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給王少秋查的事,兩日後有了結果。

“她家裡尚有爹孃兄弟,但景況不佳,娘瞎了眼,爹也是個瘸子。長兄是個賭棍,欠了不少外債,前些日子被打折了腿,險些一命嗚呼。”

憑著公事辦差的理由,王少秋來到侯府,和武定侯顧榮昌待了片刻,便藉口逛園子,尋了顧雲婉見面。

兩人站在僻靜的花榭裡。

“這婢女應當是求了侯夫人幫忙,討得些銀錢,給家裡送去救命。”王少秋道。

“我推測她與侯夫人有什麼交易。因為那個兄長喝醉了說胡話,提到妹妹要做大事,事成還有錢拿。不過,這些都死無對證了……前天晚上走水,一家人燒了個乾乾淨淨。”

“恕我直言,雲婉。”王少秋撩起她鬢邊散落的碎髮,“雖然我不清楚侯夫人差這婢女做什麼事,但既然你說事情未成,如今的情況,顯然是毀滅罪證。你母親……手段是真的狠。”

顧雲婉別過臉,不讓他碰:“她不是我母親。我母親在上京呢。”

武定侯早年亂七八糟的髒汙事,王少秋也清楚。

他掰正顧雲婉的臉,忍不住低頭親她:“雲婉,別惱。”

侯夫人做的事,已經沒有確鑿的罪證了。就算有,也不能拿人怎樣。

“你若是在侯府住得不開心,趁早嫁到我家如何?”王少秋見縫插針,“王家家風正,我父親剛正不阿,母親通情達理,妯娌和諧……”

顧雲婉張嘴咬住王少秋的下唇。

她咬人是真不留情,很快,就嚐到了血腥味兒。

王少秋輕嘶,將顧雲婉按在花榭深紅色的欄杆上,加深了這個吻。

左右周圍無人,他親得直讓她軟了腰,主動摟住肩膀。

……..

路過的趙雲福腳步一頓。須臾,循著細碎的動靜,走進花園深處。

此間草木繁盛,春花燦爛,道路迂迴彎折。他走了片刻,總算望見深紅花榭。

杜鵑繞榭,玉蘭如雲。

…….

站在斑駁樹影裡的趙雲福!

他用力磨了下牙槽。

顧雲婉。

顧小姐。

得了興冠王惦念,與李凌陽關係曖昧,且在自家園子裡和王家郎偷情的顧小姐。

“哈……”

趙雲福無聲嗤笑,拈著幾根金針,毫不猶豫地扎進肚臍周圍的穴道。眼見慾望平息,他重新望向前方。

趙雲福眸底滑過詭譎的藍。

他啟唇,對著顧雲婉做口型。

“——淫狸。”

……..

事畢,日頭西斜。

王少秋不能久留,幫著顧雲婉整理好鬢髮衣裙,便悄然離開

。顧雲婉又休息了一會兒,感覺恢復了些力氣,踩著虛浮的步伐回西院。

她走得很慢。

好不容易出了園子,迎面遇上揹著藥箱的趙雲福。

這大夫倒是熱心腸,一眼瞧見她臉頰的坨紅,殷切問詢:“小姐莫不是在發熱?流了這麼多的汗,很難受吧?且讓我瞧一瞧……”

顧雲婉擺擺手,環顧四周,尋找小萱的身影。

她之前入園,捏了個“想獨自摘花尋清淨”的謊言,囑託小萱在附近等待。眼下卻找不到人。

“小萱?”

