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葉寒星疑惑地望向那位正興高采烈地向船上揮手的東方比蒙,心中暗自嘀咕,一個祭司登上他們的船,竟能讓這些傢伙如此雀躍?
他費力地搬起自已的大龜殼,將夜明珠和其他雜物一股腦塞了進去,用頭頂穩住,隨後與小狐狸順著繩梯穩穩攀上了這艘龐大的航船。那位東方比蒙也不含糊,迅速用粗棕繩將竹筏捆紮牢固,動作敏捷地攀上船,幾下功夫便將竹筏拽上了甲板。
甲板上的東方比蒙們一擁而上,如同拆解積木般,瞬間將竹筏拆解得七零八落,卻將葉寒星和小狐狸晾在了一旁,無人理會。
“抱歉!”剛剛與他們交談的東方比蒙從古德的人群中擠出,手中拿著一截佛肚竹,在衣服上隨意擦了擦,隨後“啪嚓”一聲,輕易地將粗大的竹子折成兩截,彷彿折斷的是一根脆弱的豆芽。
“按照愛琴大陸的規矩,我叫古德·約翰森,你們可以叫我古德,是‘蓬萊號’的水手長兼護衛。”這位陌生的比蒙伸出左手,同時右手不忘將竹子送入口中咀嚼,竹子在他口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隨後被輕鬆嚥下。他身後,一群同樣啃食竹子的東方比蒙點頭哈腰,場面頗為奇特。
葉寒星與海倫面面相覷,一時說不出話來。
“真是不好意思!”古德·約翰森尷尬地撓了撓頭,“沒經過你們同意就……”
“無妨無妨……”葉寒星笑著握住他的手,“管夠吃就行。”
其他比蒙水手也紛紛上前,點頭哈腰地打招呼,每個人手中都握著竹子,嘴裡嚼個不停,神情中帶著幾分諂媚。
“這……”海倫略顯無措,“東方大陸的同類已經如此強大了嗎?起初我還以為這是邪惡人類的船隻,嚇了我一跳!”
“邪惡的人類?”古德聞言啞然失笑,“人類很邪惡嗎?我倒沒覺得。”
“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自船艙深處傳來。
一位身著白色絲質長袍的老者從被棕繩和雜物環繞的船艙中走出,他笑容可掬,目光溫和,下頜留著三縷長鬚,峨冠高戴,鬢角微白,海風拂動他的長袍,彷彿隨時準備乘風歸去,頗有幾分古人風韻。
葉寒星看著他,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親切感,這位老者讓他想起了年畫上那位投江自盡的屈原大夫。
“兩位尊貴的愛琴大陸比蒙祭司,你們的名字早已在無數典籍中傳頌。”老者溫和地笑道,“你們的到來,為‘蓬萊號’增添了無限榮耀。”
“東方人類的長者,戰神庇佑您。”海倫優雅地向老者行了一禮。
小狐狸此刻也滿心疑惑,為何會有這樣一艘比蒙與人類共乘的船隻?
“按照西方的習俗,你們可以叫我福格森·徐,或者徐先生。”老者溫和地介紹道。
“我是比蒙聖壇的靈魂歌者海倫·列娜。”小狐狸手撫胸口,又指了指葉寒星,“這位是我的伴侶,天生的靈魂歌者,匹格族的亞龍祭祀——李察。”
海倫在介紹時巧妙地強調了葉寒星的身份,以防萬一對方心生歹意。畢竟,那些如熊般強壯的東方比蒙,連竹子都能狂吃,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會做出更驚人的事?
“亞龍祭祀?”徐先生聞言顯然有些驚訝,但很快恢復了常態,“兩位祭祀的尊貴身份讓我深感自已學識的淺薄。李察先生,我初見您時,還以為您是來自我們東方絲綢大陸的人類,真沒想到您竟是比蒙中的傳奇人物!”
