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處,會望見綠色盎然的春季,看到奔騰不息的河流;站在高處,會看到臣民忙碌的一生,鳥瞰巫術和幻術的世界;站在高處,我會減少哭泣,擁有更多的快樂。
——這是姐姐殤曾經寫在一卷書的扉頁的話。
成為幻焰國國王的我,現在很想再次告訴我的姐姐殤,站在高處其實很孤獨,我又看了父王留下的那一座座寶庫,滿是奇珍異寶,金輝奪目。
在幻焰國,人們喜愛幻術和巫術時也喜愛珠寶,血紅的玉石是達官貴人的追捧。
然有一塊血色玉石,今晨被挖走。
琰,黎明時分來稟報。
琰說:“我的王,星洡,靠近郊外的一處城牆塌落,碎磚石汙濁了護城河的水,埋藏在城牆裡的玉石被偷竊.”
琰的神色很慌張,這是身為將軍的他少有的神情,他急切地望著我。
我知道那處城牆裡的玉石,是在父王成為幻焰國的王時和母后一起修建的,當時請了眾多的巫師,那一百二十塊各色玉石被砌在牆體裡,其中裡面有一塊是尤其珍貴,那是一塊紅的滴血的玉石,名喚彩姣,是一種可以增長巫術的玉石,當年父王擔心幻焰國的巫術和幻力太高毀了世界,所以在砌牆時就和其他巫師秘密協商把這塊玉石埋葬。
當然也是因為父王頑疾纏身,不能再增強幻力和巫力,身體受到了束縛,才採取這樣的下策。
我說:“琰,玉石定被那個要自尋短見的舊睿拿去,一個要尋死的巫師為什麼要偷竊這快玉石呢?而且這是一塊可以增強巫力和幻力的玉石.”
琰說:“我也正擔憂這個,被頂級巫師拿去我們的幻焰國會面臨危險.”
思考了一會兒,我說:“琰,剛剛復活的巫師的巫力和幻力不能維持太久,需要能量來保持,這也就是舊睿偷竊的原因吧。
現在只有急速追繳,不然後果……”虛幻的宇宙裂痕的四維世界,是個廝殺和血腥瀰漫的世界,沉淪是靈魂的掙扎,人民熱愛這樣的生活,或許是這樣的生活陶灶了這樣的四維世界的境遇,有時候,很多事物是不能割裂的,例如嚴寒會歷練出堅韌隱忍的民族,而四維世界的幻焰國,我的子民更熱愛溫暖,鍾情激烈火焰的熾烈,這是一片燃燒著火焰永不熄滅的時空。
而我的內心卻是冰冷,似乎零下極其寒冷的世界才能打造純粹奢華的美和高尚乾淨的魂,深寒會擊碎一切虛情假意,會讓宇宙星空乾淨至純,勁爆出浩如煙海的粒粒星子,我想那是我來自的世界,七維的神奇和幻覺?很多時候,我分不清這是為什麼?我究竟是誰,在這數千年的四維世界的光陰裡,我可能從未甦醒。
一切都是假象嗎?!我熱愛那冷冽的光。
——春,在四維世界的大地和天空完美演繹,綠得驚心的嫩葉和枝條,搖曳在復甦的春日裡。
那個剛剛復活的幻焰國的巫師舊睿現在在何處呢?四維世界的流水,流過八千里的時候,我的一名侍衛來稟報,說在四維世界的那處缺口寒淵祭那裡發現了他的身影。
我和琰都緊張地飛上天空,春季裡天空緋紅的雲朵阻礙了我們的視線,我們力求飛得再高些,可是更高處的閃電,驚爆起轟轟烈烈的雷聲,我和琰又回到地面,我們只有穿過幾片密林才能到達寒淵村村口。
這樣密林的穿行,讓我想起了當年幻焰國被吞併時,我的侍衛琰帶著我去往森林深處父王給我準備的安全木屋,那個時候,我是那麼弱小,琰在我的心裡是那麼高大。
現在他依然在我的面前為我披荊斬棘,可是我看到他的身姿少去了少年的靈活和敏捷,他側身望著我的時候還是那麼真誠和小心,那一刻我流下傷心的淚,我的侍衛琰,感謝多年的陪伴,我在心裡默默地說。
他看出我波瀾的情緒,琰說:“我已經是幻焰國的大將軍,我的王,星洡,你不必為我憂愁,四維世界是個虛幻的世界,這裡沒有永生,我也會隨著春花秋月死去,請不用為我哭泣,我的王.”
