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只是啞巴畜生

盛敏急忙拉住銀庚，她的頭髮很長，此時凌亂的散在枕邊，看著讓人憐愛。銀庚不禁心上一動，突然不敢看盛敏了。

“樹花！”

就是這一眼閃躲，盛敏忽然計上心來。

她溫柔道“樹花，先等等，我和你說個事。”

銀庚停下手。

“樹花，我這種病治不好的。我每隔一個月或是28天會出一次血，每次大約5至6天，你也不要太自責。”盛敏藉機動了動身體，以觀察銀庚的表情。

“只要我不傷心，過了5天就血會自動不流了，會很健康的，但如果傷心，就會一直流血，直到死亡。”

聽到死這個字，銀庚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盛敏繼續道“我本來以為自已要死了，還好你回來了，我不傷心病就會好，5天之後就沒有血了。”

“你還走嗎？”盛敏揚起臉，滿是淚痕與期待。說著又伸手抓銀庚。

銀庚先是難過轉而安心，然後卻不知怎麼回答了。他習慣聽盛敏的話，願意按照她的意願去做事情，這是從他們相識就養成的。

我不要你死，你不能死。

“可你不害怕我嗎？”

“我並不是怕你，只是突然的我沒有準備。如果你覺得我怕你，那為什麼讓輝騰他們來，難道我就不怕他們？你不怕他們吃了我？”

銀庚急忙搖頭“不會、不會，獸人不吃人，我就在不遠處，你煩他們的樣子我都能看到。我也不喜歡他們來。”

“樹花，你還會丟下我嗎？”

“沒有丟下。”銀庚耷拉著肩膀，一副低落的樣，好像流浪的狗狗才找到家。“一直在呢！”

盛敏再沒說話，一手拉著銀庚，一手蓋在滿是淚水的眼睛上。

那晚她就那樣拉著銀庚的手臂睡的，這是四天以來睡得最踏實的一夜。

她覺得自已很蠢，有什麼可怕的呢？就因為他是狼嗎？人比他們高階嗎？人不也是猩猩變的！野獸也有不吃人的，也可以很溫柔。反倒是人，背信棄義、卑鄙無恥，捧高踩低，最是殺人不見血。

盛敏的整個經期，智者大人都沒有來。銀庚告訴他盛敏生病了，要休養5天。卡宴也覺得盛敏生病了，她身上充滿了血腥味。

卡宴這幾天得了一個好興趣的事---數數。先是找了一百片竹葉子，然後又弄了一百根竹子，最後是一百個人。一會5人一組，一會20人一組，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把獵人們分成不同的組，每一組有規定的人數，有敵人來犯時，他就能準確知道敵人的數量，從而派出相應的人應對。

他把這個方法演示給王和祭司，開始他們沒覺得數數有什麼用，經過卡宴的演示頓時茅塞頓開，尤其是巴赫，他負責對外防衛，總是拿捏不好敵人的數量。派多了，怕敵人到別處偷襲，派少了，又怕不能打敗敵人，所以他學的最快最認真。

很快他也當起了老師，所有二、三級獸人、斥候以及分食物的人都被要求數數，學得好的能數到100，不行的只能數到10，可祭祀大人嚴厲，學不好是要捱打的。

卡宴再次回來時，盛敏又告訴他，百之後是千，千後是萬。以此類推，一直說到百萬，她估計獸世大陸應該沒有百萬人口，也不會有以百萬計數的物體。

對卡宴來講百萬實在太龐大了，比天上的星星都多，他不禁感嘆，盛敏的民族太偉大了，不然就得說1百、5百、10百、20百，有了千就可說1千、2千，真不錯！

盛敏還給他講了孔子，說孔子有3000弟子。卡宴想，一個人就能教3000人，那裡的人個個都有學問，都會數數。

第二天卡宴再來時，彆彆扭扭的對盛敏說道“我回去想了半宿，你是不是想讓我拜你為師。”

盛敏忍唆不止。

頭天，她一邊講數數，一邊講些典故，什麼程門立雪，先拜師後拜帝之類的。她倒不是真讓卡宴拜她為師，只是拿一拿範兒，給他灌輸點尊師重道的思想。

在別人那裡你是有權有勢，氣度翩翩的大人，在我這裡你就要規矩的聽話。

沒想到卡宴還認真的想了。

盛敏略微掩飾道“沒有，大人誤會了，您身份貴重，我初來乍到凡事還要向您學習呢。我聽樹花說，您總是關照他，還在王面前保護他。”

