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周這群人被隨意的分開關在幾間牢房裡。

他們已經一整天沒有吃喝了。沒有人管他們。在人看來他們是將死之人。只等令狐朝將軍從聖火大營邀功歸來,就要公開處決他們。

夏商周手腳都帶著鐐銬,靠著牢門,沉沉睡去。

昏黃的油燈影影綽綽,看守監牢的守衛也都趴在桌上睡著了。

有一個守衛覺得脖子有些癢。就伸手撓了一下。隨後睜開迷迷瞪瞪的眼睛。看著眼前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剛準備喊叫,喉管就被切斷。發不出任何聲音。

“夏大個,我是阿牧,快醒醒!”

夏商周終於被喚醒。然後捂在他嘴上的手才緩緩鬆開。眼前來人正是自已心心念唸的阿牧。

“別叫我夏大個。叫我夏哥。”夏商周沒好氣瞪了阿牧一眼,“怎麼才來?我都快餓死了。”

自從襄邑城陷落,這兩三天夏商周基本上沒吃什麼東西。再加上趕路和叛軍的打罵,夏商周這群人基本上都沒什麼力氣了。

阿牧從懷裡掏出餅來,掰開了,就遞給夏商周半塊,然後又拿水給他喝。夏商周吃了喝了,力氣就恢復起來了。檢視周圍,才發現幾個鄉兵漢子和阿牧一樣,裹著黑衣,給牢裡的俘虜們解綁和松鐐銬。不是每個人都戴上了鐐銬。監牢裡的鐐銬不多,是專門針對夏商周這樣強壯的俘虜。

等人們把阿牧他們帶來的糧食和水,都吃光了喝盡了的時候,阿牧遞給夏商周一把短刀。同時對眾人說,咱們趁天黑殺出去。令狐潮出去了,不在城內。城裡也沒幾個人看守。我們這裡有100多個人。儘量把守城的叛軍做掉,這樣不論隨後據城固守,還是出城遁逃,都比較方便。

100多個人,卻只有十幾把刀。有經驗的老兵,建議把人分作兩隊。阿牧和夏商周帶領一隊人,負責處理掉北城門附近的守衛。另外幾個老兵帶著一群俘虜,負責處理南城門附近的守衛。

他們一群人悄悄出了監牢。順著阿牧等人提前規劃好的暗道,急匆匆分頭奔了出去。阿牧和夏商周悄悄摸進了城門守衛的住所,放倒幾個站崗的,然後找到了他們的武器,分發給眾人。

接下來就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夏商周一直都覺得阿牧是一個有愛心的人,但也看出來,阿牧關鍵時刻,絕不心慈手軟。現在他們雖然對著這些睡夢中手無寸鐵的人下死手,佔了上風,但城裡的守衛其實人數並不少。一旦他們醒過來,披掛整齊之後,夏商周他們這群農民出身的人,絕對不是人家的對手。

解決完守衛後,他們悄悄開啟城門,並暗中用石頭卡死城門。在城門洞裡燃起大火,然後又找地方躲藏起來。城牆上守衛計程車兵聽見城門響動,城下著火,頓時亂做一團。夏商周他們趁機四處在空宅裡放火,而且大喊,“李唐軍隊來了,大家快跑啊!”

許多叛軍不明所以,紛紛丟盔棄甲,逃了出城。夏商周他們也不去攔阻,也攔阻不了。城裡的百姓,看見火光四起,有的嚇得不敢出家門,有膽大的,帶上一群人準備滅火。但走近了一看,都是在空宅子裡放火,並沒有燒著房子。就這樣折騰到天亮。

頓丘城守軍全都跑光,成為無人駐守的一座空城。

夏商周他們這群鄉兵在城門口匯聚起來。商議後決定固守待援,也招募頓丘城的人一起守衛頓丘。

老話說,窮人家也總有富親戚。襄邑城被攻破的時候,阿牧和幾個老兵,悄悄藏在護城河裡躲了起來。然後趁夜逃走了。當看到被俘虜的人要押送到頓丘城,其中一個老兵就說,“我女兒就嫁到頓丘城,咱們可以去看看,能不能救他們出來。”

因為都是農民出身,找地方換了一身打扮,幾個人輕輕鬆鬆混進了頓丘城。

阿牧的性格古道熱腸,很快就和幾個老兵熟絡起來。加上阿牧這具身體的父親,是十里八鄉出名的教書先生,雖然不富有,待人卻很友善。他們一聽阿牧的出身,立刻都表示支援阿牧。