我說:“琰,如果十萬年後我依然是王,我一定會讓你復活.”
琰說:“我還有未了的心願,到那個時刻你會為我辛勞嗎?”
我說:“琰,我會的,只要你想要,我一定滿足你。
如果你也喜歡上了權柄,喜歡上了王的位置,我可以讓給你,在我的心裡幻焰國早就是你的了.”
走在前面的琰停下了腳步,他說:“我的王,星洡,你是幻焰國的王子,順理成章的繼承王位是應當的,你的血脈是那麼高貴,已經超出了四維世界的高度,你是來自更高維度星空的神,我願你終身為你左右.”
這個季節的溫暖,漸漸蔓延開來,我又一次開始被這樣的熱度打動我那顆凜冬的心,寒意在暖意的接觸下,有了不一樣的體味,我開始懷疑我自己,我那冰封的七維世界或是更高維度的世界是否經歷過春天。
我抬頭仰望著穿過樹林的陽光,光斑,柔和的打在臉上,我想起了那個讓我心動的女子嫣,溫暖大概真是一場甜蜜的幻覺,猶如在深寒的心房上啄了一個黑洞,輕輕腐蝕著無盡的歲月。
過了寒淵村的村口,就是四維世界的缺口,那處四方的天坑。
在這之前我們還要過一處水域。
浩渺的水域長滿了水草,高高的水草形成了一片水上森林,有肥碩的魚蝦在草根上游戲,琰說:“我的王,我為你烤一頓美餐.”
說著他飛出一丈高的火焰,燒焦了跳躍在空中的魚,養了一冬的魚格外的肥美,我們分享著美食的這一瞬間,我和琰不是王與將軍,也不是王與侍衛,像是哥哥和弟弟,像是夢境裡的家人,我有些沉醉。
我幫琰整理幹了棕紅色的袍子,琰說:“我的王,我相信某一日,你會照顧好自己,你真的長大了.”
我笑著說:“琰,我們離十萬歲,還早著呢。
這條宇宙縫隙裡的四維世界的人民平均壽命在十萬歲吧。
我們還有很多時光可以相聚.”
琰,低下頭沒有說話,日光照著他的身影,我沒有看清他臉部的表情,我想他火焰的眼睛深處一定也為此歡樂吧,我想琰一定是願意和我在一起,無論是群臣還是朋友,我想是這樣吧!因為這個世界對你不離不棄的人是極少的,不是嗎?就連我的姐姐殤,在她和另一位王子的爭執中,我聽到過她說期待我早點死,認為我死了,他們就少了一個爭奪王位繼承的對手。
那個清晨我聽到他們的爭吵,我嚇出一身汗,懵懂的我躲在被子裡害怕走出宮殿,琰把他那把劍放在我的床頭,他說:“我的王,兵器會幫你戰勝恐懼和仇敵.”
——懷著各種心情,我和琰到了四維世界的這處天坑。
復活的巫師舊睿的確站在那裡,他的身軀似春日裡靜止的一塊雕像。
我說:“舊睿,請把玉石彩姣交出來!它不屬於你,他是我父王的物。
請你尊重他.”
舊睿背對著我們說:“我不在乎它以前是屬於誰的,現在它是屬於我舊睿的,我已經把它吞下,你們無計可施了。
你的父王,並沒有實現他的諾言,我沒有娶到你的姐姐殤.”