得了誇獎卡宴也很受用，不過還是謙虛道“沒什麼，我們狼族最重義氣，我對銀庚天生有眼緣，而且他也救過我的命，為此還燒了內褲，我一直記在心裡。”

說到這個盛敏有點尷尬，因為家裡總是來一堆男人，而且他們沒有這個概念，這樣共事很不方便，於是她又給這些人灌輸了新思想，文明高貴人的標誌--內褲。

說到這個大家紛紛講起了銀庚當日的壯舉，才知道銀庚為救卡宴做了那樣大的犧牲，居然把如此珍貴的東西燒了。

怪不得給銀庚整理衣服的時候一直沒見到內褲呢？原來只剩身上穿的那條了。於是，盛敏決定單獨拿出一天時間，教授如何製作文明褲--內褲。

銀庚不高興盛敏給他們做這種貼身的東西，說可以找些手巧的雌性來學習，卡宴也是這麼說的，這種事情的確不適合他做，其實這不是實話，他對盛敏做的事都感興趣。只是在得知自已內裡光光，什麼也沒穿的在盛敏面前走來走，他就羞臊的不行，可越是丟人就越要裝得完全不在乎。

於是智者大人放話“叫族裡那些心靈手巧的雌性來做，以後就此推廣開， 還是對數數感興趣。”

盛敏說那不叫數數，她們老祖宗叫算數。

聽起來好像是更高深的學問！這深深觸動了卡宴的求知慾。盛敏還給他講了十以內的加法。卡宴默默思考著：他帶來三個人，銀庚家有兩個人，3+2，這是5個人，天那！4個男人加1個女人也是5，算數可以分類！真的太神奇了！

他激動的在銀庚的領地跑了一圈，回來後抓著盛敏的雙肩，眼裡閃著光芒，充滿著對知識的渴求。銀庚一步上前，將盛敏拉到懷裡，警告的看著智者大人。

卡宴翻了個白眼，他沒想那麼多。

看出銀庚不高興，盛敏與智者大人進行了商議。

“要做文明褲，需要提前準備材料，還需要大一點的場地，不必大人跑來跑去，還是我們去王城吧。”

說實話卡宴還是喜歡待在銀庚家，可如果帶幾個雌性來，加上保護的衛士，呼呼啦啦一幫人，又要準備材料，的確是在他那裡更方便。

晚上，送走了大人，盛敏發現小黑不見了。洞裡沒有，院子裡也沒有。小黑的傷已經痊癒，拆了夾板自已可以走，雖然它才一個月大，正是憨態可掬的年紀，可這小東西特別淘氣，脾氣也大，誰都近不了身，就盛敏一抱乖順的像小貓。

它除了眼睛有一點棕色外通體黑色，盛敏把它養的皮毛泛亮光，行動起來像塊黑色的綢緞。下午它捕了只老鼠，那老鼠的體型與它差不多大，它叼回來送到盛敏腳邊。

盛敏嚇的一激靈，她天天與狼為伍，卻怕老鼠。見小黑叼了那東西來，忙讓銀庚遠遠扔掉。

卡宴說，小黑給你的食物，為什麼丟掉。盛敏無語，她知道狼是會吃老鼠的，可她接受不了。

她把小黑拎到沒人的地方，對它說“這東西有傳染病，不能吃也不要抓，晚上媽媽給你吃鹿肉、羊奶。”

棕眸的眼睛有點不甘，半天垂下來，乖乖被帶去洗澡了。

盛敏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聽懂，但她覺得小黑特別聽話懂事。

現在奶熱好了，鹿肉煮熟了，往天一有味道，它就跑出來了，今天哪裡去了？

“小黑、小黑。”

盛敏喊了幾聲後，突然注意到桌邊淡定喝奶的銀庚。

“銀庚，小黑去哪了？”

銀庚在大碗後面挪出點臉，看她一眼又挪回碗裡。

嘿……真是豈有此理！

銀庚磨蹭了半天，才慢㖔㖔的指了個方向。

說是讓他看，其實是讓他聞，方圓百里，銀庚都是能分辨出氣味的。果然順著那個方向找去，便看到了發足往回奔的小黑，跑的呼哧帶喘，小鼻尖上都是汗。見到盛敏嗯嗯的叫著，似乎在控訴。

