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找尋

“第一次？”陳羲輕道。

“嗯。”凱撒回答。

凱撒看著自已的雙手，目光好像放的很遠。

“你應該知道。升異之後，形象的不同，也往往代表不同的身份。”

凱撒赤紅狼眸，深邃。而此刻，褪去了原本了銳利，以一種難以見得的憂鬱，卻凝在其中。

“我是犬族帝國的異能者，是帝國的第一柄劍，這個身份，已經深深烙印在我的升異形態上。”

“當別人看見我的這對眼睛，看見我眼角的紋印，他們只能看見唯一的一個我，身為帝國將軍的我。”

黑色繃帶纏繞於凱撒小臂，此刻，在晚風之中，順著藏青色的狼毛，一同飄動，彷彿無數個戰場上的凱撒，就出現在眼前。

陳羲看著凱撒抬起狼爪，滯在空中。

眼下萬丈樓閣，黑暗，皆若深淵。

“‘利爪常在，唯王前匿’，這是他們一直對我說的話。”

“而要觸碰琴鍵，就不得不收起尖銳的爪…更不符合他們所希望的身份。”

凱撒五指朝上，短毛覆蓋，尖晃晃的利爪朝內彎曲，如同一把把尖銳的刺刃。

“我不能做一切與帝國將軍身份無關的事，包括我的興趣、愛好、生活…”

“……甚至…感情。”

凱撒五指微微緊握，閉起的眼眸當中，似是有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往事，從回憶裡走來。

陳羲不知該說什麼，只是靜靜看著凱撒側臉。

清爽的空氣湧入鼻腔，凱撒的輪廓融進了黑夜，尾巴垂在身後。現在的凱撒彷彿變了一個人，像卸下了什麼，又像背起了什麼。

陳羲感覺這一切，有點恍惚。

“……你看到的那玩意，是我創造的。”

凱撒重新睜眼，張開手掌，一隻幼小的銀蝶，再次出現在兩人眼前。

“但…這對我來說……是不被允許的。”

……不被允許

陳羲看見了。

就在剛才，回憶裡。

父親親自踩碎了他創造的東西，踩碎了一個天真的夢。

多麼可笑。

他們看似是世界上的兩個最遙遠的端點，一邊是最脆弱的常人，一邊是最強大的異能者，可經歷的事，卻是都一樣他媽的操蛋。

難怪陳羲在接受阮海抓來的異能造物後，凱撒突然變得那麼奇怪……

陳羲忍不住掏出一根菸。

“介意嗎？”陳羲問道。

凱撒瞥了一眼。

他搖了頭。

陳羲叼起煙，當著風，眯起煙，燃起的火星很快給黑夜燙出一個洞。

陳羲深吸一口，側著頭吐出煙霧。

而回過頭的瞬間，陳羲突然瞪大眼睛。

凱撒把他手裡的煙奪走，不知怎麼就跑到了凱撒嘴裡。

過了一會兒，劇烈的咳嗽聲傳來。

陳羲：“……”

“…我…靠咳咳…真他媽嗆”凱撒一邊悶咳，一邊道，“…咳……不過確實是這個味道…”

陳羲奪過煙來：“你抽過？”

凱撒嗆的眼睛都快流淚了，努力說道：“……沒事…當我沒說過。”

過了半晌，等凱撒終於恢復，陳羲才說了一句：“你不是討厭煙？搶去幹啥？”

凱撒轉了轉眼珠子，撓撓頭：“沒什麼，就是好奇。”

“好奇味道？”陳羲在煙霧中看他。

凱撒無意識地抓著繃帶：“差不多。”

陳羲抽了一口煙，再次撥出：“你那樣抽的不對。”

“嗯？”凱撒抬起眉頭：“那怎樣對？”

“等下教你…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陳羲抬起眸子。

“什麼？”凱撒回頭對視。

“你什麼時候學會的彈琴？以前？”陳羲略微仰視著他。

凱撒靠著欄杆，把頭偏了回去，看向那遙遠的城市：“……實話是，不知道。”

“不知道？”陳羲重複道。

“嗯。”凱撒目光彷彿又陷入深淵，“應該小時候吧……母親還在的時候。”

“…抱歉。”陳羲聽到“母親”二字，心裡突然“咯噔”一下。

夜幕四合，天上繁星逐上夜空，一些星星走了，另一些星星攀了上來。

“…沒事。”凱撒看起來有些侷促，像是幾乎沒有與人討論過這種話題，“我說過吧？我對十二歲前的事沒有一點印象。”

凱撒回過頭來繼續說：“我和你不一樣，你至少對母親還有個印象，對過往有個底。而我，從現有的記憶裡，我只記得我醒來時，就是一張張陌生的面孔，而我自已，已是剛剛過去十二歲生日。”

“我對以前的一切都記不起來，我像突然出現在這世界上的人，不知道自已是誰，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不知道我應該做什麼。”

凱撒講到這，深吸了一口氣。

“而我能活到現在，唯一的指引人，就是我父親盧維克。”

“雖然他對我說不上好，但我不清楚，我如果連一位親人都沒有，我是否還能活到今天，或者連自已是誰都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當帝國的將軍，也僅僅，只是為了……”

凱撒的眼睛突然黯淡，連同頭一同垂下。陳羲也停止了一切動作，他不知道自已能聽到一個什麼回答。

“…找到我自已。”

陳羲突然覺得呼吸沉重起來，就連晚風都突然澀涼。

凱撒咬著牙：“聽起來很荒誕是吧……一個別人眼中恐懼的存在，實際上僅僅只是一個連自已是誰都不知道的東西。”

“我不知道我做的是不是對的，但我就只有這條路可以走。”

凱撒的瞳眸顫動。

“你知道嗎陳羲，我很羨慕你，僅僅是因為你知道你在走什麼路，討厭什麼樣的人，應該保護什麼樣的人……”

“而我呢？我只能告訴自已，相信，相信他們給我講的話，我也是這麼做的，一開始……直到後來”

凱撒的嗓音顫抖。

“塞里斯死了……而我……也發現了真相。”

“…什麼”陳羲沉重道。

陳羲感覺自已又回到了凱撒回憶之中，那種窒息般的感覺，又再次積壓而來。

“……塞里斯不單單是救我而死的。”

“那是什麼…”

陳羲想象不到。

凱撒沉默半晌，閉上了眼：

“是我父親……以及我不知道的人。”

凱撒嚥了咽口水。

“是他們謀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