現在阿牧表示要據城固守,他們覺得主意不錯,還表示攀攀親戚,多拉幾個當地人入夥。可是昨晚被救那幾個俘虜中,有幾個年輕後生不同意,覺得應該去投奔黃仁貴。因為他們聽說在安燕大軍裡當兵,全家不納糧,還有軍餉拿。

“那你也得有命拿才行啊。咱們現在對安燕大軍一無所知。誰知道你投奔過去是不是跳火坑呢?黃仁貴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前幾天二狗叔守城何等賣力,功勞卻都讓他給拿去了。而且最後二狗叔就是被他們的人用刀捅死的。他們開啟城門的時候,怎麼不管我們的死活呀?”

那幾個年輕的後生聽完之後就啞口無言了。他們其實不是真的想去找黃仁貴。純粹是看不慣阿牧和夏商周。覺得他們和自已一樣都是年輕的新兵,為什麼要聽他們的。

透過前兩天的守城戰,老兵們看出夏商周的實力不凡。阿牧呢,有勇有謀,父親又名聲在外。這兩個人結合起來帶領大家,絕對比大家一盤散沙好的多。

就在他們眾人商量的時候,在城門樓上負責警戒的鄉兵跑了下來。

“來了一夥大軍,約莫有兩千人,是咱們牡丹王朝的旗幟,上邊寫著大字,應該是【吳】字”。

老兵們議論紛紛。“沒聽說牡丹王朝哪支軍隊的將領姓吳啊。”

“可能不是姓吳,是吳王李支的軍隊。”阿牧沉思後說道,“走,咱們上去會一會。”

讓這群老兵打仗也還可以。但讓他們和這些當官的打交道他們是真不行。阿牧和夏商周雖然也沒有見過什麼大官,但畢竟上了這麼多年的學,面對這些事情,倒沒有什麼懼怕的。

“令狐潮,你這個狗東西!忘恩負義,毫無廉恥。牡丹王朝有哪一點虧負你了?居然向安燕狗賊投降。讀書人的臉全讓你丟盡了。我張巡齒與你為伍。”

城外罵聲不斷。夏商周和阿牧登上城牆,看到有兩位身披甲冑的將領,帶著千數人馬靠近城來。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烽火連三月,今日始逢君。張將軍,誤會了,我們原來是襄邑的守軍,令狐潮那賊人已經出城,我們趁機把城佔了。”

“襄邑不是已經陷落了嗎?本將軍的斥候來報,說襄邑城已經是一片黑炭了。你們該不會是投降了安燕叛軍,想騙我等進城吧?”

“張將軍在道祖廟前起誓抗敵,忠義無雙,我等深感欽佩,又怎敢加害將軍。將軍不信我們,我們可以開城出迎。”

說罷吩咐鄉兵開啟城門,阿牧和夏商周帶領眾人走出城門。

就在這時,張巡卻使眼色,兩旁立刻有親兵湧出,將阿牧和夏商周架了起來。其餘的鄉兵大驚,但卻沒人敢有什麼動作。

在出城的路上,阿牧已經告訴夏商周要淡定。因為張巡出了名的謹慎,也脫離不了讀書人特有的自傲。

“好了,現在二位可以說一說你們的出身,還有你們怎麼掌握了雍丘城?”

“我們這群人都是濉陽鄉兵,奉命在襄邑駐守。後來令狐潮率軍來攻,縣令盧英兵敗被俘,我和師兄商議,假裝投降,趁令狐潮離城,破獄而出,殺退守城叛軍,就佔領雍丘。”

“一群鄉兵有此韜略,確實難得。我觀你們二人氣度不凡,你們二人師承何人?”

夏商周和阿牧對視了一眼。阿牧立即回答,“家師杜子美。方才那句,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就是家師最近所寫。可惜亂世漂泊,家師在襄邑城被圍困之前已離開了。”

張巡聞言神色微凝,似乎是在考量這話的可信性。阿牧見狀,心中暗說,叫杜子美一聲師父不算說謊吧,畢竟背了這麼多他的詩作。隨後神情莊重,立刻就把《春望》全詩背誦下來: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張巡聽罷,竟然泣不成聲。

隨後命人釋放二人,並下馬手挽阿牧,走向雍丘。

“全軍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