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朋友如衣服

他的手臂還在流血。靠近手肘的位置破了個血洞，隱約能窺見裡面粉白的骨骼。

“雲婉。”

李凌陽眼裡寫著淺淡的茫然與擔憂。他沒有詢問顧雲婉為何如此，只道：“你累了，先回屋歇息。”

顧雲婉沉默片刻，突兀一笑。

太沖動了，可是一想到前世的遭遇！

全家滿門都被……

還有自己的阿離…….

“我的確太累了。對不起，李哥哥，嚇到你了麼？”

失去了攻擊性的少女，說話軟軟的，細細的，彷彿被風一吹，聲音就散了。

李凌陽微微地笑著，想要攙扶她站起來，卻被避開了。

顧雲婉靠著小萱的幫助重新站好，眼睫動了動，抬眸望向王少秋。

“王哥哥送我過去。”

婢女們皆是一愣。

倒不是覺著顧雲婉行事不妥，走短路而已，讓人陪著也沒什麼。

可是，以前王少秋和李凌陽同時在場，顧雲婉滿心滿眼都是李凌陽，鮮少搭理王少秋。

如今她扎傷李凌陽，提及王少秋語氣親近，實在反常。

李凌陽顯然也注意到了這種反常。

他挺直了脊背，視線掠過王少秋的臉。

其餘的人，也都在看王少秋。

顧雲婉攏了攏散亂的髮絲，語氣帶點兒鼻音：“王哥哥？”

被眾多視線打量著，王少秋唇角勾起習慣性的弧度。

他來到顧雲婉身前，步伐稍微快了些，也不等人，自顧自地向前走。

顧雲婉腳軟，跟不上，乾脆揪住王少秋的袖子。

“你慢些呀。”

這聲音，聽著讓人舌尖泛甜。

站在原地的李凌陽眉眼微動，神色不見端倪。白玉雕琢的臉龐平靜淡然，垂在袖間的手，已被鮮血染紅。

那顆無人問津的竹球停在腳邊，形狀乾癟，銀珠散了一地。

……….

顧雲婉住西院。

到院門口時，她的情緒已經徹底恢復，臉色也好了很多。

為了和王少秋說話，顧雲婉遣走婢女。

可惜因著方才的鬧劇，這些人根本不放心離開，都躲在廊下角落偷聽偷看。

顧雲婉根本沒辦法講清光寺的事。

反倒是王少秋開口：“我想岔了。”

見過顧雲婉攻擊李凌陽的模樣，王少秋心情很複雜。

他無法再用愛慕的理由解釋顧雲婉行為，總之，顧雲婉先前殺他，絕無可能是因為移情別戀。

“你究竟怎麼了？”

王少秋開玩笑，“昨兒殺我，今日殺李凌陽，總不能是我們都得罪了你。”

講到“我們”這個詞，他咬住腮肉，輕輕嘖了一聲。

跟李凌陽放一塊兒怪彆扭的，不舒服。

顧雲婉懨懨的：“反正現在不殺你。”

王少秋咂摸了下，覺得這話挺有意思。

“罷了，改日再聊。”顧雲婉沒什麼心情，將裝著杏乾的錦袋交給他，“這個放我這裡不方便，你拿回去。”

其實已經快吃完了。

王少秋抬手，藉著衣袖遮掩，捏住了顧雲婉的手指。

“雲婉似乎藏著很多秘密。若是煩惱，儘可對我傾訴。”

他垂著一雙桃花眼，“總歸我和李凌陽斷了情義，以後只有雲婉了。”

聲音繾綣輕柔，不知能蠱惑多少無知男女。

然而顧雲婉心緒不佳，聽了毫無波瀾。

她推開他轉身就走。

“五小姐。”

王少秋略抬高聲調，顧忌著院裡院外的耳朵，沒有再用親暱的稱呼。顧雲婉扭頭，停了腳步等他說話。

庭院光影斑駁，少女的身形顯得單薄且模糊，彷彿並不存在於人世間。

王少秋停頓須臾，無頭無尾地講道：“……你要開心點。”

顧雲婉彎起嘴唇：“謝謝王哥哥。”

王少秋收了錦袋往回走。

發生衝突的地方，已經不見李凌陽的人影。地上躺著乾癟的竹球，斑斑血跡滲入泥土。

找了個奴僕打聽，才知道人被請去花廳包紮。

侯府自然有安撫李凌陽的辦法，王少秋並不操心。

他拜見了武定侯，沒聊幾句便藉口蘭臺有事，提前告退。

武定侯知曉方才的鬧劇，有心多問問王少秋內情，王少秋半句不肯多說。

“五小姐自然不會隨便對李凌陽發脾氣。”他嘆氣，“想必是李凌陽犯了什麼錯，傷了五小姐的心罷。”

輕飄飄給李凌陽按了罪，王少秋一臉憂思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