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急莫急,先讓我為你仔細看看。”
魏缺將公羊摟抱著拉扯到屋簷下,歇斯底里之後是驚恐與慌亂,讓公羊所畏懼的也不只是失聰,左腿、後背傷口傳來的疼痛也順勢表現了出來。公羊並沒有自已想的那麼堅強,至少他沒有完全剔除自已軟弱的部分。
“哎,這傷口也不……絕對不會影響你聽力的,你現在不就還能聽見嗎?這個外邊的就是個裝飾,內裡又沒傷到……”
魏缺語無倫次的安慰著,他也不曉得聽聲的原理,只是有些見識,只能胡亂用自已的話表達,但顯然於事無補,公羊已經開始默默的掉眼淚了。
“哎哎哎你,你別掉眼淚啊,不就一點傷嘛,這算個什麼事呀。我叫你不要來你偏要來,這事鬧的,你要不來就沒這事了嘛。”
安慰沒有用,魏缺又沒有過生兒育女的經驗,他一路血肉裡滾出來的,不自覺的要求別人也要極致的沉默堅毅,耳朵被砍掉都不能掉眼淚……這本身是無理的要求,沒有人一出生就是鋼鐵巨人,結果自然得不到他想要的結果,於是他開始後悔之前做出那輕率決定。
“夠了!”
魏缺終於怒了,他之前雖說是個廚子,的現在好歹也是通了炁的人,已經彎下腰來安慰你了,你還想怎麼樣?給你耍怪賣萌?!
“你能不能有點長進!生死線上滾過兩次,你就學到了掉眼淚嗎?何等的軟弱和愚蠢!”
“還在把自已當做小孩子,覺得所有人都要遷就你?都要對你讓步?醒醒吧混賬!沒有人愛你,也不會有人喜歡你!人世就像這雪,接近就會把你埋掉!”
“拿起刀,把刀拿起來!剁碎他們的骨頭,砍下他們的腦袋,拿他們血肉餵狗!復仇!”
最後大喊了一聲復仇,再也忍受不了公羊的懦弱,魏缺轉身就走,滿地兵器也不收拾,直接走出了這個歇腳院子。
他媽媽的,幸虧當時沒要個倒黴孩子,不然生活該倒灶成什麼樣都不敢想。
……
雪終於停下來了,風不再怒號,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公羊終於確定不會有人來管——更多的是從失去聽力的恐懼的裡緩下來了,而且再拖下去,自已怕是要失血太多而死掉了。
公羊掙扎著起身,拄著長刀想要站直,但後背的傷口疼的他直不起腰來,只能佝僂著往堂屋子裡一步一步踱。
差不多的佈局結構,門邊就是大麴櫃子,後面就放在一排的酒,公羊取下來一罈,再踱到桌前,旁邊火塘上的水一直滾著,桌子上還有熱茶沒喝完——魏缺當時如神兵天降一般從後山下來,拉風歸拉風,但一個人就顯得威脅性太低了,至少那些人看起來是這樣的。
他們抱著看熱鬧的心情,以為魏缺是來搞怪的,等他們察覺過來魏缺是殺人來的時,公羊已經從門洞殺進來了。
公羊找了一圈,沒找到布料,再度出門,一步一步拉著傷腿走出去,就看見之前被自已飛踢過的老頭,掙扎著往門外爬去,血都抹了一地。
沒有過多言語,公羊此刻抬頭看路都要使勁,他要爬就爬吧,爬出來也只會凍死在雪地裡。
後邊一排屋子是這些人日常住的地方,公羊儘量找些相對乾淨的衣服,撕扯下來,再一步一步踱回去。
等公羊回到堂屋,就看見那老頭佔了自已原來的椅子,捧著那壇酒喝了起來,一點都不覺得尷尬和害怕。
公羊有些惱怒,這地方是我跟仙爺打下來的,那這裡面的東西自然都是我的了,我沒同意,你憑什麼喝我的酒!
那老頭看出公羊眼中的惱怒,但不著急,反而捧起酒罈大喝一口:
“外面雪大,出去老頭我也得死,不如讓我好好喝口酒,暖和點走,這輩子也算是善終了。”
老頭語氣平緩,公羊也沒了脾氣,主要是這個現在實在沒力氣動刀了,不然非讓這沒點邊界感的老東西死外邊去。
再拿了酒和碗,公羊坐到另一個椅子上。公羊想褪起褲腿,但衣服被隔開地方的線條和血肉糾纏在一起,後背的傷又讓他不能彎腰,只能拿短刀將褲腿割下來。
在布料上沾了些酒,公羊學著昨夜仙爺給自已處理傷口的動作,一點點的把傷口上的血汙清洗掉,重新包紮起來。
“嘖嘖嘖,小夥子夠勁啊。”
那邊的老頭讚歎的發出聲音,他是混了一輩子的老江湖,自個包紮療傷都是經歷過的,如今雖然找了個偏僻地方養老,但看見這種事還是覺得夠勁。
一個男人,經歷一場血戰廝殺後,自已就著酒處理自已的傷口,外邊是滿地的屍體和雪,屋裡的火塘噼啪作響……
嗯,有自已當年一般帥了。
公羊沒理會那老頭的調侃,扯斷綁住刀鞘的繩子,刀鞘是有一道深深的刀痕,門洞裡那一刀砍的極兇,得虧揹著刀鞘,沒傷太重,否則別說直不起腰了,公羊此刻怕是已經斷成兩截在門洞趴著了。
脫了衣服,那老頭不自覺的感嘆起來,到不是公羊那乾巴身材多好看,實在是傷口太多了:後腰秦渠鷲小削捅的、箭矢扎進去的、前邊被砍的刀傷,方才的刀傷更是觸目驚心。
這小子才多少歲啊。
十六?十七?
不算小,但不能說是尋常事吧?
公羊拿著沾了酒的布料,但自已夠不到後背,便乾脆兩手各抓一角,往後一甩,把傷口整個都給蓋上。
“嘶———啊———”
酒水遇到傷口是很疼的,公羊也不曉得這樣做的原理,但既然仙爺都這麼說了,那這樣做也就沒什麼不妥了。
接著公羊拿起短刀,老頭心裡一驚,以為是要處理自已了,沒想到公羊只是皺了下眉頭,一手捏住還耷拉著的半截耳朵,直接揮刀割了下來!
既然仙爺既然說這只是個裝飾,那想來也就是真的了,留之無用,那麼還留著幹嘛?
公羊乾脆發了狠,又拿起一塊“酒布”,狠狠的貼在耳朵的傷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