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給老子開門!!!”

破舊居民樓內,原本十分安靜,直到一群男人氣勢洶洶的的聲音響起,破壞了這近乎詭異的安寧。

“小舟,這可怎麼辦?”

阿婆聽著外面聲音極大的叫囂聲,面上不禁露出焦急的情緒來。

本來小舟都要去上學了,卻攤上這事兒。

她實在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了,家裡也實在是一分錢都沒有了。

她明明行走不是很方便,卻也著急地忍不住在不大的客廳裡走來走去。

“再不開門,我們就要砸門了。”

“就是,明明那小子欠債不還,再說他給的地址就是這裡呀?”

“哥,別跟他廢話,直接砸門,說不定他就藏在裡面,當縮頭烏龜呢。”

阿婆聽到這句話,心裡就是再糊塗也懂是什麼意思了,果然他那不爭氣的兒子又去賭了。

她偏頭看站在客廳裡高高瘦瘦的少年,眼角不禁溢位幾滴淚珠。

多好的孩子啊,攤上他們一家子人,從來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都是一直跟著他們在受苦。

“阿婆,彆著急,我已經報警了。”

陳蓬舟安慰似的朝著阿婆開口。

他向來平靜無波的眼眸裡此時也蒙上一層暗影,這群人可能真的會破門而入,到時候他們又該怎麼辦?

阿婆年紀這麼大了,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啊。

可是他想不出任何方法來了,他站在那裡,終究還是去了廚房一趟,再回來時,少年手裡拿了一把刀。

刀尖在陽光下折射出銀色的光。

阿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話語也有些哽咽:“小舟,你幹什麼?你可不能做傻事呀。”

她話說得很急,人也匆匆忙忙跑到陳蓬舟身旁,伸手試圖奪他手裡的刀。

“小舟,你別怕,阿婆保護你,到時候你就躲在阿婆後面就行,不用你保護阿婆,你還只是個孩子而已呀!”

陳蓬舟生平第一次拒絕了阿婆的哀求,身子不動聲色地向後躲了躲。

他淡淡地笑了笑,輕聲開口,語氣故作輕鬆:

“阿婆,別擔心,我不會傷害到我自己的。”

他垂眸打量著手裡的刀,看著自己映在刀片上的暗影,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麼。

這把刀是必要時用來保護阿婆的。

要不沒有阿婆,他早就死了,這條命,其實也是阿婆給的。

他無聲地揚起唇角,神色不明。

阿婆哪裡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就是因為知道,心裡才更加著急。

這孩子實在是太好了。

他越是這樣,她就越心疼,是他們不中用啊,給不了他更好的生活。

她絕望地幹跺腳,聽到巨大的砸門聲,想了想,乾脆跑到門口,試圖與他們交談。

“我們真的沒錢啊,他根本就不在這裡呀,他每次輸了錢,都把家裡的地址告訴別人,自己逍遙法外去了,我……我沒他這個兒子,你們去找他吧!”

“是死是活都跟我們沒有關係。”

阿婆話語激動,卻盡力用最大的聲音與那邊交談。

每說一句話,她的心裡都在滴血,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卻當沒她這個親媽,既然他不認她,她也不想管他了。

“你說的倒輕巧,我們要是能找到你兒子還找你幹嗎?”

“就是,你是他親媽,你就該替他還,也別說什麼沒錢,沒錢就拿房子抵!”

“你們………我已經報警了!”

阿婆氣極了,手捂住心口,忍受著那裡傳來的痛意,顫顫悠悠地開口。

“哈哈哈哈哈,兄弟們,你們聽聽這老太婆說出來的話,好笑不好笑,還報警,就是警察來了又能怎麼樣?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陳蓬舟看著彎腰捂著心口的阿婆,心裡湧現出一股無力感。

他頭一次覺得自己好沒用,保護不了想保護的人,也守護不了想守護的人。

“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不過你們現在已經損壞到別人的財產了。”

陳蓬舟把阿婆拉到身後,提高聲音,一字一句對那邊說。

“吆,還有個毛小子呢,這套房子都快是我們的了,怎麼,我就是想砸自己的門,有什麼錯嗎?”

對方直接開始了胡攪蠻纏,砸門的聲音更大了些。

終於,伴隨著晃盪一聲兒,門被破開了,老舊的門吱呀吱呀的作響。

陳蓬舟手裡拿著刀,把阿婆緊緊護在身後。

“小子,還敢拿刀,有本事朝我這刺。”

領頭的人不屑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朝著陳蓬舟挑釁地開口。

“小舟,別,不要!!”

阿婆說話都打顫了,拉著陳蓬舟,不讓他動彈,不能因為這個毀了他的一輩子。

領頭的人見此,朝後面的兄弟點了點頭:

“兄弟們,給我搜,把什麼值錢的東西都給我拿走,至於拿不走的,就都砸了吧。”

他吸了一口手裡夾著的煙,漫不經心地說著最殘忍的話。

“好嘞,大哥。”

幾個人換了一下眼神,朝屋裡走去。

“給我住手!”

