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話音剛落，門就被“砰”一聲踢開了，木製書架上的灰塵登時被震得四處飛揚。
“誰！”
幾乎是謝旻回頭的同一瞬，謝晗的匕首便捱到了他脖子上。
這把匕首很短，但刀刃卻鋒利無比，刀柄雕以龍紋，刀尖冷光凜凜。
謝旻臉上被刀刃折射出寒光，他感受到脖子上的涼意，艱難地抬頭看清來人，一陣驚詫：“謝晗，你怎會來這裡？”
他不是早被父皇嫌晦氣打發到京郊了嗎，思及此，謝旻的語氣多了幾分不耐：“把刀放下，不然父皇知道此事，我頂多挨頓罵，你可就說不準了。”
謝晗對他威脅的話語充耳不聞，面無表情地掃視室內，然後正對上宋搖歌不安的眼眸。
視線往下，就看到面前少女衣不蔽體。
謝晗驀地挪開眼，清風映月的眉宇驟然一凜。
他用匕首不輕不重地拍了拍謝旻的臉，冷冷瞧他：“你覺得我會讓父皇知曉此事嗎？”
聲音清冷，帶著難以忽視的壓迫。
他溫和慣了，以至於讓人忘記他也是一位皇子，即使再溫柔也難藏那多年按照上位者培養而生出的強勢態度。
謝旻看到他那雙冷色眸子中的森森寒意，忽然一陣惡寒。
他印象中謝晗一直很好說話，哪怕他曾冒犯過他，謝晗都沒有生氣。
而今天……情況好像有點不對。
謝旻感覺後背有些發涼：“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要為了一個女人與我反目成仇嗎？她殺了謝宴，她殺了五弟，你不該把刀對向她嗎，她才該——”
最後一個“死”只發出了一個輕輕的音節，謝旻的聲音就戛然而止。
謝晗微皺眉頭，收回沾滿血的匕首，看也沒看他一眼：“既然這麼在乎謝宴，那你去陪他吧。”
語氣淡漠冰冷，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可惜謝旻已被抹了脖子，什麼都聽不到了。
宋搖歌無措地瞪大眼，她從未見過謝晗這般冷漠與狠厲。
前世一起生活的那兩年裡，她見很多人欺辱謝晗，可他從未對任何人下過死手。每次宋搖歌生氣地要去維護他，他總是淡淡地將她攔在身後，示意她什麼都不要說。
謝晗身上一直有一種令她窒息的自毀傾向，他帶給她的感覺一直是脆弱疏遠的，就像一場乾淨的冬日白雪，日出之時，雲歸之際，他會隨光而散，不留一絲痕跡。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毅然決然地自毀，卻無能為力，徒然為他們的命運悲哀。
但是此刻……
宋搖歌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開口：“謝晗。”
“嗯。”謝晗彎腰探完謝宴鼻息，再看向她時便換上了熟悉的溫柔神情，“我在。”
他的聲音一向清冷，但這次怕嚇著她，於是刻意放緩語速，溫柔得一塌糊塗。
宋搖歌垂下頭，小聲朝他道：“謝晗，五皇子也死了……”
謝晗盯著她毛茸茸的發頂，她說話的時候，連發絲兒都一顫一顫的，想必是怕到極點。
但如果他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宋搖歌面上不正常的緋紅，她的戰慄也只是身體因此而產生的下意識反應。
可惜謝晗並不敢多在她身上停留目光，因而對此渾然不覺，依舊溫聲安撫道:“他沒死。”然後取出匕首，漫不經心地朝謝宴屍身扔去，“嗤”一聲，正正好好扎進他的心臟。
“你……”宋搖歌遲疑地轉過臉，卻看到謝晗朝她柔和地笑，“現在才算死了。”
空氣中血腥味愈發濃郁，他的聲音在甜膩如稠漿的氣氛裡，竟有幾分溫柔的誘哄：“別怕，我來處理。”
要說的話猝然卡住，宋搖歌一瞬間明白了他這個舉動的意圖。
“你沒必要被我拉下水。”半晌，她仰起臉，眼眸水潤潤的，晶亮認真，“謝晗，你快走吧，我能應付的。”
謝晗輕笑著搖了搖頭，“人都是我殺的，我怎麼走？”
他澄澈的眼裡透著月一樣的光澤，一張臉美到毫無生氣，卻因為那溫柔的笑，終於被灌進血液，染上人間煙火。
“……對不起。”宋搖歌盯著他的臉，沒忍住鼻子一酸，猛地撲進他懷裡。
他們前世都太苦了，今生好容易有些改變，就不要再重蹈覆轍了。
身上堪堪掛著的最後一點衣物隨動作而滑落，謝晗怔愣一下，旋即眼疾手快地替她按住那片布料。
指尖不免碰到宋搖歌背上細嫩的肌膚，他察覺到懷中人重重抖了一下，接著耳邊那脆生生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謝晗。”
“我在。”
“我們算是共犯嗎？”
“……算。”
謝晗嘴角噙著淡淡的微笑，眉宇間淨是柔軟，但在這屍體橫七豎八的場景下，卻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宛若共沉淪前的平靜。
……是共犯，誰都逃不掉了。
宋搖歌摟著他勁瘦的腰，沒再出聲。
謝晗由她抱著，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的身體愈發僵硬。
終於，他後知後覺感受到宋搖歌身子不正常的燙，像是反應過來什麼，垂下眼瞼看向她。
只見小姑娘一頭黑髮散亂披著，一雙眸子水光瀲灩，雙頰緋紅，微微喘著氣。
她渾身上下都在散發著一股迷離的繾綣。
……中藥了。
謝晗挪過目光，不敢在她臉上停留片刻。
宋搖歌覺得自已要瘋了，體內有股燥熱在不斷躥升，偏生謝晗身上很涼，讓她不受控制地循著本能往上貼。
熱……好熱……
“宋姑娘。”謝晗正想往後躲，宋搖歌就直接環上了他的脖子，“別動……”
她溫熱的吐息灑在謝晗脖頸處，連聲音都是黏黏糊糊的：“謝晗……我有點難受……”
謝晗眼睫輕微顫動，聲線也不似之前平穩：“你中藥了。”
宋搖歌神色茫然，喃喃問他：“那怎麼辦？”
“……忍忍。等藥效過去就會好。”
宋搖歌輕輕“嗯”了一下，乖乖趴在他肩上一動不動，等著藥效褪去。
不過戰慄的身子還是昭示了她此刻的難耐與不安。
謝晗不自覺喉結滾動，但下一秒就為自已這趁人之危的僭越舉動而不齒。
清風穿透窗戶縫隙，絲絲縷縷地繞進來，初春的風還帶著些涼意，萬幸的是吹回了幾分理智。
但宋搖歌卻沒有那麼好受，體內那股悶熱又燒上來，即使有風吹來，她依舊燥熱難捱。
她頭腦一片混沌，貪婪地貼緊謝晗冰涼的身體，像渴水之人終於尋見一片綠洲。
謝晗一滯，乖順地由她纏著，一動不敢動，啞著聲問：“很難受嗎？”
“嗯……”宋搖歌難捱地貼著他，也不知道自已在說些什麼，“謝晗……你能抱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