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愈發寬敞,路邊逐漸出現成堆的亂石,

再往前,路邊就有人了,或圍著亂石堆忙活,或是在路面敲敲打打,

顫顫巍巍,衣布遮體,那不叫幹活,那簡直是作死。

冷眼看著身邊一切,蕭肅破天荒的沒有問東問西,短暫的眼神接觸,而後繼續往前走。

這反倒讓墨羽好奇了起來,

“你的求知慾呢?”

蕭肅沒有回答,沉默著朝火光的方向繼續大步前進。

他實在是累了,一句話也不想說,只想快點到達有吃有喝的地方。

可誰知這沉默竟是狠狠拿捏了墨羽,

你不問?有算計,那我偏要說。

“這些,就是你說的過客裡無法離開的人。”

“嗯。”蕭肅淡淡回道。

“並非大奸大惡,而是因為,他們都是自殺。”

“嗯。”

“這是在挑戰冥界的權威,我們必須極力降低此類事件的發生機率。”

“嗯。”

“壽命這事兒,只能冥界說了算。”

“嗯。”

“強行終結自已的壽命,那便永世不得超生,只能留在冥界,成為奴隸再不輪迴。不許嗯!”

“噢。”

蕭肅心中竊喜,

這小姑娘武藝高強,想是時間都花在刻苦練功上了,人情世故實在太嫩,

輕鬆拿捏。

墨羽忿忿盯了他一眼,

這傢伙,難道是故意在拿捏我?

修煉談何容易,能有如今這身手功法,墨羽的孤獨何止千年,

沒有生活沒有樂趣,更不會有春心萌動,練功,只有練功。

所幸幾千年的孤獨沒有白費,她是幸運的,她脫穎而出了,

在那個淘汰率極高的地方,沒有關係沒有靠山,僅憑自已的武學修為被師父舉薦,成為了冥界“體制內”人員。

但正如蕭肅說的那樣,她真的不懂為官之道。

“呼…”

“咋了墨羽大人,嘆什麼氣啊?”

“方才是我話說重了,聰明不是壞事,你別介意。”

“嗐~”蕭肅重回那副更討人喜歡的輕鬆模樣,

這回不摟肩,直接摟腰了,膽子肥了不少,一個勁把墨羽往自個身上摟,

“我沒那麼小氣,對你的猜測也沒有惡意,”

“噯,我問你,冥界不小吧?”

“冥界很大,”墨羽難得扭頭與蕭肅認真對視,似乎開始嘗試看清這個男人眼裡到底有什麼,

“不必叫我大人,叫我墨羽就好。”

“好,墨羽,”蕭肅繼續說道:

“既然冥界很大,那我一天兩天肯定找不到能解答我問題的人,你這個任務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吧?”

“嗯,但我會盡快。”

“那就是要長相守了。長相守可是個考驗,我覺得我們應該從坦誠開始,你說呢?”

“可,可以吧。”

墨羽開始展現出一些正常人該有的特質,羞澀,遲疑,舉棋不定。

她瞭解冥界,大路小道、山河關隘瞭然於胸,

但她並不瞭解冥界的人,從深山到人群,她適應不來。

相比之下,這個隨性的少年貌似比體制內的同志好相處一些。

可他又怎麼知道她的任務和他的訴求是重疊呢?

蕭肅當然不知道,他的唯一線索就是謝必安提到過的十殿閻君。

他只能賭,賭那個令牌代表的“大王”能解答他的疑問。

……

“六市?…”

這個牌樓真的很簡潔,簡潔到只有兩根柱子挑著一根橫樑,樑上開裂的牌匾、以及牌匾上缺了“脫寶蓋”和“曰”的“冥市”二字。

倒也是有些雕樑畫棟的痕跡,可惜破敗的不成樣子,蕭條盡顯。

“看來冥界的地攤經濟也不好搞啊…”

“吃喝無虞,走吧。”

緊了緊肚兜和白紗,蕭肅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個攤子買件內褲先,滴滴噹噹的太難受了。

燈火不算亮,無非是透明罩子裡點的一支蠟燭罷了,

但成百上千的燭火錯落在街道兩旁,對這個常年昏暗的世界來說,已經夠熱鬧了。

試探著往裡走,蕭肅很謹慎,或者說有點害怕。

飄忽的燭火,背後一張張奇怪的臉,

青紫的該是上吊自殺,慘白的許是割腕放血而亡,巨人觀的自是跳河跳海跳長江,還有缺這個缺那個,千奇百怪的死法這裡都有。

一路上他也算見了不少陰間的玩意,但如此“壯觀”的景象,還是著實令人肝顫。

“咱就是說,這飯也不是非吃不可…”

“怎麼,怕了?”

“你沒看過鬼片,你當然不怕…”

“都是些攤販罷了,走,看看去。”

“噯!…”

不由分說,墨羽拉著蕭肅來到一個攤位前,

攤主雖穿的破落,背後那一排壽衣倒是掛的齊齊整整。

明明很齊整,見有人上前他還是摸索著整理起商品來,

蕭肅很好奇,他腦袋明明跟熟透的西瓜一樣爆開了,眼珠子都沒了蹤影,瞎整理個什麼勁呢…

“吶,選一套吧,”墨羽隨手取下一套大紅色祥雲壽衣,擺到蕭肅身前比了比尺寸,

“這是冥界最流行的款式,大小蠻適合,怎麼樣?”

“我覺得還是不穿為好,晦氣…”

“晦氣?你忘了你已經死了?”

“嗷,這倒也是。”失望的看了眼貨架,蕭肅也不打算挑了,就這喜慶的紅吧,

而且這個攤主樣子真的有點恐怖,他只想儘快離開。

“多少錢啊老闆?便宜點唄,我買一整套,鞋子也要。”

“老闆?”

老闆只是自顧自整理貨架,全然沒搭理顧客。

墨羽淡淡一笑,把壽衣和布鞋扔給蕭肅:

“結賬不在這,你直接換上吧。”

“啊?那我不知道價格啊。”

“他也不知道,問了也白問。你趕緊換上,否則一會兒遇上市管,還得治你個影響市容之罪。”

“……”沒想到這破敗的冥市,規矩倒是不少,官僚作風堪比陽間。

蕭肅只能聽勸,七手八腳換好壽衣穿上布鞋,

若是再來副墨鏡和二胡,那天橋底下就是他的歸屬。

“挺精神~”

破天荒的,墨羽主動拉起蕭肅的手走向另一個小攤,

“吶,茶水攤,喝吧。”

“依然不在這結賬對嘛?”

“嗯,你只管喝就行。”

咕嚕咕嚕,蕭肅連灌兩大碗還意猶未盡,

要說冥界有什麼好東西,那水必定算一樣,

甘甜清冽,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地下水。

“真甜吶~我能打包一碗嗎?”

“不行的,定量供應,一人最多兩碗,你當日指標用完了。”

“啊???”

“且喝且珍惜,”墨羽亦端起一碗狠狠灌下,

“這水,不知道哪天就沒了。”

“這樣嘛…”蕭肅若有所思,

水資源緊張?冥界跟陽間也太像了吧?

“吶,那個攤子賣吃的,過去看看。”墨羽打斷了他的思索。

“噢噢。”

攤子上,黑乎乎的玩意一條條碼的整齊,一眼看去和風乾牛肉差不多。

“這是啥啊?”

“運氣真好,還沒售罄~”墨羽開心的像那年跟著蕭肅吃麥當勞的阿珍,急不可耐拿起一坨塞給蕭肅,

“刀剮烤肉,嚐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