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漫天的狂雪,我從七維的夢境中走來,執墨又一次跪在我的床榻前,如一盞守護的燈塔。

墨綠的光在他的手掌上,那是四維世界巫師的魂魄。

執墨說:“我的神,今日是舊日,幻焰國為死者巫師重生的日子,群臣已經在大殿,更衣後,記得戴上你父王留給你的王冠.”

這條宇宙裂痕裡,四維世界的臣民可以活十萬歲左右,這是這個時空的特質,另外幻焰國在建國之時,具有高超的巫術和幻術的人,在死後的一千年裡,可以在其他巫師的法力下獲得重生的機會,每年重生的數量有限不超過十名。

王宮的大殿,鑲嵌了滿地的玉石,金銀在環繞周邊,我坐在寶座上頭戴王冠,紅寶石的王冠光芒萬丈。

記得小時候,我和哥哥熾想偷戴父王的王冠和和象徵權柄的彎月配飾,流傳千萬年的世代王冠和彎月配飾,父王非常珍視,他只有在重大的時刻才會取出來戴上,它們存放的地方非常隱秘。

哥哥熾說,他知道在哪裡,他央求了母后,知道了存放王冠的位置,那個地方是王宮最偏僻的一角。

在某個夜晚,十分小心地我和哥哥熾就悄悄溜進那個房間,那裡全是四維世界的奇珍異寶,閃閃的光線晃暈我和哥哥的眼,他小心的拉著我的手說:“星洡,等你長大了要做幻焰國的王啊.”

我說:“哥哥還是讓姐姐殤做吧,她那麼喜歡權柄.”

哥哥熾搖著頭說殤遲早會死的,她的存在是件不合理的事。

那個時候我聽不懂哥哥熾的話,長大後,才知道幻焰國頂級的巫師對姐姐殤再一次的占卜是她來自低維度的世界,是時空出錯才降臨在四維世界,說她身上沒有一點女子的清香,全是毒藥之花的特殊味道。

姐姐殤漸漸被父王又一次的忽視,失寵的姐姐殤就幾乎在母后的一人關懷下長大,可是我知道父王還是很疼愛姐姐的,她是幻焰國眾多公主和嬪妃中,華服最多的一位,而且在母后的細心調教下她的巫術和幻術也非同一般。

在每個日落的時候,我坐在宮殿的屋頂上,還是可以看到殤苦練巫術的身影,她穿過廊宇,身後是一堆侍女,有一次她揚起頭對著上面的我微笑,她說:“弟弟,你難道不愛父王?”

她飛上宮殿,站在我的身邊說:“星洡,我看到你從不願意低下你的頭,身為王子你不願真心向父王跪拜,你裝模作樣地遵循禮儀罷了.”

我吃驚地看著姐姐殤帶著笑意的眼睛,她竟然洞察了我的內心,她笑著說:“親愛的弟弟,你要學會低頭,他是我們的父王是幻焰國最高權柄的象徵,是四維世界最神奇的王.”

我望著星空一時無言表達。

我究竟是誰?為何來這四維世界,為何是幻焰國的小王子,為何要活在深宮裡,為何要向權柄低頭,我愛我的父王嗎?我的內心是不是真的是像我的身體那般寒冷,我是無情的嗎?那一刻我突然恨我自己,我沒有熱度,我是不是不愛這個世界任何人?我為自己感到可恥。

那是一個夢境,猶如沉醉了一萬年,在大雪紛飛的冬季,億萬朵棉絮的雪花,撲簌簌地漫山遍野,我站在高空裡,仰望著伸向雲朵深處的冰樹,晶瑩瑩的寒光刺著凜冬的冷,冷,是那麼的熟悉,是那麼樣可以振奮我的情感,冷,是我最熱愛的溫度,一如我億萬年極寒的身軀。

我輕輕踏著舞在空中的雪花,我轉過身,看到一位老人,他鬍鬚有二里地那麼長,我聽見他說:“我的神,你已經遠離世事太久.”

在冰樹下站在一位老婦人,她說:“我的孩子,你能否對其他神族的成員跪拜?我的孩子,臣服可以保全你的命,可以讓你少受磨難,我的孩子…..”她的淚水浸溼了雪地,我的靈魂一陣顫抖。

我又聽見那位長長鬍須的老者說:“我的神,你雖為七維世界最神秘的神,你也應該朝更高維度的神跪拜.”

我說:“不,那不可能。

我不會向任何人俯首跪拜,除了我的親人.”

老者嘆息了許久,他的目光在深邃中是一絲絲憂慮,白色憂緒似一根根細細的絲線長出他的雙目。

而“臣服”這個詞語,它從來沒有生長在我的詞典裡,我不知它為何物,我的身體的溫度又降了一層,天空的冰樹,激烈的揚出枝幹,瘋長向更高維度的天空。

我對那位老者說:“要麼永生,要麼永滅,我從不跪拜!不管在任何一個世界,我就是我.”

