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

牢頭掂了掂手中銀子的分量,很是滿意,連帶著說話也客氣了幾分。

前幾日陛下的命令讓承遠伯府的人在街上叫罵,昨兒又不讓了,直接將這一大家子人關進牢裡,正因為如此,他才敢收銀子放人進去探視,若是正在陛下的眼裡,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

“進去吧,記住看一眼說兩句就得了,別沒完沒了的,這大牢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待久了小心染上黴運。”

牢頭對著遞銀子的男人使了個眼色。

男人很年輕,左不過二十歲上下,看那模樣估計也是替人跑腿的,不過他可沒那閒心關心男人背後的主子是誰,他雖是個小小的牢頭,但也知道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少說話多做事才是正理。

俗話說悶聲發大財,那些死的快的都是話多的。

巴特爾的形象太過顯眼,所以今兒戴了帷帽,四周垂著的黑紗遮住了他全部的臉,剛一進大牢裡,他就嫌惡似的皺起了眉頭。

有人引著他到了關押宗平軒的牢房處,然後又叮囑了一句“快點”,跟著人就退了出去。

“誰是宗平軒?”

巴特爾的話音剛落,就有人站了起來,走了過來。

\"你?你是?”

宗平軒先是大喜,以為是陛下想通了,派人來放他們出去的,可走到牢門前見來人黑衣黑帽的,又覺得事情不簡單,只以為是陛下要私下處決了他,嚇的忙躲回了最裡面去。

巴特爾輕蔑一笑。

\"就你這樣稀疏平常的樣貌,竟也能生出宗越那等絕色之人,當真是上天瞎眼啊。”

宗平軒頓時來了氣,反嗆道:“若是可以,我才不想生出那個狼心狗肺的掃把星,他自已一個人作就算了,還害的我宗家滿門....\"

牢裡空氣汙濁,戴著帽子著實悶熱。巴特爾將帽子脫下,鬆了口氣。

“嘖嘖......”\"

他意味深長的嘖了兩聲,宗平軒見他形容不似大周人,又覺察出他神態以及語氣裡的瞧不起和輕視,沒好氣的道:\"你不是大周人?你到底是誰?”

不是說老子英雄兒好漢嗎?

瞧這宗平軒的說話行事,看來那個叫宗越的也不過如此,想來是被以訛傳訛的誇大了吧。

“我只問你,大概二十年前,你家採買過的人,你可還有印象?”

宗平軒不願搭理他,扭頭看著牆。

巴特爾暗自一笑,這有些人就是天生犯賤,非得要上點手段才會好好說話,他對著手下使了個眼色,只見手下從懷裡掏出一截細絲,不過眨眼的功夫,牢門便被開啟了。

巴特爾彎腰走了進去,然後一腳踹在了宗平軒的背上,將人踹翻在地,又狠狠的踢了兩腳。

“現在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宗平軒抱著頭,蜷縮著身子。

\"我堂堂伯爺,哪裡知道家裡的瑣碎小事,不過家裡的人口來往,開支明細皆都記錄在冊,你若是想知道,直接去問我夫人就行,她知道賬本在哪裡?”

巴特爾頂瞧不上這樣的男人,哼了一聲,又看向了關在隔壁的人。

“賬冊在哪?”

他原想再說些狠話,比如“若是不老實交代,就把你們都殺了,反正都是重犯,死了也就死了”之類的,誰成想他剛問完,就有人回了話。

他尋聲望了過去,有個略顯豐腴的中年女人道:“冊子就在府中。”

看來這個就是伯府夫人了,掌一府中饋。

他走了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那你說說?約莫二十年前....\"

提到二十年前,柳馨月腦海裡只有一個人。

那就是吳蘭淳。

當初一起採買的一共十來個丫鬟,獨她長的好看,當時她便留了個心眼,打發她去幹了粗活,誰知道千防萬防也沒防住,最終成了宗平軒的妾。

她現在被關在牢裡,一想到吳蘭淳在外頭逍遙快活,只恨的牙根癢癢。她雖不知道眼前男人的目的為何,但是看他周身的氣度,也知是不好惹的。

並不管不顧,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通。

\"那個賤人,不過是仗著有幾分姿色。

說到最後,吐沫橫飛。

巴特爾聽的腦仁發脹,拿手指掏了掏耳朵,“你的意思是那個女人就是宗越的娘?”

柳馨月突然被打斷,茫然的點了點頭。

巴特爾嘴角高揚。

這事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事情兜兜轉轉竟然到了原點。

宗越。

他默默的唸了這個名字,口齒裡似乎都生了香。

宗平軒和柳馨月面面相覷,這個突然造訪的年輕男人來的快,去的也快。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柳馨月的心裡有著一種報復性的快感。

出了大牢後,巴特爾道:“咱們先回客棧休息,等明兒一早去菜市口……”

大周皇帝這些日子不上朝,又讓宗家的人到處咒罵,現在更是綁了宗越的大師兄,現今的禁軍統領說要斬首示眾,這一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那是為了逼宗越現身。

眼下他什麼都不用做,只管等。

等著看一場好戲。

他倒要看看那個宗越是何等的美人,竟然有如此的能力。

……

夜色沉沉。

炎鐸沒有絲毫的睡意,他就這麼坐在暗影裡,旋風蜷縮在他的腳邊睡的格外的香,偶爾發出幾道奶叫聲。

之所以睡不著,是因為再過一會兒何定延便要被斬首,而到時候宗越一定會現身。

他隱隱的有些興奮,一想到再次能見到宗越,一想到他會再次佔有他,他的身體瞬間就滾燙了起來。

門外,汪禮思索再三還是進來了。

他手裡捧著一個描金的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塊金鑲玉的玉雕。

炎鐸皺著眉頭。

“這是何物?”

汪禮回道:“奉命打掃銅雀閣的小太監,見了地上碎了一塊玉雕,怕是陛下的物件,於是拿去了內務府,內務府的人不敢怠慢,便用金鑲嵌修復了。”

炎鐸恍然記起他真正生辰那天,宗越是送了禮物給他的。

不過他摔了。

現今

汪禮見他不說話,只垂首道:“奴才告退。”

炎鐸回過神來,起身走了過來,伸手將托盤裡的金鑲玉拿了起來。

觸手溫涼。

藉著昏黃的光,他模糊瞧見了玉雕上的雕刻。

數只蝙蝠和一個壽桃。

取意:多福多壽。

炎鐸冷笑,將玉雕狠狠的攥進手裡。

他若是不那麼狠心,他便可以多些福壽。

如今做出這些個矯情模樣,給誰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