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幅員遼闊、山河壯麗的廣袤大地上,朱樉身姿恭謹,小心翼翼地陪伴在朱元璋與馬皇后兩側,一同開啟了巡遊天下的漫漫征途。

這一行人馬,浩浩蕩蕩,所經之處,皆是大明的錦繡山河與萬千子民。

一路上,他們走走停停,時而為那連綿起伏的山巒、奔騰不息的江河所震撼,駐足欣賞這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壯麗景緻,眼中滿是對山河的讚歎;

時而又穿梭於市井街巷,與尋常百姓親切交談,傾聽著家長裡短,感受著民間的煙火氣息。歡聲笑語彷彿靈動的音符,在空氣中歡快地跳躍、盤旋,交織成一曲美妙的樂章。

朱元璋揹負雙手,目光如炬,凝視著眼前這片大好河山,眼神中滿是欣慰與豪邁的豪情。

這萬里江山,皆是他與一眾將士浴血奮戰、苦心經營所得,如今這般繁榮昌盛,怎能不讓人驕傲?

百年後,他朱重八有臉面去見自己的爹孃!!

馬皇后則始終面帶溫婉的笑容,她那柔和的目光如同春日暖陽,溫暖著眾人。她時不時輕聲提醒身旁的眾人,注意路途安全,言語間滿是關切與慈愛。

然而,在這看似祥和歡樂的表象之下,朱樉卻獨自承受著難以言說的痛苦。

無人知曉,在他平靜的外表下,正有一股如惡魔般的邪惡力量,悄無聲息地啃噬著他的身心。

那被他強壓在心底的毒癮,宛如一頭潛藏在無盡黑暗中的兇猛惡獸,齜牙咧嘴,無時無刻不在瘋狂地撕咬著他的意志。隨著時間的推移,這股力量愈發強大,幾乎要將他那本就所剩無幾的半條命徹底奪走。

日子一天天過去,朱樉的身子骨肉眼可見地愈發虛弱。

每邁出一步,對他而言都彷彿是在跨越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需要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他的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胸口的劇痛,彷彿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正緊緊扼住他的咽喉。

為了不讓朱元璋和馬皇后察覺到自己的異樣,朱樉費盡心思。

每次出行前,他都不得不戴上那張提前暗地裡花費重金,找來能工巧匠精心製作的人皮面具。

面具之下,他的面容憔悴不堪,面板如枯樹皮般粗糙乾裂,眼神空洞無神,彷彿一潭死水,毫無生氣。

但只要這張面具一戴上,他便能勉強在眾人面前維持住表面的正常,佯裝出一副精神飽滿的模樣。

就這樣,時光悄然流逝,一晃大半個月過去了。

這一日,朱樉一行人終於來到了遙遠的雲南。

雲南,這片西南邊陲之地,是沐英鎮守的疆土。沐英得知皇帝、皇后以及朱樉殿下即將到來,早早便率領一眾將士,身著戎裝,整齊劃一地在城門外等候迎接。

當朱樉等人的車隊緩緩駛來,沐英趕忙上前,單膝跪地,恭敬地說道:“陛下、皇后娘娘、殿下,沐英恭迎聖駕!”

朱元璋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平身吧,沐英,這些年你鎮守雲南,辛苦了。”

眾人相見,免不了一番親切的寒暄。沐英與朱樉自幼相識,情誼深厚,二人相見,更是有說不完的話,現場氣氛熱烈非凡。

···

在這裡一呆就是四五天的日子,這日,朱家人,正坐在一起吃喝交談說笑之際。

然而,毫無徵兆地,朱樉突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彷彿整個世界都在瞬間顛倒。

那壓抑已久的毒癮,如同洶湧澎湃的潮水,以排山倒海之勢猛地襲來,瞬間將他僅存的一絲理智徹底淹沒。他的額頭瞬間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豆大的汗珠順著他那日漸消瘦的臉頰滾滾滑落,在地面上濺起微小的水花。

“啊!!!”

“啊啊···”

此刻,他的眼底滿是瘋狂和歇斯底里的痛苦,整個人如同被惡魔附身一般,失去了往日的理智與從容。

馬皇后一向心思細膩,眼尖的她瞬間就察覺到了朱樉的異樣。

她心急如焚,急忙快步走到朱樉身邊,關切地問道:“樉兒,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舊傷復發了?怎麼突然間這樣了?!”

可此時的朱樉,早已被毒癮折磨得失去了意識,根本無法回應馬皇后那焦急的詢問。

只見他的雙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緊接著,他猛地從懷中掏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癲狂的神色,彷彿已經陷入了無盡的深淵。

沐英見狀,頓時大驚失色,瞪大了雙眼,忍不住高聲喊道:“殿下,老二!你這是要做什麼!快放下匕首!”

