吧？”

顧雲婉的確知道。

黃桂英年方十八，陌玉有名的才女。相容貌清麗出塵，有仙子之稱。

“詩會其實也算賞花宴。黃如青是我同僚，以前一起讀書。”見顧雲婉懨懨的，他問，“五小姐要去麼？黃桂英也在，請了許多年紀相仿的女子，應該很熱鬧。”

顧雲婉本來沒有興趣。眼尾餘光瞥見李凌陽沉靜的臉，突然改了主意。

“要去。”

王少秋輕聲笑了。

“那就走吧，我們一起過去。”

從頭至尾，他沒有搭理過李凌陽。

………

車頭調轉。

正要出發，李凌陽開口了。

“少秋。”

王少秋充耳不聞，只顧催促車伕揚鞭。

“少秋。”

李凌陽提高音調，“近日蘭臺忙碌，你可有閒暇參加詩會？若是再像上次鬧到半夜，點燈趕卷宗，恐怕有礙身體。”

王少秋勒緊韁繩回頭，微微笑道：“李郎君未入蘭臺，怎知蘭臺忙碌？”

李郎君。

李凌陽沉默一瞬：“是我想岔了。”

自從王少秋回到陌玉，李宅遞來的帖子全都壓著不回。昔日摯友吃茶議事的邀請，也全當看不見聽不著。

“況且，有件事我得澄清。”王少秋彎著桃花眼，意味深長道，“我身體好得很。夜裡再怎麼折騰，熬著不睡，也不會怎樣。”

這話乍一聽很正常。

神情沉靜的李六郎，卻微微變色。

“少秋，莫開這種玩笑……”

他靠近車輿，右手抬起，似是想要替顧雲婉拉住簾子。王少秋卻大笑起來：“李家郎君想了些什麼汙穢事？”

說罷，一聲清脆鞭響，策馬向前。

侯府的車伕，便跟著驅車馳行。

顧雲婉重新躺回軟墊中，撕扯嫩黃的花瓣。

她臉上不見什麼表情，反倒是跟前的婢女迷茫不安，忍不住探頭張望，一會兒看後面，一會兒瞧前面。

“小姐，李六郎跟著我們呢。”

小萱今日身體不適，在西院休息。

頂缺的婢女喚作雪梔，年紀尚小，自有幾分天真氣，“李六郎待小姐果真細心，還要陪著去錦繡小苑呢。”

王少秋和李凌陽之間冷淡尖銳的氛圍，這丫頭半點沒察覺。

顧雲婉扔了殘破的花蒂。

下車時，僕役慢了一步，王少秋扶住了她的手。

兩人離得極近，顧雲婉用力踩住王少秋的腳背，碾了幾下。可憐王少秋今日穿著玄色緞面的鞋履，印子格外明顯。

“嘶……我又哪裡得罪雲婉了？”

他低聲笑問。

顧雲婉又踢了一腳，直接踢在王少秋小腿上。

“你若真要與李凌陽割席，早該同他擺明態度。”她瞪他，眼瞳像貓兒似的，神色卻很冷，“非要在我面前演這些有的沒的，當我很在乎？”

說完起身進錦繡小苑。

王少秋望著她背影，尷尬摸鼻，而後喃喃：“我也不清楚你在乎什麼啊。”

李凌陽差人牽了馬，走過來問：“少秋方才與雲婉起了爭執麼？”

上一刻唇角含笑的王少秋，語氣淡漠地回道：“你看錯了。”

………..

錦繡小苑是世家子弟最愛的去處之一。

風景秀美，水碧樹盛，有雕飾華美的登仙台，可縱情飲酒賞舞；亦有雅緻敞軒，最適合論道品文，比試才藝。

顧雲婉進來的時候，聽引路的婢女說，今日的詩會是黃家兄妹共同張羅的。

黃如青請的都是年輕士子，官場同僚，妹妹黃如鶯則是給城中各家貴女都遞了帖子。

“雖然不混在一處，但兩邊詩題一致，好的詩作要抹了名字，交給很厲害的大儒點評呢。”

顧雲婉對作詩沒有多少興趣，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她本來只是想跟著王少秋走，撇下李凌陽。

都來了也就算了，正好尋個熱鬧地界，散散心吃吃東西。

反正那兩人挺受歡迎的，估計根本脫不開身來找她。

事實也跟顧雲婉猜測得差不多。

王少秋與李凌陽前後腳進門，立即被扯到黃如青面前，一群人鬧哄哄的吹捧寒暄，笑聲甚至傳進了顧雲婉的耳朵。

她穿過簇擁著繁花的石徑，走進燈火輝煌的敞軒。

這裡已經聚集了許多貴女。

和前頭的吵鬧不同，敞軒內氛圍柔和許多。都是年紀相仿的姑娘，有的取了牡丹往同伴鬢邊插，有的對著懸掛的百花圖凝神思索。

更多的人聚攏在一名白裙女子周圍，詢問待會兒詩題是什麼。

這白裙女子身形高挑，站在燈火與群花中，真真是冰肌玉骨，清麗美好，墨畫的眉眼染著三分醉意。

——黃如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