“李察只是長相有些特別罷了。”小狐狸輕笑道。
“我雖然不常涉足愛琴大陸,但對於比蒙祭祀中的天生靈魂歌者和龍祭祀之名,還是有所耳聞的。”徐先生轉動著拇指上的血玉扳指,微笑道。
葉寒星的目光如同被磁鐵吸引,緊緊盯著徐先生手上的扳指。那扳指殷紅中帶著雪白,圖案複雜而神秘,散發著不凡的氣息。他暗暗比較著自已龜殼中彎刀上的綠松石與瑪瑙,發現無人能及。
心中不禁嘀咕,這老頭還真是夠張揚的,居然戴著兩個如此醒目的扳指。
“徐先生,請允許我直言不諱。”海倫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急切,“為何你們敢於涉足西雅海國的水域?即便獲得了他們的許可,也似乎並未包括進入比蒙國界的許可權。要知道,那些與海國結盟的人類國家,對我們獸人懷有深深的敵意,他們與海族的協議中明確禁止貿易船隻靠近我們的國家。”
徐先生微微一笑,眼神中閃爍著深邃的光芒:“海倫小姐,我們並非來自東方絲綢大陸的尋常商團,而是來自與愛琴大陸隔海相望的澈桑大陸的旅人。”
“哦?”海倫聞言,不禁更加好奇。
“我的祖先,曾是雲秦帝國——那個輝煌一時的東方帝國中最傑出的方士。方士,在你們愛琴大陸或許可類比於魔法師,但我們的追求截然不同。我們專注於探索神秘的陣法與生命的奧秘,致力於延長生命的界限,甚至追求如同精靈與矮人般的悠長歲月。”徐先生的目光穿透了時空的壁壘,彷彿回到了那個輝煌的時代。
“生命魔法師……”葉寒星喃喃自語,心中充滿了敬畏。
“你的理解恰如其分,葉寒星先生,不愧是比蒙中智慧與才華並存的靈魂歌者。”徐先生對葉寒星投以讚許的目光,“雲秦帝國,那個曾一統東方大陸的龐然大物,以萬里長城為屏障,其輝煌與強盛,令世界為之側目。”
“萬里長城……”海倫的呼吸不禁為之一滯。
“是的,萬里之長,橫亙東西。”徐先生語氣中滿是對過往的懷念,“帝國的皇帝,派遣我的祖先出海,尋找那傳說中的長生不老之藥,以期永恆統治。然而,千年時光流轉,仙藥未得,祖先們也在澈桑大陸落地生根,但迴歸故土的夢想,卻如同海上的燈塔,從未熄滅。”
“長生不老……”海倫輕輕搖頭,苦笑中帶著一絲無奈,“即便是比蒙中最長壽的模特族,也無法逃脫時間的枷鎖。”
葉寒星的心底湧起一陣莫名的波動,但很快被他壓抑下去。這個世界,終究不是他所熟知的那個。
“誓言,一旦許下,便如同烙印般深刻。我們方士的誓言,與你們比蒙祭司的誓約一樣,莊嚴而神聖。”徐先生轉過身,背對著洶湧的海浪,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哀愁,“即便千年已過,那份對故土的眷戀,對誓言的堅守,依舊未變。”
海倫沉默了,她被這位長者的執著與信念深深打動。當誓言與現實如同海天相隔,那份堅持更顯珍貴。
葉寒星始終保持著沉默,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徐先生身上,直覺告訴他,這位東方長者身上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那雙看似超然物外的眼眸深處,似乎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邪氣,一種與他自身頗為相似的氣息。
“我們不斷學習西方大陸的語言,汲取著這裡的文明之光,同時,我們也從未放棄對仙藥的追尋。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們就會繼續前行。”徐先生的語氣中充滿了堅定與灑脫,“在追尋的旅途中,我們享受著探索的樂趣,感受著生命的意義。”
“但關於海族的允許……”海倫再次提出了疑問,“以他們的強橫與霸道,怎會輕易讓你們在他們的海域自由航行?”
徐先生聞言,爽朗一笑:“差點忘了介紹,我的祖先離開時,皇帝陛下賜予了最忠誠的勇士——潘塔族熊貓戰士作為護衛。這些熊貓武士,力大無窮,身手敏捷,他們的投槍之威,堪比強弓勁弩。”
說話間,一群熊貓水手整齊劃一地立正,他們如山嶽般雄偉的身軀散發著不容忽視的威嚴,即便只有二十人,卻彷彿能撼動千軍萬馬。
“原來如此……”海倫恍然大悟,但隨即又生出了新的疑惑,“難道雲秦帝國當年還征服了東方的比蒙王國?”