聲音中充滿了震驚與擔憂,倒不是擔憂馬皇后會受傷,這點,在場這些人誰也不擔心這。

但,就怕是傷害自己。

然而,此刻的朱樉彷彿被施了魔法一般,對沐英的呼喊充耳不聞。他毫不猶豫地將匕首高高舉起,然後對著自己的身體,狠狠捅了下去。

只聽“噗嗤”一聲,鮮血瞬間噴湧而出,染紅了他那華麗的衣衫,飛濺在馬皇后那呆滯心疼的臉上。

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一般,繼續瘋狂地重複著這個可怕的動作,一下又一下,彷彿陷入了一種無法自拔的瘋狂之中。

朱元璋見此情景,怒目圓睜,眼中彷彿要噴出火來。

他大聲喝道:“來人,快!快制止逍遙王!不能讓他再傷害自己!”

周圍的侍衛們如夢初醒,紛紛衝上前去,試圖阻止朱樉那瘋狂的舉動。

但此刻的朱樉已陷入癲狂,如同一隻受傷後瘋狂反撲的野獸,根本聽不進任何話語,依舊不停地用匕首刺向自己···

朱樉這般瘋狂自殘的舉動,恰似一道晴天霹靂,直嚇得在場眾人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彷彿被抽去了所有血色。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固,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呆立當場。

沐英最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只見他身形一閃,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般疾衝上前,用盡全身的力氣,試圖奪下朱樉手中那把閃著寒光、此刻卻沾滿鮮血的匕首。

在一番激烈的掙扎後,沐英終於成功將匕首奪下。然而,此時的朱樉早已氣力耗盡,彷彿一根被狂風肆虐後的殘燭,雙眼一翻,直挺挺地朝著地面倒去,昏死了過去。

“樉兒!”

馬皇后心急如焚,發出一聲淒厲的呼喊,幾步便衝到了朱樉的身旁。

她的雙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像是秋風中飄零的樹葉,好不容易才輕輕解開朱樉的衣衫。

這一解,馬皇后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她下意識地捂住嘴,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映入眼簾的,是朱樉身上那密密麻麻、數不清的新鮮疤痕,一道道觸目驚心,猶如無數條張牙舞爪的猙獰蜈蚣,肆意地趴在他那原本健碩的肌膚上。

每一道疤痕,似乎都在訴說著一段不為人知的痛苦經歷。而當馬皇后顫抖著雙手,輕輕揭下朱樉臉上那張人皮面具時,她的心彷彿被一把重錘狠狠擊中。

面具下的面容,猶如一具披著人皮的骷髏,臉頰深深凹陷下去,顴骨高高突出,往日那英氣勃勃的模樣早已蕩然無存,只剩下無盡的憔悴與滄桑。

“我的兒啊!!你這是遭了什麼罪啊···”

“老天何苦如此刻薄於你!”

馬皇后悲慟萬分,那悲慼的哭聲彷彿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

淚水如決堤的洪水一般,順著她那滿是淚痕的臉頰滾滾而下。周圍的眾人見狀,心中皆是一陣酸楚,紛紛默默垂淚,卻又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生怕驚擾了這份令人心碎的悲痛。

朱樉昏迷後沒多久,孫軒這個小老頭,就懷揣著藥箱,腳步匆匆地趕了過來。

他一到近前,便迅速放下藥箱,熟練地拿出各種止血的草藥與繃帶,熟練地為朱樉止住傷勢。

待血勉強止住後,孫軒伸出那佈滿老繭卻又無比沉穩的手,輕輕搭在朱樉的脈搏上。

然而,剛一搭上脈搏,孫軒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此刻朱樉的脈搏,就如同那在狂風中搖曳的一縷殘燭,飄忽不定,雖一時之間倒也不會熄滅,可如此微弱且紊亂,又究竟能維持多久呢?

朱元璋一直焦急地在一旁看著,見孫軒神色有異,沒等他開口,便趕忙急切地詢問道:“老先生,咱老二說是中了什麼西域罌粟的毒,並非以前尋常的毒物,據說比南北朝那五石散還要厲害幾分,你可有法子解毒?你但說無妨,只要能救咱兒子,咱必定重重有賞!”

孫軒緊鎖眉頭,沉思片刻後,緩緩地搖了搖頭,臉上滿是無奈與苦澀,說道:“陛下,老臣行醫多年,卻從未聽聞過這西域罌粟之毒,實在是一無所知啊。”

隨後,他又轉過身,對著在場的眾人,一臉凝重地說道:“這毒老夫實在無法解,殿下如今雖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但恐怕往後的日子裡,日日都會遭受這般痛苦的折磨。”

“長久下來,身體會逐漸衰敗,即便是祖師爺再世,怕也回天乏術啊···”

馬皇后聽聞此言,原本就悲痛的面容上,更是增添了幾分絕望,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她顫抖著聲音說道:“難道真的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老先生,求您再想想辦法,救救我的孩兒啊···”

“老夫才疏學淺,連這罌粟是何,也是從陛下口中得知的,又如何去解?”