門口突然響起一聲兒明亮清透的聲音。

陳蓬舟瞬間就聽出來了,那是宋見梨的聲音。

她說話時呼吸還有些侷促,即使這樣,聲音也是極力度的。

所有人聽見了這聲兒,聞聲朝那裡看。

領頭的人只看了一眼,就扭頭朝著陳蓬舟不懷好意地開口,眼裡俱是貪婪:

“可以啊,小子,你豔福不淺呀,這小姑娘真正啊,要不,你把她抵給我,今天的事情我們既往不咎。”

陳蓬舟眼睛暗了暗,拳頭捏緊,咔咔作響,似笑非笑對著他開口道:“你儘管試試。”

宋見梨就站在門口,自然聽到了這句話,她輕蔑地笑了兩聲兒:

“哎,大爺,您眼睛不好使了吧,你連本大小姐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還敢說這樣的話。”

“大爺?”領頭的人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他今年明明才三十。

他怒不可遏,這會兒玩笑也不開了,直接對著旁邊的兩個小弟,命令道:

“把那個女人給我抓過來。”

他倒要讓她見識見識他的厲害。

可還未等宋見梨開口,陳蓬舟就已經拿著刀抵住了站在他旁邊的一個人的脖頸。

“你們敢!”

他不知道為什麼宋見梨會找到這裡來,為什麼會在最危急的時候出現在他面前,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兒?

可是既然她出現了,他就有責任保護她的安全。

即使自己會受傷也在所不辭。

“陳蓬舟,放下,小事兒,都是小事兒。”

宋見梨給了他一個不必擔心的眼神,打了個響指,漫不經心地開口:“都出來吧。”

一瞬間,她身後站了數十個訓練有素的保鏢。

他們整整齊齊地站在一起,身著統一的西裝制服,戴著黑色墨鏡。

“宋大小姐,您請吩咐。”

房裡正準備砸東西的人這會兒瞬間慌了,這小姑娘到底是什麼來頭,能請來保鏢,還能一口氣叫這麼多。

他們是不是惹上什麼不能惹的人了?

然而不等他們反應,宋見梨就輕飄飄地開口:“把那些人給我抓起來,嘰嘰喳喳的,吵到我的耳朵了。”

她故作姿態地捂了捂耳朵,撇了撇嘴,徑直走到陳蓬舟面前,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其實保鏢是剛剛才到的,可她不能親眼看著陳蓬舟家裡被砸。

她就是能拖延一點兒時間,也要拖延一會兒,哪怕上演“空城計”也好,還好,讓她給等到了。

她終於憑著自己的努力避免了原本發生在陳蓬舟身上,算得上他一生裡最悲慘,最黑暗的經歷。

陳蓬舟站在那裡,雙手垂在兩側,他抬頭對著宋見梨的目光,眼裡的迷霧散開,終於露出了以往的神色。

少女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就像一步一步地踏在他心上。

內心逐漸刻滿了她的標記,他早知她和之前不一樣了。

或許是那天晚上,她偷偷跟在他後面,他以為她又是來糾纏他,一年來的糾纏已經讓他煩不勝煩。

而且他也能看出,宋大小姐只是喜歡他這身皮囊。

這次,她甚至找到了他的家裡來,他害怕她傷害阿婆,所以他想也沒想,就動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可是少女露出狡黠的眼神、那雙澄澈乾淨的杏眼,無一不在昭示她變了。

或許她已經不是之前的宋見梨了。

又或許是那次開家長會,他帶著宋見梨去找林柔的家長,她哭的那麼傷心。

甚至連他的試探“你曾經那麼傷害林柔,你就該贖罪!”

她都嘴快承認了。

所以,她到底是誰呢?又從何處而來呢?

之前的日子裡,他的腦海裡總是時不時地飄過著這些問題。

可現在,他什麼都不想知道了,他只求……只求她既然已經悄無聲息的來了,能不能不要悄無聲息的就走了。

她看起來似乎知道他的很多事情,可是他卻不知道她的很多事情。

這樣的話,好不公平,能不能多給他一點兒時間,他很貪心,想要一輩子,可以嗎?

可是無人回答他的問題,就像眼前的宋見梨,什麼都不知道。

看著眼前的少女,他只覺得不真實,害怕她下一秒就走了,只恨不得將她揉進懷裡。

永遠也不鬆開。

這時,警察也匆忙趕到了。

“宋小姐?”

為首的警察幾乎是一進來,就認出來了站在這裡的宋見梨。

上次因為她朋友的事情,她來過一次警察局,他就記下了她的樣子。

“你好。”

宋見梨記憶中雖然沒有這個人,但她猜想他或許認識她,所以真摯地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