顧雲婉無視站在面前的趙雲福,抬高聲調呼喚。

周圍沒有回應的動靜。

“小姐找那個瘦高的婢女?”趙雲福滿臉掛著笑,狹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我方才見她捂著肚子跑,許是身體不適,去淨手了。”

顧雲婉蹙眉。

“小姐要回西院?不如與我同行?”他殷切提議,“正好,給小姐號脈,瞧瞧病症。”

顧雲婉不想和趙雲福一起走。

但這人跟狗皮膏藥似的,嘴裡叨逼叨個不停,快把她說暈了。

“我見娘子氣虛體軟,想來行動不便。好在我這藥箱裡有許多物什,且等等……”他低頭翻攪著,拿出一柄精緻短小的玉錘來,“小姐扶著這個,對,我攙著你走。”

顧雲婉煩得很,用力抓住玉錘,訓斥道:“走便是了,閉嘴!”

趙雲福唇邊弧度加深,仿若一隻得逞的狐狸。

憑著一柄玉錘,他帶著她回西院。

道袍寬鬆,廣袖拂動,遮掩住碧瑩瑩的玉柄,便好似兩人牽著手。

趙雲福偶爾視線下移,打量顧雲婉鬢邊的溼發,以及緊抿的紅唇。

就在不久之前,這嬌嬌嫩嫩的小姐,光天化日與人……

興冠王知道她是這般模樣麼?

興冠王什麼都不知道。

陌玉城怕是再找不出第二個貴女,如顧小姐這般放浪膽大,胡作非為。

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男人。

顧榮昌毫無風範,養的女兒一脈相承。

也罷,如此一來,清光寺的事不算委屈……以後新冠王餘毒發作……

“你還要跟我進去?”

冷冷的、少女的嗓音,打斷趙雲福膨脹虛妄的臆想。

他眨了眨眼睛,看向顧雲婉。

原來已經抵達西院。

“自然是要進去的。”趙雲福堆起笑容,“唉,小姐真是不珍惜自己身子,既然難受,就該好好使喚府裡的大夫。否則我領這月錢良心難安……”

嗡嗡嗡,嗡嗡嗡嗡。

顧雲婉捏緊手指,勉強忍耐住堵嘴的衝動。

這什麼人啊,也太吵了!

而且……

看她的眼神,總覺得奇奇怪怪的,叫人不太舒服。

“聒噪。”

顧雲婉進門,“行,那你進來號脈,隨便給我開點補身子的藥。”

趙雲福連聲應諾,跟著進了閨房,在外間跪坐,擺出一副正經模樣來。顧雲婉累得很,斜躺在小榻上,探出一隻胳膊:“快點,弄完就走。”

趙雲福小心搭上幾根手指。

他看顧雲婉,顧雲婉眼睫微闔,腦袋枕著小榻,膝蓋隨意屈起,整個人活似饜足的貓兒。

“那玉錘……”

顧雲婉懶懶地問,“是做什麼的?”

趙雲福漫不經心地啊了一聲,拿起擱置在小案的玉錘,在她眼前晃了晃。“這個麼?”

寬大的袍袖扇起微冷的風。

有什麼細微的香味,隨風鑽進顧雲婉鼻腔。

“這個啊,是用在人身上的……”

解釋的聲音越來越模糊,逐漸變得難以辨識。她睏倦地伏在榻上,來不及生出警惕心,便黃入深深夢鄉。

“——錘皮肉,卸人骨。”趙雲福說完後面的話,“是給死人用的。”

他從藥箱裡摸出個玉瓶,倒了枚晶瑩白丸。

“唉,我可真是個仁心慈悲的好大夫。”

趙雲福搖頭慨嘆,一手捏住顧雲婉下巴,逼迫她張開嘴,一手夾著藥丸,往嘴裡送。

“也不怕懷王家的孩子?還是得我照看著,免得東窗事發,惹了興冠王惱怒……”

指尖撬開貝齒,探進更深處,將藥丸送至咽喉附近。抽手時,昏睡的顧雲婉無意識地做出吞嚥動作,溼熱柔軟的舌頭抵住兩根手指。

趙雲福沒再說話,臉上的表情也消失了。

他輕輕按了按她的舌苔。

“淫狸。”

面無情緒的男子,再次重複了這個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