盛敏抱起小黑，回來質問銀庚。

“為什麼把它扔出去？”

“它不聽話，讓你生氣。”

真是找藉口。

“我沒生氣。”

銀庚繼續狡辯“它太能吃，也不會打獵。”

銀庚最近老是與小黑爭吃的，同樣的東西只要給小黑的，就突然變的更美味，一定要與它換。晚上睡覺也一樣，小黑在哪都不對，就放在洞邊的地方還行。簡直幼稚的不行。

盛敏覺得銀庚有點過分。

“你怎麼總欺負小黑，他一個啞巴畜生，沒有父母，多可憐呀……”

話說到一半意識到自已失言了，守著矬人不說矮話，這不打人臉嗎！

盛敏懊惱極了。

銀庚抬頭看著她，又默默低下，盛敏的腦中立刻浮現出一隻高傲的銀狼，傷了自尊的樣子。她想解釋，真不是那個意思，可懷裡的小黑可憐憐兮兮的舔了她一下。

明明不是那樣想的，沒有瞧不起你。盛敏突然不知如何說，狠狠跺了下腳，不知要跟誰發脾氣“我也不會打獵，也要你養，乾脆把我也扔了吧！”

說完進洞了。

銀庚望過去，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喝了一半的奶，推到了一邊。

他不是真心要扔小黑，只是想讓它吃點苦頭，誰讓它整日裡纏著盛敏，時時獻殷勤，這蠢東西雖不會語言，可最能蠱惑人心。沒想到盛敏會那樣生氣，明明他們都不會說話，可她好像更可憐小黑。

她還是不喜歡野獸，她只是心地善良。收留小灰灰、救治小黑都是一樣的，她在心裡一直把他當做畜生，可憐的畜生，養大了就可以丟棄了！

兩個人不知為什麼就生起了氣，盛雪一直在洞裡，連晚飯也沒吃，銀庚也一直沒進來。後來，天黑了，下起了小雨，最近總愛下雨，大概是進入雨季了。

盛敏又坐了一會，下雨洞裡會潮，她想點火，這樣銀庚一會回來也不會冷，可是下雨了，這人去哪了？

小黑似乎不知自已惹了禍，雖然沒吃到奶，可躺在盛敏邊上呼呼睡著了。

盛敏點著火，走到洞邊張望。夜色裡銀庚還坐餐桌前，一動不動的低著頭，雨絲打在身上也毫無反應，好像沉浸在某種情緒中無法自拔。明明那麼高大強壯，此刻卻顯得分外可憐，像只無家可歸的棄犬。

盛敏走過去，聲音如同雨絲樣輕柔“樹花，為什麼不回家？”

銀庚緩緩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微微泛著紅，這一刻他是那麼渴望自已能說話。

“你不能喜歡它比我多，我雖然是狼，但不是畜生，我也是人，你不要嫌棄我!”

雨打在銀庚臉上，像極了淚水，盛敏突然很難過，她向前走了一步，想拉他回洞哄一鬨，卻鬼使神差的的撫上了銀庚的頭髮，撫了下又是一下，像要撫去他心頭的陰霾。

銀庚仰起頭，雨絲從臉頰滑落，他伸手抱住了盛敏，雙手環著她的腰，頭深深埋在她的胸前。

我想抱抱你，你也抱抱我吧，就像小時候，可是又好像不一樣，就真的只想這樣抱抱你。我與小黑不同，我才是你最特殊的人，誰都取代不了的。

他們抱了很久，細雨如絲的夜裡，卻像春日溫暖的午後。後來盛敏領著他回家，拉著他烤火，銀庚很安乖順的照做。

盛敏發誓，自已這輩子再也不會說畜生這個詞了。夜裡她覺出了手心裡的溫暖，那是四根手指輕搭在手心裡，她閉著眼緩緩握住。

轉天，天氣晴朗。小黑像知道他們要出門一樣，早早起來，叼著它的竹碗跟在盛敏腳邊，生怕丟下它，又討好的去蹭銀庚的衣角，讓他原諒昨晚自已的火上澆油。銀庚不理他，他們的矛盾不能化解，只能擱置。

小黑最終還是成功被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