“豈止是比蒙戰士,”徐先生的語氣中充滿了自豪,“我們雲秦帝國還擁有廣闊的海疆,以及以水族戰士為主力的強大水軍。卡帝樂族揚子鱷武士,他們的勇猛與智慧,為我們在海上贏得了無盡的尊重與安寧。”
這一番話,讓海倫徹底震驚了。她從未想過,這個古老的東方帝國,竟然擁有如此輝煌的過去與強大的實力。
“真是令人歎為觀止!”海倫的美眸圓睜,閃爍著驚歎。比蒙王國雖也有水軍,但多是兩棲作戰的蛙人與龜人部隊,鎮守西南邊境的落日大沼澤;至於其他水族比蒙,要麼在千年前的海陸大戰中幾乎滅絕,要麼投奔了海族,更有些因生育艱難而瀕臨絕跡。想要組建一支如卡帝樂族揚子鱷武士般強大的護衛隊,簡直是奢望。就連現任國王格雷克·薩爾陛下,也僅擁有四個灣鱷武士作為儀仗,彰顯尊貴。
“遺憾的是,我們的卡帝樂武士因未攜家眷出海,最終在歷史長河中消逝,留給後人的,唯有船首鑲嵌的鱷魚撞角,以及那份永恆的懷念。”徐老先生的話語中充滿了感慨。
葉寒星沉默良久,終於開口:“那麼,如果海族不再承認那千年的盟約,又該如何?”
“你果然是個心思縝密的祭司。”徐老先生望著葉寒星,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你的擔憂不無道理。但請放心,我們當年不僅有水軍護衛,還有摩韶族的蚌人同行。”
“摩韶族蚌人?”葉寒星的目光落在自已身旁的龜殼上,那裡擺放著兩口大蚌鍋,心中湧起一絲不解。
“蚌人,天生的幻術大師。在海上航行,若沒有一點自保之力,怎能與海族周旋?正是有了這股力量,我們才能確保航行的安全,讓海族知難而退。”徐老先生捻鬚而笑,豪氣干雲。
葉寒星與海倫對視一眼,心中雖有疑慮,卻也不得不承認,熊貓武士的體型堪比比蒙中的彼爾族熊人,力大無窮,但在無浮力的海水中,這樣的力量似乎難以施展。葉寒星暗想,這老者定有未露的底牌。
“幻術大師?”海倫疑惑地看向徐老先生。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就讓兩位比蒙朋友親眼見證吧。”徐老先生拍了拍手。
霎時間,一道白光在葉寒星面前凝聚,模糊的景象迅速清晰,一個與葉寒星幾乎一模一樣的“人”憑空出現,身著藍色狼皮襖,滿臉絡腮鬍,身形魁梧,頭髮如同被過度施肥的茅草,雜亂無章;那朝天蒜鼻,三分像豬,五分像人,餘下兩分則透著幾分詭異。
更令人驚奇的是,這幻影在陽光下竟投下了長長的影子,一舉一動,栩栩如生。葉寒星震驚之餘,注意到這幻影頭頂髮絲間掛著的一片頭皮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已的腦門,指尖上也沾上了同樣的細屑。再抬頭,幻影頭上的頭皮屑已不見蹤影。
小狐狸也瞪大了眼睛,與張口的蛤蟆無異,兩人目光交匯,滿是不可思議。葉寒星甚至能嗅到幻影身上淡淡的狐香,那是他與小狐狸親密無間後的獨特印記。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葉寒星轉向徐老先生。
徐老先生呵呵一笑,再次拍手。從船艙中走出一位身著白紗長裙的女孩,她背後兩片潔白透明的蚌殼上點綴著鵝黃斑點,在陽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每一步行走,蚌殼都輕輕顫動,宛如春日裡翩翩起舞的蝴蝶,帶著超凡脫俗的靈動與秀美,深深觸動了葉寒星的心絃。
“真是美得不可方物!”海倫輕聲讚歎,語氣中既有羨慕也有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