雪和冰,痴纏著冷烈的風,那凜冬的季節長在了我的靈魂深處,望不見極限,深淵似星海,似漫漫無期浩瀚無極的宇宙,一束光,曖昧地,慢慢從我的身體裡開啟,腳踏星空,我迷茫地從睡夢中醒來,那是個午後,我聽見姐姐殤在臺階上哭泣,她說父王不愛她。

——群臣,站在我的面前,今日是舊日,我要面對現實,忽略夢境,我扶正頭上紅寶石的王冠,我深藍的眼眸,凝視著即將復活的巫師,他們的身體在靈魂的徜徉下,一點點兒變綠了,他們的肌膚鮮活,綠色是巫師都有色的色彩,他們睜開眼睛,他們復活了。

令他們復活的其他幾位巫師,都深深歡喜興奮地說,今日是隆重的日子——舊日,終於復活了十位已經死去若干年的巫師,幻焰國會更加強大。

復活的這幾位巫師,開始感激跪拜每個人。

有一名站在角落裡的巫師,他沒有跪拜,他突然去搶前面巫師腰間佩戴的長劍,他要自殺?!殿堂一片混亂,復活的巫師要自殺?復活本是死亡巫師的期盼啊!他的眼眸綠地似兩塊璀璨的綠寶石,他應該是級別很高的巫師。

查了典冊,他叫舊睿。

舊睿,一個讓人恍惚不清的名字!他站在我們的面前說:“我不跪拜,我不會感激你們每個人,即使是王,我也不跪拜,我並不想活著,請把我的靈魂拿走,連同我的屍首.”

為什麼?他面無表情了一會兒,然後用極其嫌棄的語氣說他不愛永生更不愛復活,他願意死去,死去是四維世界要朝夕面臨的事,每個人都會死,活著無意,他說他熱愛死亡勝過巫術和幻術,他說死亡是命運最高的終結和褒獎,他說沒有比死亡更真實和更溫暖的事,他說最動人的溫暖和燦爛的熱情就是他死去,他說死去大地會為他歡呼。

他望著王的寶座上的那顆紅色寶石,流下一滴很大的淚!舊睿帶血的鮮紅的淚花,濺溼了宮殿裡站立的侍女,侍女彈去裙襬上的淚痕,她回眸悄悄看了我一眼,她是凌,一位熱愛芒的女子。

舊睿,閉上眼睛,好似等待再一次的死亡。

大殿的群臣沒有回應,腰間有兵器的人,都握緊了他們的兵器,讓頂級巫師舊睿復活,的確是後來的某些巫師的期待,諸多的巫師對他復活前一生的仰望,舊睿曾深深被其他巫師折服且奉為神話。

在他們的眼裡,舊睿是個傳奇的名字!舊睿,卻是個讓父王傷心的名字,他是姐姐殤當年要嫁的人之一人選!他是頂級墨綠的巫師。

他綠寶石的斗篷曾讓多少四維世界的人民著迷,他卻在兩千歲時愛上我的姐姐殤,他說殤是他一生的追求,是他的命是他的魂,是他一生的期盼,這很像我的記憶深處對某個人的執著。

姐姐拒絕舊睿的那一日,從護城河、大街小巷到天空和大地,滿城飄滿了熱烈鮮豔的紅綾花,驚呆了父王和母后,舊睿他毀了幻焰國一半的城池,他傷害了無辜的生靈,他極高超的巫術挑釁了父王的權柄,為了半池的生靈父王命令姐姐殤嫁給他,而姐姐還是選擇又一次忤逆父王逃了婚,沒有人知道知道為什麼美貌出眾的姐姐當時不願意出嫁,後來我才知道她熱愛至高無上的幻焰國的權柄,願意長守宮中。

——幻焰國,奢華的宮殿外,綠雨滂沱,驚顫著宮殿內群臣的心,這樣寂靜的時光,彷彿過了伍佰天,寥落的灰塵落滿了大地,這是春季啊,四維世界朝氣蓬勃,春光肆意的季節啊!卻在靜止,靜止在舊睿的悲情裡無法自拔。

等到大家從沉睡中想來時,一名巫師哭喊道有人拿了他的劍。

我們發覺復活的巫師舊睿失去了蹤影,他去了哪裡,是自殺了?那不會立刻發生,至少在復活的巫師的前一百年裡,是不死的,沒有人會殺的了復活後前一百年的巫師,這就是四維世界巫師復活的魅力。

那麼他搶去了其他巫師那柄劍去了哪裡?侍女凌,浮出長過天際的翠色衣袖,打掃了大殿的灰塵,她的神情裡沒有驚悸,我知道在舊睿說死去比活著好時我瞥見侍女凌的眼眸內是一片靜寂和安詳,面對生死的解讀,她沒有波瀾,她的靈魂一定是十分安定的,經得起生死,這是讓我震驚的,她只是一個宮殿的渺小的侍女,一個在某些夜晚撫琴的侍女,那把琴在如水的月光下,綠得冰涼,應不是幻焰國的物。

在群臣甦醒的那一瞬間,烏黑矮小的卝釋——扎卝國的王子——隱秘的殺手,他漆黑的琉璃花飛過宮殿棕玉的窗欞,我聽見了他的笑聲,他說:“幻焰國的王,你遇見了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