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完全支援和擁護國家政策,文中所有觀點都為劇情需要,沒有任何隱喻和暗示,請理性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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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馬啊老馬,你老是說你八字硬,誰知道喝了口冰水就這麼沒了,老馬啊,你要不貪那口水,熬半個月不就能回去了嗎……”
“虎哥你也是,幹嘛那麼頭鐵,偏要爭那一口氣幹嘛?咱都當苦力了,還要臉幹嘛啊?”
“雞哥你……唉,你都沒走到地方啊人就沒了……”
天上重重陰雲把日光遮住,零零散散到達的日光也只是半死不活的照著。眼瞅著就要降下雪來,但偏偏就是便秘一般不下來,如此反而讓人更加心煩。
西風城再往西二十里的亂葬崗上,一個莫約十六歲的少年跪在五六個破爛陶罐前哭天喊地,彷彿是死掉的是摯愛親朋手足兄弟一般。但仔細一看,這少年只是乾嚎卻不流淚,幾乎沒有什麼感情,敷衍的意味更重。
哭?哭也是要花力氣的。
果然,嚎了幾聲,覺得沒意思的少年施施然的直起身來,拍了拍褲上粘的土,把陶罐一個個的往小山坡下面搬去。這人生的濃眉大眼,兩道劍眉筆直堅挺,一眼便知道做人十分正派。但或許是由於飢餓的緣故,整個人瘦的不像樣子,顴骨高高凸起,下巴尖成了錐子,一眼叫花子樣貌。
正派的叫花子?
或許是吧。
山坡下是一頭瘦驢,一駕破車。那驢比少年還瘦上幾分,彷彿下一刻就要死了一般。想來是怕它死掉便給身上蓋了一張破氈。
“真的累啊。”
所有東西都扔上了破車,少年感慨了句。其實相比於之前的日子,這點小事怎麼能算累呢?
只不過是花了好幾天時間,徒手把幾個同村人的身體從亂葬崗刨出來,又一個個的燒成灰罷了。
少年還沒成年,只有個渾名叫公羊。家在填戎郡西北的一個小村子。父母健在,弟妹俱有,日子過的倒是差了點,但好歹是個自耕農,雖然也就剩那幾畝旱地了……
大概十幾個月前,河邊村一行十幾個人到縣裡應今年的役,給縣尊大人修了半月的府邸。眼瞅著要結束了,又被派去山中伐大木,被砸死一個,被大蟲吃了半個……把大木運到郡裡,那大人說朝廷要建座西風新城,大家都得出力,畢竟西風郡是你們老家,建設自然靠你們大家……先給什麼鎮西將軍建了兩月府邸,那將軍竟然兩腿一蹬,死了。
那麼大房子白蓋了。
但破事還沒完,陽間的房子將軍是享受不了了,但陰間的府邸必須氣派……於是就這樣,在將軍墳頭和城牆上來回折騰,河邊村一行人就死的只剩公羊一個人了。
至於公羊自已,卻是因為看起來瘦的要死了一般,又不會別的手藝活,留著也只會消耗摻了觀音土的糠……於是和這瘦驢一起被趕了出來。
這驢也瘦的要死,殺了都刮不下來多少肉,軍老爺心善,見不得公羊走回去,便把這驢給了公羊。當然,這同時也是這同村十幾個人的賣命錢。
就這還是超額賠償呢。
有了超額賠償,錢自然沒了。當然,給官家幹活向來是沒有錢的,飯都得自帶。要不怎麼說鎮西將軍人好命不長呢,他都免費供應稀糠了,不然怎麼會這麼早死了,那必然是給“善”死了啊。
公羊從工地出來時一把糠都沒抓上,而回去還要半個多月的路程。
這日子過得……
公羊拄著爛棍,拉著驢車往前走。他年輕,沒經歷太多的諄諄教誨,自然吃不了苦。這是很不好的表現,如果是他的父輩,這些沒有任何用的感慨必然不會出現,他們只會以世界上最大忍耐力默默吃下這一切,以至於讓某些“人”以為糧食是自已長出來的。
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一步步往前走著,公羊再度感慨,他年輕,心裡還有著某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但他心裡也清楚,人生就像這條筆直的土路,坎坷且一眼望得到頭,自已就是道路盡頭揚起塵土中的一點……
公羊停下腳步,眯起眼睛仔細分辨。
一炷香不到的時間,公羊就能完全看明白揚起灰塵的原因。
居然只是一個人!
一個穿著破爛但很暖和,揹著一口鐵鍋和一個大包袱,又插著一根短矛,腰裡彆著長刀,身上到處都纏著麻繩粗的細的都有,要麼綁了口袋,但更多是零零散散的纏了各種各樣的小器具,跑起來叮叮噹噹響個不停。令人驚訝的是他速度遠超一般人奔跑,也完全不受那麼多雜物影響,從出現在天邊到近在眼前,一炷香時間都不到。
這太不可思議了!
他還有力氣做這種事。
公羊暗自想著,那人已經到了眼前,幾乎是衝著驢來的,一個大跳上來,一把拽開公羊,力氣之大,輕輕鬆鬆便人公羊翻了好幾個跟頭。接著一刀砍斷繩索,把驢從車架里拉出來,隨手扯下一個精緻的小瓶丟給公羊。
“這驢我要了,先走一步。”
言罷,他居然是直接跳到驢背上,穩穩地坐好,雙腿一盤,閉著眼睛抽了下驢屁股,旁若無人的往前走。
一套操作行雲流水,以至於這人騎著驢走出十餘步了公羊才反應過來。
這個混蛋!
這驢那麼重要的東西,我都捨不得騎,還要盡我所能的伺候著,你就這麼用?坐上去騎?還拿這麼多東西?
公羊感覺自已受到了侮辱,衝上去一把扯住驢韁繩,擲地有聲的喊道:
“這驢是新的,我都沒怎麼用過,你得給我錢。”
“那瓶子是銀的,夠你買幾十頭驢了。”
這人眼皮都不抬一下。
“我不信!”
雖然這人上上下下透著令公羊害怕的氣息,但他這逃荒一樣的穿搭給了公羊糾纏的底氣——但凡他穿個好點的衣服,即便不給東西公羊也絕無怨言。
純粹的狗眼看人低精神。
“那你要什麼?”
“我要……我要你背上那口鍋。”
“小王八蛋……”
“再給我七十五個銅板!”
“……”
“少一個就不讓你走!”
“小王八蛋真……”中年漢子氣的牙癢癢,但終究是忍住沒把拳頭砸下去。拉了下某條繩頭,那大鐵鍋就自動掉下來,從懷裡摸出些銅板,還摻了幾個小銀豆子,一把撒在公羊臉上。
“拿上你的鍋滾蛋吧。”
說罷又給了公羊一腳。
“謝謝您吶!您一路順風,您福如東海,您多子多福!您全家都好!”
儘管這中年大叔長的凶神惡煞,行事也是霸道,自已還被踹了一腳,但公羊真的是一點氣都沒有。他掏錢的那一刻形象立馬偉大起來,公羊恨不得大叔多踹幾腳,哪怕讓他銀豆子或者銅板洗臉都沒有問題。
啊,老天還是待我不薄啊。
公羊幸福的把銅板和銀豆子從地上一個個的撿起來,從衣角上擦了擦才放到貼心窩的口袋裡。
“您慢走啊,記得下次再來啊!”
公羊朝那人揮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