···

不知過了多久,在眾人焦急的等待中,朱樉終於緩緩轉醒。

他感覺自己彷彿從一場無盡的噩夢中掙扎著醒來,意識還在混沌與清醒之間徘徊。他費力地睜開雙眼,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起來,映入眼簾的便是榻前孃親那滿是淚痕與疼惜的面容。

看到孃親如此模樣,朱樉只覺得心中一陣刺痛,愧疚如洶湧的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

他的嘴唇顫抖著,像是想要訴說些什麼,那些想要說出口的話在舌尖反覆翻滾良久,卻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哽在喉間,最後也只喃喃吐出幾個字:

“娘,孩兒怕要對不起你了···”

那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搖曳的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卻又似一記重錘,重重地砸在馬皇后的心間。

馬皇后緊緊握住朱樉那瘦骨嶙峋的手,泣不成聲:“傻孩子,有什麼難處為何不與娘說,你何苦這般折磨自己啊···娘心疼啊···”

朱元璋站在一旁,面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彷彿隨時都會有雷霆萬鈞之勢爆發。

老朱的眼中既有對安慶那個孽女的憤慨,又有對兒子如今這般悽慘現狀的心疼。此刻,他終於明白了那所謂的罌粟是何種可怕的毒物,竟能將自己的兒子折磨成這副模樣。

他長嘆一聲,那聲音彷彿帶著無盡的疲憊與無奈,緩緩地,用那略微嘶啞的聲音開口道:“來人,準備一下,待逍遙王緩過來,即刻啟程,回應天!”

說罷,他又將目光投向沐英,眼神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道:“你去封鎖訊息吧,這訊息不得外傳。雲南局勢若不緊張的話,你便一起回去吧,可能……可能這孩子……哎。”

沐英自然明白老朱話中的意思,他眼中滿是悲傷,緩緩轉過頭,看向榻上那個曾經意氣風發,如今卻呆滯無神、不成樣子的弟弟,心中一陣絞痛。

良久,他才緩聲道:“是!”

很快,在朱元璋一聲令下,當日下午,一行人便踏上了回應天的路。

一路上,整個隊伍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彷彿有一塊無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眾人日夜兼程,朝著應天的方向疾馳而去。

馬車裡,朱樉虛弱地躺在榻上,雙眼無神地望著車頂,彷彿失去了對周圍一切的感知。

馬皇后則守在一旁,目光從未從兒子身上移開,眼神中滿是擔憂與心疼。

她緊緊握著朱樉的手,彷彿生怕一鬆開,兒子就會從她身邊消失。望著車窗外不斷後退的景色,朱樉心中沒有絲毫波瀾。

有些事情,或許早已在自己心中決定好了吧。

···

而當隊伍快到應天時,朱元璋坐在車輦中,面色冷峻,對著身邊的侍衛低聲吩咐道:“讓錦衣衛秦一來見我,同時,也將逍遙王的事情告訴皇帝吧。”

車隊剛至應天城,秦一便馬不停蹄地趕來覲見。

他一路小跑,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神色略顯慌張。朱元璋看到秦一趕來,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沉聲下令道:“即刻前去捉拿安慶公主朱長安,廢除其爵位,貶為平民,並追回一切賞賜!關押在宗人府!”

頓了頓,朱元璋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還有,找到公主府上一種名為罌粟的東西,留下部分交於太醫院,著令他們找出解藥,其餘就地銷燬!這一切你親自盯著!!”

秦一聽到命令,心中不禁一凜。畢竟當今皇帝已經不是朱元璋了,他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這事用不用告知一番當今聖上?”

朱元璋冷冷地掃了秦一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憤怒,猛地一腳踹了上去,冷聲道:“怎麼,咱命令不了你了麼!你怕是忘了自己是從何出來的吧?朱長安毒害逍遙王,你還有臉在這猶豫?你這錦衣衛怎麼當的?”

其實這也不怪秦一,朱樉當初下令徹查時,就怕出事,沒經過秦一的手。

好傢伙,錦衣衛裡還沒有幾個其它親信了?

秦一聞言,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後的車隊,心中滿是恐懼。

隨後,他趕忙朝著朱元璋方向重重磕著響頭,高喝道:“陛下,屬下沒忘!!”

說罷,他又對著身後的車隊,忽略著到了嘴邊的淚水,高喝起來:

“爺,無論去哪,您等我!!!”

“秦一,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