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自救

成年狼人的臉乍然變換，赤色的瞳眸也在那一瞬更改。

相同的瞳色，不一樣的情緒。

一個僅有冷漠，一個滿是焦急。

而陳羲仍覺自身正在無盡的下墜，兩張臉在眼前往復更換，而自已的感知又在那刻超乎所想的放大。

在失重時的無限次感官切分之中，陳羲像是看見了一扇門。

陰冷的門扉、老舊的門鎖、殘破的牆垣，如同夾縫之中的深巷之所，破舊、凋敝。

然而，那窗臺垂下的千葉蘭、門隙中不知名的花，又是那麼的具有生命力。

門背後是什麼？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時刻？

陳羲不知道。

當陳羲準備伸手去夠那扇門之時，一切事物和感知又在剎那，一幀幀退去。

寒冽的風吹打墜落的軀體，而溫暖的藏青毛髮卻抵禦了這一切。

陳羲想來，這仍是凱撒的感知。

乏力、迷茫、失重、空洞……

彷彿知曉生命的盡頭，即將到來……

懊惱、不解，卻又不禁感到可笑。

如同一顆星星即將消失在夜裡，超新星爆發之後，終究在夜晚失去他的位置。

那意識，即將在無意識中接受這一切。

只不過，透過意識，最後還是感到了一陣風。

視線明亮那一瞬——

陳羲看到的……

竟是自已的身影。

天空那一成不變的陰雲，陳羲永遠不會忘。

這是撫雲村。

是陳羲救下凱撒那一次。

而在這，在凱撒的意識裡。

是陳羲救了陳羲——

畫面的最後…

是一張陌生的臉…

“塞里斯…”

一個聲音這樣迴響。

————

—————

“陳羲？！能聽見我說話嗎！？”

“怎麼回事…？陳羲？你別他媽嚇我！？”

“也許我確實不該碰這些…賤民的東西……”

藏青色的狼，在夜光之中，俯下身。

銀色光蝶消散而去，僅有半隱半現的月光躺在琴鍵上。

剪影太過渺小，無人能注意到一雙手的顫抖。

好在而下一秒，咳嗽聲如同鑼鼓，倏然打破一切沉寂——

“陳羲！？”

………

……

紅光消退，凱撒的臉終於出現在眼前。

背後的天空，黑凝凝，遠處的城市，繁華如幻。

但陳羲知道，現在終於是現實。

“…我沒事。”

陳羲靠著牆，乾澀的喉嚨擠出這幾個字。

腦中太多資訊，讓他無法消化。

而當再次看向眼前之人的雙眼，他竟凝滯了動作。

一瞬間的錯愕，讓他感覺彷彿再次回到那情緒的海洋。

“所以……怎麼了？”

看著凱撒的雙眼，此時陳羲像是能讀出他的情緒……幾分焦急、又有幾分自責。

“……”

“…嗯？”

陳羲猛然收回眼神：“…不是你的問題。”

“？”凱撒眼神閃過驚異，彷彿心思被戳穿。

陳羲依然在嘗試將自已的意識清晰起來，他扶著額頭：

“我……”

“算了，沒事。”

陳羲艱鉅起身，凱撒見狀，下意識要幫扶，可手伸到一半，突然凝滯在空中。

他們之間還有些東西沒解決。

凱撒看著陳羲起身，神智也逐漸恢復，隱蔽地把手收回。

陳羲繼續說道：“那個以後再說……有點亂…唉…”

凱撒小聲的清了清嗓子，往後退幾步，眼神也瞟向一旁。

“你——”

陳羲捂著頭盯著凱撒：

“你先告訴我，你怎麼回事。”

看得出凱撒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發展，全然沒有準備。

凱撒低著頭，心虛的沒吱聲，然而扇動的狼耳還是暴露他內心。

“……說話。”

陳羲仍然咬著牙，先前的回憶讓他看到了自已，以及凱撒對自已感覺的一瞬間，他隱約對凱撒的思緒有了一點感覺，但他還是要聽他親口來說。

“…什…什麼我怎麼回事？”

凱撒依然裝蒜，看起來依然不肯面對。

“為什麼你要對我，做那些事？”

陳羲同樣不依不撓，將問題直接拋給凱撒。

他要一個回答。

為什麼一個異能者會對一個常人，放低姿態？

為什麼你和他們不一樣？

是自已的世界觀錯了嗎？

一個異能者將軍強吻了自已，給身為常人的自已做那些事？

陳羲原本想過一個答案，但隨即就冒出更多反對這個答案的答案。

經過剛才的事，陳羲感覺自已有了新的認識，但是他想聽凱撒親口說出……但也可能等不了太久。

“我……”

凱撒哽咽了，尾巴耷拉著，看起來像一隻偷吃零食被抓包了的小狗。

“好吧——”

無聲無息之中，陰影遮蓋了他上半張臉，卻沒遮住他僵硬的嘴角、以及咬緊的牙關。

凱撒雙拳緊握：

“因為我喜……”

“因為你把我替代成了你虧欠的人”

兩個聲音同時發出。

“對嗎？”

陳羲問句收尾，讓整個夜裡只剩下這一個聲音。

凱撒瞪大眼睛，露出驚異和疑惑。

“塞里斯，是嗎？”

凱撒身體一顫。

陳羲像是理清了思緒，對著凱撒接連說道：

“他喜歡你，甚至獻出了生命，你說過。”

“而那之後，不管你是否還喜歡他，你都永遠給不了他回答。”

“而後來，你把我當成了他，是嗎？至於為什麼，我不知道。”

凱撒愕然到了極致，久久說不出話。

像剛從一場噩夢裡醒來，仍沒緩過勁。

許久，凱撒走到一旁，雙手撐著半人高的圍牆，只留下一個淡漠的背影。

“…別聊這個。”

陳羲走到他身邊時，就聽到了這句話。

遠處城市車河匯聚成天際線的霓虹，頭頂星河凝結出夜空的璀璨，倒映在凱撒眼中的黯淡。

夜風拂面而過，陳羲看著凱撒的狼毛一根根飄舞，颯爽無拘，像是他本應的模樣。

時間如同在此刻靜止，陳羲之間感受著圍牆的粗糙，沒有言語。

也許陳羲此刻也在方才的回憶裡，和現在的凱撒一起。

穿著代表各自身份的衣服，他們靠得很近，也很遠。

然而，一切事物都可以形成隔閡，只有感受除外。

過了片刻，陳羲主動開了口。

這次，他換了個話題。

“你會鋼琴？”

凱撒的眸子動了動，似是重新迴歸了現實。

“…嗯。”

凱撒在無聲中嘆息：

“不過，這是我第一次，在升異後，碰這東西……”就和銀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