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轉身離去,眼中透著凜冽的煞氣,彷彿能將周圍的空氣都凍結。他身後,一眾錦衣衛如影隨形,步伐整齊,氣勢洶洶。

轉眼間,一行人來到了公主府前。秦一毫無顧忌,猛地抬起腳,“砰”的一聲,一腳狠狠踹開了公主府那緊閉的大門。

這聲響,如同驚雷,在寂靜的府前炸開。

隨著大門被踹開,錦衣衛們如潮水般一湧而出,瞬間衝進公主府內,開始瘋狂地對府上的每一處角落進行緝拿搜查。

而秦一則帶著幾個心腹,在向府內的下人詢問過安慶公主所在的位置後,眼神一凜,徑直朝著後院奔去。

此時,府上後院一片靜謐。安慶公主安安靜靜地坐在涼亭之中,她身著華服,眉眼如畫,與周遭那雅緻的風景完美地融為一體,遠遠看去,煞是好看。

然而,這份寧靜並未持續太久。亂糟糟的聲音由遠及近,如洶湧的潮水般迅速蔓延開來。

安慶公主秀眉微蹙,帶著幾分不悅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還不等她下達任何命令,就見秦一眸光泛冷,渾身散發著濃濃的殺意,大步流星地朝著她走來。

安慶公主一眼便認出了秦一,在她眼中,秦一不過是自己那好二哥身邊的一個狗腿子罷了。

瞬間,她便明白了這一切,臉上緩緩浮現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很美,可若是仔細看去,眼底卻藏著一抹瘋狂。

她不再做任何掙扎,反而優雅地重新坐在石椅上,眼神挑釁地看向秦一,嘴角微微上揚,開口揶揄道:“喲,你來了?看來本公主的那個好二哥,怕是命不久矣了吧?哈哈哈哈哈~”

她仰頭大笑,笑聲迴盪在整個後院,“那罌粟可真是個好東西,一想到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逍遙王,真成了一個瘋子,嘖嘖···”

安慶公主笑的很是開心,確切地說,是癲狂。

秦一身後的幾個錦衣衛,聽聞安慶公主這番話,瞬間暴怒。

他們一個個怒目圓睜,眼中彷彿要噴出火來,雙手緊緊地按在刀柄上,若不是安慶公主身為皇家人,有著特殊的身份,他們此刻恨不能立刻將眼前這廝活剮了!

秦一同樣氣得臉色鐵青,但他倒也是個明事理的主,強壓下心中那熊熊燃燒的火氣,冷冷地開口道:“枉你安慶公主費心了,哦不,皇爺下了口諭,從現在起,應該叫你朱長安!”

“呵呵,放心吧,王爺活的好好的,只不過是你的那些腌臢事暴露了而已。嘖嘖,不得不說,你身為皇嗣,做出這等事,真丟臉,簡直就是個蠢貨罷了。”

秦一頓了頓,眼神一厲,直接對身後的錦衣衛道:“來人,押送朱長安於宗人府!”

身後的錦衣衛得令,麻溜地上前,左右兩邊架住朱長安,準備將她帶走。

秦一看著朱長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淡淡地說道:“我秦一是拿你沒辦法,但你不是在意你的駙馬爺麼?放心,錦衣衛會好好關照他的墳墓的,不用謝我。”

朱長安一聽,瞬間暴怒,雙眼瞪得如同銅鈴一般,朝著秦一瘋狂地怒罵起來:“秦一,你這個狗奴才!”

“不過是我二哥身邊的一條狗,也敢在本公主面前如此放肆!你以為你能把我怎麼樣?我乃皇嗣,就算是犯了錯,又豈是你等能隨意處置的!”

“你今日對我如此,他日我若有機會,定要將你碎屍萬段,讓你不得好死!還有你那所謂的王爺,他也別想好過!”

···

···

而秦一卻罔若未聞,彷彿朱長安的怒罵不過是耳邊風。他神色平靜,只是淡淡揮手,說道:“押下去。”

隨即,便帶著錦衣衛開始在公主府四處蒐羅那所謂的罌粟。

朱樉一行人風塵僕僕地回到應天,卻並未徑直前往皇宮,而是直接回到了逍遙王府。王府內,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沉悶。

朱樉虛弱地躺在榻上,榻邊圍聚著神色焦急的眾人,有白髮蒼蒼卻依舊威嚴不減的老頭子朱元璋,面容慈愛且滿是擔憂的馬皇后,匆匆趕來神色憂慮的朱標,還有大哥沐英、朱橚,以及年幼卻滿眼關切的小雄英。

