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窺視感爬上脊背。
這次夏冉清晰地感受到，這股陰冷的視線來自那座不斷蠕動的屍山。
她看著納維。
她的腦子一定沒有被蟲子入侵。
但這傢伙的就不一定了。
“你廢話怎麼這麼多。”夏冉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納維攤手：“嗯，這才是我熟悉的夏冉。”
“b07，你別管他，他一直這麼精神不正常。”白戈戳了戳火堆下方，讓火焰燒得更旺。
納維不服氣道：“你也一樣。一直這麼討人厭。”
蠕動的屍山似乎靜默了一瞬，窺視之感一點點消退，頭頂整齊揮舞的蟲群開始散開，無意識地搖曳著。
夏冉發誓。
這座詭異的屍山也認可了白戈的話。
納維一定有病。
也只有在瘋子盛行的極限研究所之中，他的不正常才得以正常化。
就在夏冉以為，馬上就能定下守夜順序，然後各自回帳篷休息之際。
莫清河幽幽開啟包裹，從中掏出一隻密封袋。
透著血色的密封袋一開啟，夏冉就聞到了一股新鮮的死亡氣息。
在屍山造就的令人作嘔的血肉腐爛氣息之中，新鮮的血肉味道顯得格外清新。
莫清河掏出了一隻兔子。
準確地說，是一隻被剝了皮，清空了內臟的兔子屍體。
這時，納維一臉的原來如此道：“下午你離開的那五分鐘，原來是去追兔子了。”
“這可是在基地中吃不到的好東西。”莫清河抓住鮮血淋漓的兔子耳朵，環視一圈，目光定格在夏冉臉上，
“有人想嚐嚐嗎？”
明明是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屍體。
夏冉卻感到一股噁心眩暈的被觀察之感。
藉著火光，她認真看著這具屍體。
只見兔子漆黑的眼珠中，一股股不易察覺的細線蠕動著，幽幽探起尖端看著外部。
“我不喜歡吃兔子。”夏冉斷然拒絕。
屍山依然在遠處蠕動生長著，享受著窺視眾生的快樂。它不可被感知，不可被觀測，不可被定義。
不會有人知道它的本體是什麼。
在數以百萬計的蟲子中，在數不清的扭曲腥臭屍體中，它是唯一的，它是偉大的，它是不朽的！！！
【偉大-偉大-偉大-】
“簌簌簌——”
蟲子們再度整齊地揮舞著。
“偉-大-”躺在一旁的程菲模糊不清地嘟囔著，無人聽見。
莫清河將兔子塞回去，不死心道：“那你想吃什麼東西，只要這片區域有的，我都可以給你抓過來。”
她現在什麼也不想吃。
她只想儘快回到地下基地！
夏冉皮笑肉不笑道：“呵呵，你真貼心。”
“好了，你別問了。”納維看著莫清河手裡的密封袋，一臉不認可道，
“我們不應該食用未經檢測的不明肉類，即使它沒有表露出變異傾向。這太冒險了。”
白戈點頭：“吃點壓縮餅乾吧。”
沒開玩笑，夏冉簡直是懷著感激之心，接過了包裝嚴實，一看就又難吃又安全的壓縮餅乾。
緊接著，她語速飛快地定下了守夜順序，逃也似得鑽進了自已的帳篷中。
因此，夏冉也就錯過了幾人的閒聊。
時言和耿秋坐在一起，向白戈講述著一路的經歷。
他們三人小隊原定的計劃是外出科研四天，但由於任務進展緩慢，不得已在外多呆了幾天。
這直接導致他們攜帶的飲用水耗盡，不得已就地獲取水源。
“你們沒有進行過濾消毒嗎？”白戈皺眉道。
耿秋立即回應：“當然有。沒準是程菲喝下的水中，蟲卵的活性過於強了。她運氣不太好……”
安靜的時言摸了摸自已的腹部，眼中閃過一抹憂慮。假定自已足夠幸運，是愚蠢之舉。
另外一邊。
莫清河看著低頭整理標本的納維，惜字如金地說道：“依照本能行事，只會失敗。”
“你在打什麼啞謎？”納維寶貝似得拉上揹包拉鍊，語氣有些不耐煩，
“你一個c級安保，有什麼資格和我說失敗。”
面對輕視，莫清河不以為意。
她重複了一遍今早納維在移動倉之中的話：“極限基地不缺少不要命的瘋子，和謹慎的聰明人，兩者結合才是通往a級的終極答案。”
納維推了推鏡片：“你想說什麼？”
莫清河道：“或許你應該嘗試一些冒險的舉動。”
跳躍的火光之中，納維的臉龐有一瞬被黑暗吞噬，他看著莫清河特意遺落下的密封袋，吞了吞口水。
他是第一個守夜人。
納維知道，這是夏冉對他的照顧。
雖然夏冉這傢伙總愛譏諷他，但內心還是拿他當同伴的。
可是，夏冉幾乎是板上釘釘的a級，而他卻只是一個無人銘記的第二名。
他們之間有友誼，但更多是競爭關係。
如果夏冉有了下一個競爭對手，還會記得他的存在嗎？
納維看著火堆，想起了一些過往。
半年之前的評獎名單上，是他第一次那麼認真地看著一個名字——夏冉。
這是他加入極限研究所之後第一次被超越。
再就是他數次敵對夏冉，卻只換來不鹹不淡的回應。
這個人像是不會生氣一般，唯一稱得上鮮活的情感波動，就是在捉弄嘲諷他的時候。
那日亮堂的走廊之中。
汙染紅肉朝上攀爬冷白手臂，最後萎靡落入圓桶之中。無論夏冉此舉目的如何，都揭露了掩藏在她內心深處一抹瘋狂。
這是他所缺乏的。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納維伸手夠向了密封袋，他提著血肉淋漓的兔子屍體，長久地注視著。
在他的身後，蠕動生長的屍山發出沙啞重疊的怪聲：
【吃下去-吃下去-】
簌簌聲起。
納維似乎被突如其來的大風打斷了思緒，他罵了一聲：“什麼破風，一整天吹個沒完。”
巨大的黑影驟地靜默了。
風聲跟著停歇。
納維手指彎曲，探向屍體漆黑的眼珠，稍一用力挖了出來，連著血管的兩顆眼珠落在手心上。
他也不喜歡吃兔子。
納維在心裡默默唸叨了一句。
下一刻，他仰起脖頸，將兩顆眼珠葡萄似得塞進嘴裡，爆開的滋味像是咬破一個臭水球，迸射而出的詭異味道瞬間侵佔他的味蕾。
但納維心裡卻油然升起一股滿足之感。
這就是冒險之舉嗎？
滋味似乎不錯。
夏冉會記住他的，極限研究所也會記得他的。
“咳咳咳——”
突然，他乾瘦的身軀發出猛烈咳嗽，像是軀體發生了某種排斥反應。
納維察覺到大腦中出現一股古怪的蚊吶聲，嗡嗡嗡響個不停。似乎極迫切地想要傳達些什麼。
想要傳達什麼呢？
想要說什麼？！！
【你想說什麼！！】
納維痛苦無比地抱著腦袋蹲下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