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近了,他們離得太近了。

宋見梨在心裡不禁小聲呢喃出這句話。

“那個……謝謝你啊,陳蓬舟,這道題我聽懂了。”

她乾巴巴地開口,藉此掩飾自己內心的尷尬和他們兩個人之間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曖昧。

“聽懂了,那你給我講一遍吧。”

陳蓬舟神情卻沒有絲毫變化,像是沒察覺到她夾雜著緊張的語氣似的,平靜地說道。

“這……”怎麼還能這樣呢?

她遲疑了,不可置信地看了他兩眼,再三確定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自己聽懂是一回事,給別人講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但對上他平靜無波的目光,她還是試探性地開口了。

因為陳蓬舟剛剛真的在很認真的給她講題,她要是再說不會就多少有點不懂事了。

於是宋見梨在腦海裡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嘗試著用自己的話磕磕絆絆地開口。

等她說完最後一個字,她自己都忍不住先鬆了一口氣,這可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看來給別人講出來的前提是要自己真的理解啊。

“對嘛?”

她心裡多少有點不確定,抬頭小心翼翼地問他。

“嗯,對的。”

陳蓬舟點了點頭,還破天荒地給她伸了一個大拇指。

宋見梨嘴角輕輕抿起,她只覺得“受寵若驚”,這算是對她一個“學渣”最高的待遇了吧。

大拇指哎!

她強忍著激動的小心情,故作矜持地轉過身去收拾書包。

這時候教室也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陳蓬舟,我送你回家?”

她看了看外面,又轉過頭問他。

少女雙手挎在身子兩側的書包肩帶上,斜著身子看他。

眼裡星光點點。

觸及她帶著詢問意味的神情,陳蓬舟不知道為什麼,根本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來。

“好。”

她就等他這句話,宋見梨手指指了指門外,尾音都帶著歡快的意味,朝著他說:

“那……我們出發吧!”

又是一年夏日的晚風,她和陳蓬舟兩個人並肩走在校園裡,空氣裡靜悄悄的。

只有他們兩人的腳步聲。

她抬頭看著夜空,深藍色的天空中只有一顆星星亮著。

明明是同一片天空下,去年和今年就大不相同。

去年這個時候,她和陳蓬舟兩人之間好像還很陌生。

三五天也說不上一句話。

沒想到,今年他們就可以並肩而行了,即使不說話,也不覺得尷尬難堪,反而覺得內心自在。

一年時間,原來也可以發生很多事情。

它也可以讓兩個不熟悉的人相識、相知。

時間前行的腳步從來沒停下來一步。

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前進。

宋見梨以為日子依舊會這麼平平淡淡地走下去,可她忘了,生活裡哪能沒有波折呢。

這一天早晨,宋見梨像以往一樣 ,早早的就來到了學校。

她依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覆習著昨天的知識。

她下意識往後看了一眼,心裡納悶:唉,陳蓬舟怎麼還沒來呢,果然是懈怠了嗎?以往都比她來的早,幾乎是她到了,他就在這。

她以為他只是今天有事情,可臨近上課他還沒來,她就知道陳蓬舟應該是出什麼意外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生病,依著他的性格,再加上不想讓阿婆擔心,他一定會來學校的。

對了,阿婆。

過往的記憶一幕幕飛快的顯露在她腦海裡,像放電影似的。

她突然書裡還有一個重大劇情。

因為阿婆的兒子欠債不還,追債的人再一次找到了家裡,這次的討債人二話不說就開始砸家裡的東西。

原本乾淨整潔的家被弄的一片狼藉,阿婆想上去和他們說話,卻被追債人一下子推到地上。

阿婆年紀大了,最怕摔,這一推,她就磕到了地上,因為劇烈的撞擊,大腿股骨骨折了。

因為阿婆年紀大了,身體根本承受不了手術,她因為這次意外算是喪失了行走能力。

然而這並沒有完。

各種骨折併發症也隨之而來,再加上阿婆看著自己動彈不得,整日靠著陳蓬舟一個甚至都未成年的孩子一邊上學一邊照顧自己。

心裡也逐漸喪失了生存的希望,她總覺得自己成了拖累,不久就鬱鬱而終。

陳蓬舟因此失去了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少年世界裡的光從此消失了,只剩黑濛濛的一片。

他在漆黑的環境裡一個人摸爬滾打了好多年,終成了外人眼中“聞風喪膽”、“叱吒風雲”的商界大佬。

她記得小說裡有人評價,果然苦難才更能成就人。

她當時就沒忍住洋洋灑灑寫了一大長段話:

陳蓬舟他很好,也很優秀,我覺得即使他沒有經歷過這些苦難,他依舊會閃閃發光,會成為很了不起的大人。

他不需要這些!!!

苦難從來不是成功的必經之路,相反,它是成功路上的荊棘,直把人刮的滿身是血才肯罷休。

宋見梨腦子裡又映出那個清風朗月的少年,他很好,他不用經受這些,他明明已經……過的夠苦了。

在本該肆意的,張揚自我的年紀裡,他在兼職打工,為生計奔波。

別人在玩的時候,他在打工,別人在休息的時候,他還在打工。

少年尚為稚嫩的肩膀上扛起了許多不該他這個年齡承受的東西。

為什麼他的生活裡不能多點兒陽光呢。

儘管這個劇情在書裡不是這個時候發生的,但宋見梨她不敢賭。

賭贏了,或許可以一笑而過,可賭輸了,陳蓬舟的一生可就毀了。

她絕對不能置之不理。

“吳凡,幫我請一下假,就說我不舒服。”

宋見梨偏頭飛快地朝著身旁的吳凡說了一句,就匆匆忙忙地跑出了教室。

吳凡的那句“你怎麼了?”卡在嗓子裡,還沒說出口,宋見梨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宋見梨一路小跑著,她不敢停,她無法預料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可她知道如果她晚了一步,結局會怎樣。

那是所有人都無法承受的結果。

她不敢想,所以她要快點兒,再快點兒。

她從兜裡掏出手機,撥動了一個電話,不等那邊開口,她便直接出聲,語氣中卻帶著從未有過的認真:

“我是宋見梨,現在幫我安排十個保鏢,儘快趕到老舊居民區那裡,要快!”

她只聽到一句“收到”,就掛掉了電話。

匆匆地攔了路邊一輛恰好趕過來的計程車。

“師傅,老舊居民區,要快。”

她一路小跑過來,嘴裡還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開口和司機師傅說。

司機師傅一聽就知道這姑娘有急事,不過看這姑娘的周身氣質,也不像會去那一片的人啊。

他搖了搖頭,默默加快了速度。

宋見梨坐在車上,頭望向窗外,心思早就飄遠了,她只希望能快點到。

她閉上眼睛祈願,希望還沒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

少年不需要經歷那些苦難,他本來就應該是一個極好的人。

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