朱樉看著他們那擔憂心疼的面容,心中五味雜陳。

良久,他扯出一抹虛弱的笑容,聲音帶著幾分疲憊,緩緩說道:“爹孃,大哥,沐大哥,還有小雄英,你們回去吧。我無礙,只是累了,想休息休息。”

他的話音落下,眾人卻都沉默著,沒有一人出言,更沒有人願意挪動腳步離開。

大家的眼神中滿是不捨與擔憂,彷彿只要一離開,就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還是老朱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著朱樉,目光中透著複雜的情感,有心疼,也有一絲無奈,緩緩開口道:“好,咱應你。”說罷,他轉頭對著身邊的幾人說道:“走吧,讓老二歇歇,咱去太醫那邊問問情況。”

朱元璋既然發了話,幾人也只好聽命。臨走前,每個人都忍不住關心了朱樉幾句。朱標走上前,輕輕握住朱樉的手,語重心長地說:“二弟,你一定要好好調養,別太逞強,有什麼事,我們兄弟一起扛。”

沐英也拍了拍朱樉的肩膀,認真地說:“老二,安心養病,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

朱橚則小聲說道:“二哥,你快些好起來,咱們還像以前一樣。”

這時,小雄英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份糕點,眼眶紅紅,哽咽著走到朱樉身邊,將糕點放在桌子上,稚嫩的聲音帶著哭腔說道:“二叔,你疼時候,吃點糕點就不疼了,這是你教雄英的。二叔,你要好好的,雄英還等你陪我玩呢!”

朱樉閉著眼睛,靜靜地聽著,躺在榻上,不言不語。若仔細看去,眼角有一行晶瑩的淚水,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

很快,眾人緩緩離去,房間裡恢復了安靜。

朱樉這才緩緩睜開雙眼,目光有些空洞地環顧了周遭良久,彷彿在與這熟悉的一切做著無聲的告別。隨後,他強撐起虛弱的身子,艱難地挪步到桌邊,坐了下來,伸手拿起小雄英留下的糕點,一點點吃了起來。

只是,那淚水為何卻像是決堤的洪水,怎麼也止不住。

吃完糕點,朱樉平復了一下情緒,對著屋外冷聲道:“來人,送一份筆墨紙硯進來!”

“是,爺!

”屋外傳來親衛乾脆利落的應答聲。

不多時,朱樉的親衛便將筆墨紙硯送了進來,擺放整齊後,悄然退下。

朱樉坐在桌前,凝視著眼前的紙筆,深吸一口氣,隨後拿起毛筆,蘸飽墨汁,一筆一劃地寫了起來。他寫得很慢,每一筆都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這寫的,並非遺書,而是他腦海中後世種種先進的思想與治國安民之策。

他先寫下重視科技創新的理念,“科技乃國之根本,創新為發展之源,譬如火藥之流。鼓勵百工鑽研,以科技之力,興國強民···”

接著又闡述御史改檢察院的策略,“御史之職,雖監察百官,然權力分散,多有掣肘。可設檢察院,專司監察,統一權責,以正朝綱···”

還有那錦衣衛削權改制的方針,“錦衣衛權力過重,易生腐敗,需削其特權,改製為維護律法之機構,受朝堂監督···”

甚至軍校的理念也被他詳細地提了出來,“設立軍校,選拔良才,教授軍事知識與戰術技巧,培養專業之軍事人才,以強國防···”

等等諸如此類,朱樉能想到的一切,都被他慢慢寫了下來,彷彿要將自己所有的智慧與期望,都凝聚在這一張張紙上。

這一寫,便是好幾日的功夫。

···

太醫院內,這幾日裡,朱元璋彷彿釘在了這裡,哪兒都不去,整日緊緊盯著一眾太醫,眼神中滿是焦慮與狠厲,非要他們找出治療罌粟毒癮的法子不可。

一旁的小老五朱橚也全身心投入其中,甚至一度廢寢忘食,滿心只想找到解決辦法,他深知二哥朱樉的狀況危急,容不得絲毫懈怠。

···

另一邊,在逍遙王府中,朱樉終於寫完了所有他想留下的東西,像是完成了一件無比重大的使命,他輕輕吐出一口氣,緩緩喚來了秦一。

秦一一踏入房間,看到自家王爺的模樣,頓時愣住了。

短短時日不見,朱樉竟形如枯槁,往日的英氣與神采消失殆盡,只剩下一副憔悴虛弱的身軀。

秦一的眼眶瞬間紅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朱樉看到秦一這副模樣,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聲音雖虛弱卻依舊帶著幾分灑脫,對著秦一道:“至於嗎?孤又不是第一次經歷生死關頭了,只不過,這次恐怕孤真的要走到盡頭了。”

秦一一聽,頓時急了,眼眶通紅,聲音帶著哭腔,剛欲開口勸說,就聽朱樉接著說道:“秦一,孤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但是你也應該明白孤的驕傲!孤不怕死,可孤絕不能忍受像狗一般毫無尊嚴地活著!”

