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天氣晴朗。小黑像知道他們要出門一樣,早早起來,叼著它的竹碗跟在盛敏腳邊,生怕丟下它,又討好的去蹭銀庚的衣角,讓他原諒昨晚自已的火上澆油。銀庚不理他,他們的矛盾不能化解,只能擱置。

小黑最終還是成功被帶上了。

盛敏到的時候已有幾名雌性等在那裡,她們有的是二級獸人的配偶,有的是高階獸人的女兒,還有兩位年紀較大,但看著心靈手巧的雌性。

需要準備的材料,盛敏幾天前已經告知了卡宴,但他還是傳達錯了。雌性們洗的羊毛不合格,粘粘的滿是雜質、油泥,所以整個上午只教了洗羊毛。

中午一到,智者大人就急著讓準備午飯,於是又開始教做熟食。

這時狼王的妹妹茉莉和她的隨從來了。

茉莉很年輕,長得高挑豐滿,膚色健康,穿著短背心,短獸裙,用現代人的眼光看性感狂野。在場的幾個雌性都站起來,很恭敬的向她打招呼,茉莉略一點頭。

茉莉與卡宴很熟,一點也不拘謹。她打量著這個被卡宴大說特讚的雌性,果然與她們長的不同。

卡宴做了介紹,盛敏操著生硬的口音與茉莉打招呼,茉莉聽完不禁覺得好笑。

她轉回頭,對身後的雌性說道“云溪,她與你長的也不一樣。”

被叫云溪的雌性的確不同,並非高鼻深目,而是面容圓緩,體態豐腴,膚色偏深,頭髮黑硬微卷,黑眼睛上睫毛濃密,是一雙會說話的好看眼睛,也許身份使然,表情顯得拘束。

云溪怯生生的打量著盛敏,眼神中流露著些許親近,轉瞬又黯淡下來。

茉莉好奇的圍著盛敏看,甚至想伸手摸一下她頭上的髮簪。銀庚上前一把拉過了盛敏,完全不給她這個機會。

茉莉一進來就注意到了銀庚,他打扮的真好看,都說卡宴是王城裡最好看的雄性,可這個人更威猛英俊,就連頭髮絲都透著魅力。

這個人為什麼從前沒見過?這會兒明白了,他是那個外族女人的伴侶,他怎麼能找一個外族女人呢!

茉莉雖然身份尊貴,但銀庚也是三級獵人,獵人在這個城邦是受人尊敬的,而且茉莉也不想與他有衝突,訕訕的收回手。

茉莉並非刁蠻,只是有點驕縱,聽狼王說卡宴在家制作文明褲,便急著跑過來看。她是不會親自做的,所以帶了隨從來。

很快雌性們的注意力便集中到製作食物上。生火、石刀、骨刀、筷子、加佐料……盛敏做的每件事對她們來講都是新奇不可想象的,包括她的髮型、衣服以及腳上穿的東西。這些雌性其實都有同一種好奇,都想摸一下盛敏,不知她是真的人,還是神明降臨,為什麼她那樣神奇。

盛敏覺得來智者大人家真是正確的選擇,如果能教會更多的人做飯、做文明褲她就能解放出來,不用每天將這些簡單的事重複不斷,智者大人就不用總去她家吃飯。

這裡的人動手能力都很強,尤其是云溪,不言不語,毛乎乎的大眼睛,看什麼非常專注,做起事來更是有板有眼,是所有人裡最巧慧的。有了她們幫忙,烤羊腿、豬肉燉芋頭、很快安排上了。

盛敏帶她們去草地上採蘇子葉,一會包烤肉吃。

智者家的領地很大,洞穴外也有一片樹林,可能狼的習性都是一樣的,喜歡把洞安在樹陰下,並在洞前留一片空地活動。

盛敏走到哪小黑就跟到哪,它腿短個頭也小,有時差點被人踩到,因為都是雌性在一起,銀庚沒有離的太近,只要在他視線範圍內就行。

院子一側有片不太大的坡地,盛敏帶雌性們採蘇子葉時,看到好多馬齒莧,順帶也採了些,她們語言不通,但是透過表情、手式也相處的融洽。

這種事茉莉是不會幹的,她在大樹下遠遠的看著那些人,以此來彰顯她的尊貴。銀庚坐在灶邊看著烤羊腿,不時的翻動幾下,其實現在已經可以吃了。卡宴坐在石頭邊,用盛敏給的白樺樹皮,做算術題。

茉莉走到了火灶邊,她已經發現銀庚不能說話,所以就原諒了他不看自已也不理自已的行為,認為他是自卑。

銀庚看了茉莉一眼又繼續保持剛剛的狀態,茉莉順著銀庚的目光看去。

遠處6個雌性正在坡地那低頭採著什麼,不時還有笑聲傳出,沒一會又湊在一起看什麼,不一會開始往回走。銀庚的目光始終鎖著那一個人。

茉莉白了一眼遠處,從前走到哪別人都是圍著她的,這個低等的外族女人憑什麼受歡迎,不就是會做些奇怪無用的東西!