從來沒有多少人敢背對著我說話,復活的舊睿做到了。
我說:“這不是我父王的錯,你毀了幻焰國的半個城池,我父王已經命令我的姐姐殤下嫁給你,是她不愛你,這不能強求不是嗎?!”
我知道這樣的談話,舊睿比剛開始復活時頭腦冷靜了不少,不是非要自殺的思想凌亂的人。
琰,說:“請聽幻焰國王的命令,不然我們會囚禁你到老死的那一天!”
舊睿轉過正面,他凝視著我們,他的眸是那麼的鮮綠,如同一把春草,他吞了玉石,他的巫力和幻力有了長進,而且在宇宙裂痕裡的四維世界,剛復活的巫師我們是殺不死他的。
他說:“王和將軍,我不打算繼續做幻焰國的子民,我也不想感恩復活,我想要離開這個世界,這是個悲傷之地界。
我在這裡只愛死亡,這是我想念的殤存在的世界,復活的我想遠離了.”
他的淚,溼了一地,是真誠無奈的淚水,得不到的愛,毀了他的靈魂,他要逃跑了嗎?還是……琰說:“你去那裡,不是你能控制的,那將是個有去無回的世界,那裡的壽命極短,不到一百年。
你的一切在那裡會化為烏有,那是個輪迴的短暫的物質世界.”
我說:“舊睿,失去的愛,可以重新獲得,我會為你找幻焰國最曼妙的女子,我希望你能活著,你生前是頂級的巫師,你應該知道.”
舊睿,深呼吸一口氣,他說:“我的王,你沒有你父王的強悍,沒有你母后的詭計,沒有你兄長其他王子的狡猾,更沒有你姐姐殤熱愛權柄的狂熱,你有的是四維世界別人厭倦和不恥的東西:膽小,冷漠,心慈,和可笑的悲憫。
我復活的那個剎那間我還當我走錯了國度。
星洡,你竟是泱泱之國幻焰國的王,還是奴役扎卝國的王。
這太叫人困惑!你完全不是四維世界的類.”
我說:“我是誰我自己也不清楚。
你是要告別嗎?舊睿,那個世界沒有人會救得了你,那是個未知的世界,可能比死亡還要痛苦的境界.”
舊睿說:“王和將軍,我要去,這是不能改變的行程。
你們要我留下來為幻焰國效力,我已經做不到了。
請原諒我偷了你們的玉石。
就當你的姐姐殤為我悲慘一生的付出吧.”
傳說,舊睿復活前的死,是為姐姐殤殉情。
這是母后告訴我的,她說,連頂級巫師的死亡都不能打動姐姐殤,徹底對姐姐失去了信心。
春風吹過臉面,一陣熱辣。
我們對視著許久,我說:“那個世界你去了憑什麼活?”
舊睿說:“我憑這把劍,都說劍是奪命的利器,利器,有時是聖物,有時是褻瀆,我要去那裡,做個殺戮的人,即使在那裡沒有了巫力和幻力,我也要褻瀆一切比我還要不幸的魂靈,做個奪命的王!如果我活著,我心中的怒必須要毀滅一個世界。
她不愛我,可我愛她!”
熱淚滾滾的舊睿看了我和琰最後一眼,縱身跳下了不見底的深淵,只有瘋狂的塵埃,飛揚出天坑!琰說:“王,星洡,如果我也這樣離開你,你會難過嗎?”
我說:“會的,不過我會去找你回來。
無論那是個怎樣的世界.”
琰,繼續低著頭。
翠綠的春雨,嘩嘩下起,敲打著從漫長的冬季走過來的萬物生靈,一切念想,慢慢滋生,從柔軟芳香的泥土裡蓬勃而出,鮮嫩的春芽一株株沐浴在溫熱的雨季。
天空,有一隻巨大的紫色的鳶飛過,那是琰的寵物阿紫。
它望著我,瞳孔裡是一抹深深的紫,似復仇的一朵鋒利的紫焰,若愛若恨,好不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