“本王乃逍大明遙王,自洪武八年起,執掌錦衣衛,肅清朝堂的歪風邪氣,兩次揮師北伐草原,打得外敵聞風喪膽,又南下倭國,揚我大明國威!”

“本王推行改土歸流之制,嘗試種植新稻種,提高糧食產量,還改革了商稅制度,讓百姓和商賈都能休養生息。往後有朝一日,說不定真能免去農稅,讓我大明子民,再也不會有一人餓死!!”

“本王還拉下了儒家那高高在上的神壇,斷絕了氏族門閥的根基,如此一來,往後我大明朝堂也難以再有黨爭之禍!”

朱樉越說越激動,聲音愈發高亢,根本不像是一個命不久矣的人,渾身上下滿是豪氣沖天的氣魄,彷彿又回到了當年縱橫沙場、指點江山的時候。

“我,大明開國皇帝嫡次子逍遙王朱樉,前錦衣衛指揮使,手握倆衛軍馬,更節制天下兵馬!我朱樉,要麼馬革裹屍戰死沙場,要麼安享天年老死床榻,但萬不會被這種毒物所支配,活得如同喪家之犬!!”

秦一聽著朱樉的這番話,心中既敬佩又悲痛,他重重地叩首在地,聲音哽咽地說道:“秦一明白!!王爺的壯志豪情,秦一一直銘記於心!”

說完這番話,朱樉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如失去了精氣神般,癱軟在椅子上,眼神有些空洞,低聲道:“可是,孤這輩子亦虧欠了不少人啊。”

頓了頓,朱樉緩緩抬起頭,目光望向遠方,像是穿越了時空,輕聲說道:“有孤的瑛兒,她本該與我相伴一生,卻早早離我而去;”

“有孤的爹孃兄弟,為了大明的安穩,我不得不衝鋒在前,讓他們為我擔憂;”

“還有秦二那憨貨,為了保護我丟了性命,還有就是你們這些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弟兄。”

“瑛兒和秦二,孤下去了自會尋他們,也算是黃泉路上的團聚。至於孤的家人,那些本該威脅到他們的隱患,都被孤扼殺在搖籃裡了,孤救了他們,哈哈哈哈!真好啊!”

“孤,無憾!!!”

“大明當萬年!!”

笑聲過後,朱樉低下頭,看著依舊跪在地上的秦一,緩緩說道:“吳王衛的弟兄,陪著孤四處征戰,出生入死,孤把他們託付給了皇帝。以大哥的為人,他不會虧待這些弟兄的。錦衣衛的弟兄,孤也為他們找了條後路,不至於往後會有一日被清算。”

“現在,只剩下你了,秦一。”

秦一頭也不抬,又一次重重地叩首,語氣堅決地說道:“爺,秦一不要那後路!自從秦二死後,在這世上,秦一隻有您一個家人了!爺,無論你去哪,秦一必當相隨!!!”

朱樉一聽,氣得瞪大了眼睛,抬起手就想揍這廝,怒罵道:“你這混小子,怎麼就這麼死腦筋!孤這是為你好,你難道不明白嗎?你還年輕,還有大好的前程,怎能跟著孤一起赴死?你要是這麼做,對得起秦二嗎?對得起那些為了咱們出生入死的弟兄嗎?”

秦一抬起頭,看著朱樉,眼神中滿是堅定,死犟道:“爺,您若去了,您如何管我?這麼多年,秦一早已習慣了跟在您身邊,聽您差遣,為您分憂。沒了您,秦一活著也如同行屍走肉。”

“爺,樉哥兒,你從小就怕黑,讓我跟你一起吧樉哥兒,好歹路上也有個伴不是?”

朱樉聽了秦一的話,沉默了良久,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動容,也有一絲無奈。

最後,他緩緩閉上眼睛,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緩聲道:“滾蛋吧,把這些送給孤的大哥和雄英吧。”

說著,朱樉把之前寫滿先進思想與治國之策的紙張,丟給了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