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娘繼續道:

“然後就是要請肖叔幫我做一個能保溫的木桶,工錢到時候一併還。”

“哪裡說這麼些?當初逃荒來的路上,你肖叔……”肖嬸一拍大腿,“嗐!不提也罷。你肖叔在西廂房做活,走,我帶你去。”

水娘看肖嬸是個好說話的,心裡暗喜: 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再者,也是她爹孃積下的善緣。

她得好好珍惜。

一到西廂房,這裡連通耳房,房子是榫卯結構‌,兩間大房子連通當做木匠做工的地方,沿牆碼放著各種半成品,而肖木匠正在做的,是給一間拔步床雕花。

一見水娘到來,立刻放下手裡的活,聽完她的要求後,再次仔細詢問木桶細節:

“水娘是說,大桶套小桶,之間縫隙還要放得下熱和的草木灰?而且,從面上還不能看得出來?”

肖叔一臉興奮。

想想,作為一個匠人,好久沒有接到這樣有挑戰性的活了。

水娘依照前世保溫桶的樣子,撿了一根木籤,在木匠的墨斗裡沾點墨水,在地上嗖嗖嗖的畫了一個保溫桶的立體效果圖出來。

肖氏夫婦差點驚掉下巴。

“好好,有你這個圖,今天下午就能給你做起來。”肖有成一拍大腿道,

“不是明天早晨要嗎?晚上就給你送過去。”

“那……我就謝謝肖叔費心了。”水娘心喜,一臉認真道,

“人親財不親。肖叔說說,這樣一隻木桶要多少錢,到時候我一併還上。”

剛說完,就見肖嬸悄悄扯了扯男人的衣襬。

“也對。”肖有成默了默,坦率道,“就給二十文吧。”

水娘點了點頭,她知道,做這樣一個木桶,晚上才能送過來。意味著今天要佔大半天的功夫,再加上這木料以及技術……

哥哥們當長工,空著兩隻手去,還要在東家那裡吃一頓午飯,一天也是20文。

所以這隻木桶的價格遠遠不止20文!

“好吧,謝謝肖叔。”她會把情誼裝在心裡,慢慢還,“肖嬸,那就先借給我五斤精米吧,這個保證明天就能還回來。”

“不打緊不打緊。”肖嬸忙道。

幾斤米而已,雖然他們家存糧也不多,也是要半乾半稀加著黑麵才能過到六月。

但是,幾斤米在接下來的幾個月中算什麼呢?

這邊,精米六文錢一斤,蘇水娘賣兩斤芋頭就能換一斤精米,有何不可?

若是商場能向她開通雙向交易,更是兩文錢就能買到一斤現代大米,她還能吃不起?

借這五斤精米,就算為了將來名正言順吃大米過個明路吧。

只是,五斤精米,少說得配十五斤芋頭熬粥。因為精米是乾貨,而芋頭是水貨,這樣一來,木桶重量不低於七八十斤。

家裡既然有牛,那就是有牛車,還有蘇小山幫忙。

嗐,這就齊活了。

回到家以後,水娘把裝精米的籃子往飯桌上一放,二嫂曾氏就急忙迎了上來。

“啊?!”她感覺難以置信,“小妹,你哪裡來的精米?”

要不是小妹發現了芋頭,他們連黑麵糊糊都吃不了幾天了,怎的還敢肖想吃上精米?

想著那香甜的氣味,口水都要流出來。

反正她是不當家,不知鹽米貴,能吃一頓是一頓。

“這精米二嫂可不能動,是我從肖嬸家借來熬芋頭粥的。等我賺了錢買了精米,大家再吃吧。”

“肖嬸?……就是,呵呵,肖嬸真是一個大好人。”曾氏訕訕道。

這時大好人肖嬸,送走水娘後,氣呼呼的就去了姜家。

在姜家,她說話可就有底氣了。

因為逃荒的時候,姜永福腿被人打斷,是肖有成想到他行動不便,用樹枝幫他固定傷腿後,又給他綁了一個能放在腋窩下使力氣的柺棍,才堅持走到這清水村。

別看那一根小小的柺棍,除了木匠肖有成,誰想得到?

他現在竟然敢縱容女兒胡鬧,拿她這個媒人當不當一回事?

沒錯,肖嬸就是那種做媒還要包生兒子的人,所以成功率不大。

名氣自然不如黃媒婆響亮。

但是,話又說回來,兩人一個以質取勝;一個以量取勝。

大家實屬不在一個層次上嘛。

“姜大哥!”

給你面子,叫一聲姜大哥,不然別怪她直呼其名!

“聽說大丫又回來了,她這到底是要鬧哪樣呢?蘇大山一個倒在河裡能截幹半河水的漢子,不賭不嫖,人踏實又勤勞。還不配她嗎?

再說兒子女兒都那麼大了,一個個健健康康的,這樣的日子不安安生生的過,她還想什麼呢?”

“大妹子,我這不正在趕她回家嗎?”

姜永福拖著一條瘸腿走出來,隔著柵欄苦著臉道:

“你說的對,這年頭兒子女兒都健健康康的就是福,還想什麼呢?”

心裡卻在想: 他蘇家不是有能耐嗎?打腫臉充胖子,到處借錢也給女婿蓋青磚房子。還不是女兒都被人家休了回來。就這,還不許他家姑娘使個小性子?

但他不敢對肖家大妹子不敬。

哎,想想逃荒那年頭,一肚子苦水三天三夜都倒不完。

一轉身,就看見姜氏拿著農具準備出門,黑著一張臉道:

“常言道: 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把稻種田平整好以後自已回家去吧。晚上可沒你的飯。”

他姜永福雖然瘸著一條腿,那也是要面子的,都被人家追到門上來罵了,還要咋折騰?

“爹!”姜氏眼眸泛紅。

人家水娘被休回家,兩個哥哥寵的給寶似的。

看看自已,不過是回來住一個晚上而已。

昨天一到家就下田幹活,跟條牛似的沒停過。

今天早晨半碗清湯寡水的黑麵糊糊就算了,讓自已回家就回家。

還要把稻種田平整好了才能走,最氣人的是直接說明還沒有晚飯給吃。

“姐,爹就是那樣的人。”這時,他弟也拎著農具出來,沒好氣道:

“你別給他置氣。他也是為你好,爹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和和氣氣的,好來好回。”

呵,為她好?為她好還讓她平整完稻種田才走?

誰不知道那田裡的水沒過小腿,這才二月天啊。

身上穿著棉襖,腳上光著腿,昨晚一夜都沒捂暖和。

晚上還就吃那麼口青菜粥。

弟媳掌勺,說是敬著她這個大姑姐先打給她,結果裡面一粒米沒有,就一碗米湯,下面乾的……

哎,想著在蘇家,過完年兩個多月沒見過精米了,回孃家來吃頓好的,結果就這?!

她一愣神,又恨起蘇大山。

他昨晚總是回家了吧?知道自已回了孃家也不來哄哄,蘇江都十七歲了,咋的,還動不動就去找媒婆翻是非?

蘇大山定是做不出這樣的事,婆婆一般也是懶得管她的閒事。

難道是曾氏?

不,諒她不敢!

莫非,是小姑子?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蘇家是一個什麼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