烤架上的羊肉,滋滋的冒著泡,味道也香。茉莉伸出了手……

銀庚伸手截住。

“為什麼不讓我吃!”

銀庚比道“智者大人還沒有吃。”

茉莉勉強明白他的意思。

“沒有事,智者大人不會生氣。”

而銀庚沒有絲毫退讓。

茉莉盯著銀庚,銀灰色的編著髮辮的頭髮,這樣近能看到他琥珀色的眼眸,如深潭般幽深陰冷,可奇怪的是,她反倒覺得渾身發熱,如驕陽炙烤著。茉莉忍不住向那攔著自已的手臂靠近。

她還沒來得及靠上,坡下突然傳來一聲驚叫,銀庚臉色驟變,轉眼竄了過去。

盛敏仰坐在草地上,驚魂未定的看著身前一處,那裡有一條棕黑相間的蛇,正被小黑死死的按住頭。蛇有一米多長,手腕粗細,掙扎著纏上小黑。

雌性雖弱卻也是獸人,並不懼怕這種蛇,只是剛剛幾人在嬉笑,沒人注意腳下。盛敏本來與她們一起,無意間抬頭,遠遠的看到銀庚與茉莉坐在火邊,似乎在拉手對視。

蛇本躲著人的,盛敏因分神才會踩上,她啊的一聲,蛇才做攻擊式。

銀庚伸手結果了棕蛇,小黑解脫出來後第一時間奔向了盛敏,嚶嚶的也不知是自已驚魂未定還是擔心盛敏,總之一腦門子的往懷裡拱。銀庚蹲在一旁,注視著造型奇特的盛敏。

她頭上插了只花,手裡也攥著幾隻,不過剛剛跌在地上捻掉了花瓣,此刻她嚇得臉色煞白,胸脯劇烈的起伏著。

銀庚卻無端笑了,說不上是心疼更多還是喜歡更多,總之覺得很好看。

盛敏心裡有些氣悶,自已嚇到了,他好像還挺開心。

這樣一個有驚無險的小插曲過去了。茉莉看著幾個頭上插著花的雌性,覺得自已好像少了什麼,於是一伸手。云溪便了然的把自已手裡的花給她。可她不會戴,只得插在領口處,看起來有點傻。

剛吃上飯,輝騰便跑了來,他是按照智者大人吩咐來送兔皮、鹿皮的。

交了差又能趕上飯真是太好了,而且還能見到這麼多雌性,這樣的機會真是難得,他一直都想找個伴侶。最近覺得自已盡遇到好事了,可高興的表情才湧上來,卻在見到一個人後凝固了。

云溪也看到了輝騰。

兩人眼神交匯,又躲開。

見輝騰來了,盛敏熱情的取了幾樣食物,又從火上拿了一塊烤蛇肉。輝騰道了謝默默坐在一邊吃,偶爾用餘光瞟過茉莉--她的身後云溪也在進食,相較狼城的雌性她顯的單薄,這有點像盛敏。

她本是猿族的人-,幾個月前被擄來的,只是她沒有盛敏幸運,有一個護著她的伴侶。

羊毛要明天才能幹,沒有它不能進行下一步。

下午,盛敏教雌性們裁剪獸皮、編草繩,都吵著要她腳上的鞋子。大家互相指點著,草繩越編越好,很快時間就過去了。

日已偏西,大家要分開了,雌性們很開心,甚至有些戀戀不捨,雖然才相處一天,語言也不通,但她們覺得這個外族雌性真是太吸引人了,她能將隨處可見的草啊、花啊,都變成新奇的東西,她們第一次感到自已的生活不只有吃飽肚子、不被欺壓,還有很多有趣的事可做。

就連茉莉也期待明天的相見,大概只有云溪不是這樣想。

回去時,盛敏抱著小黑走在前面,兩個男人默默跟在身後。

出門前,有王城的人來找茉莉,說了幾句就把云溪帶走了。猞猁部來犯時,輝騰和銀庚立了功,銀庚得了獸石,而輝騰選擇了另一種獎賞。

雌性珍貴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擁有,等級為序從高到低的選擇權,而且雌性本身也要願意。狼族是一夫一妻制,但這種伴侶關係也是可以變化的。比如其中一方死亡或是不想繼續這種關係,雙方可以分離,但在未分離前要絕對忠誠,如果一方不忠,另一方可以殺死他或是直接分離。這聽起來有點像人類的婚姻自由,只不過人類離婚會涉及到財產、子女等問題,狼族則是灑脫的一拍兩散。

輝騰在內王城物色了很久也沒有遇到合適的雌性,不是未成年就是已有伴侶,而年老的雌性又無生育能力,所以他要找伴侶的願望遲遲沒有實現。

正巧這次立了功,他決定試一下外族雌性。外族雌性是這個王城裡特殊的一類人,她們基本上是被搶擄來的。剛開始她們會被關在特定的地方,與那些獲得功績的單身雄性交配,如果雄性願意帶她走,且她自已也同意,那麼她就成為狼族的一員,從此獲得自由。

但多數時候獸人並不願與外族雌性結侶,她們並不會真心愛這裡的雄性、因為種族不同生活習慣就有差異,比如猿族喜歡住在樹上、鷹族住在崖壁上,而且兩者結合極難繁衍後代,當然也有成功的先例,但是極少。

一但被搶擄來,她們不會選擇逃跑,因為回去之後族人也不會接納她們,認為她們已與外族結合,說不定會是奸細。搶擄這件事在各部族之間時有發生,部族能做的就是盡力看護好雌性,但如果被擄走也不會採取特別的行動,因為自已也會去擄對方的,大家各憑本事。

不管怎麼說,外族雌性的命運多數悽慘,她們沒有原生家庭的供養,王城也不會平白為她們提供食物,要麼去死、要麼被雄性領走、要麼接受一個又一個陌生的雄性,等到年老,做一個製作獸皮採野果的雜役,直到死去。

云溪並不需要每天面對這些雄性,有功績的雄性不是那麼多,最主要的她聰明能幹被公主選去做隨從,所以多數時間是跟在茉莉身邊,只有特殊的時候才會被叫走。

輝騰是因為與智者大人相熟且又是一起立的功,所以才有機會見到云溪。在云溪之前,輝騰並沒有體驗過與雌性交配,連相處的機會都極少,所以他與那些急不可耐直奔主題的獸人不一樣,他有些緊張。

想到那天,輝騰不禁閉了閉眼。

外族雌性沒有自已的獨立洞穴,她們三五個人居住在同一間山洞裡。只有在接待雄性那晚才能夠住在一個單獨的洞穴,但那裡其實並不舒適,因為每晚都會有不同的雌性與雄性在那裡過夜。

輝騰去的時候提前準備了食物,因為聽說那裡的雌性通常吃不飽,如果帶著食物,她們會對他更好。輝騰長得頗有男子氣,人也憨厚,云溪沒有那麼恐懼,或許即使恐懼也已麻木。狼族的雄性並不溫柔。

輝騰不知自已會遇到哪個種族的,但除了猿族都是愛吃肉的,而且肉食珍貴更切合實際,然而偏偏他遇到的就是猿族,一個更愛吃素的種族。

第一次這樣與雌性相處,輝騰有點不知所措,他們狼族的雌性多數比較野性,並不扭捏矜持。而云溪很安靜,是那種天然的高貴的安寧,是茉莉都比不上的高貴,但這種氣質並不是時時都有的,比如她跟在茉莉身邊時,她便是那種溫和勤快毫不顯眼的。

那晚輝騰早早的離開了,他第一次做這種事,心情很複雜,尤其是與這樣一個外族人。這讓他想起了銀庚與盛敏。如果他也機緣巧合在外面遇到了云溪會怎樣?會與她結侶嗎?會像銀庚那樣珍愛無比嗎?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如果自已要帶她走,她是否會願意。

整個過程云溪沒有抗拒,卻也不熱情,好像這只是一項活計,是一張需要製作的獸皮衣,做好了放起來,僅此而已。

剛剛王城的人叫走了云溪。不知道她今天會遇到一個什麼樣的人?會給她肉還是果子?能稍稍溫柔些嗎?她的後頸處還有一道牙印,那是輝騰留下的,他認得。那時他覺得自已很溫柔,只是後來不知怎麼就有點發了狂,他覺得很快樂,可又有點難過,他知道云溪哭了。她的眼睛毛乎乎的,淚水打溼了長睫,像兩根羽毛撓在他心上。

沒想過他們會這樣再見面,他覺得時間長了,自已會慢慢淡忘那個晚上……

輝騰神思恍惚,腦子裡一會是那夜的場景,一會是剛剛她被帶走的側影,心煩意亂間竟一腳踩到了什麼動物的糞便。

銀庚嫌棄的白了他一眼,做為三級獸人怎麼能這麼丟人。

回去的路還有好長,他們不可能真的這樣步行,銀庚緊走幾步,抱起盛敏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