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乾巴巴地道:“我的事,向來只我自已做主。你放心,只要我在這清河縣一日,你和小聰的事,我就沒有不管的。“

夏櫻知道梅守正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言而有信,一口唾沫一口釘。

今日把話說到這裡,也算是她大獲全勝了。

人嘛,總要見好就收。

她破涕而笑,把放在一旁的籃子遞給梅守正,“這是今日新做的肉雞,你帶去給弟兄們嚐嚐,多謝他們當日來我店裡給我撐場子。\"

“好。”

“我在家中買了兩個僕役,回頭請你去幫我掌掌眼。再說了,小聰也很是想念你,日日唸叨要見見梅二叔。”

叔?小聰喊他叔,那豈他不是成了她的叔?難不成她是把自已當做叔叔看?往日的親近也只是孺慕之情?

梅守正心神俱震,一時間竟有些站不穩。

夏櫻搖搖手,提著雨傘徑直去了,一點都沒注意到梅守正的異常。

其實這也不怪夏櫻,真真應了那句老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那夏小聰之前在桃衝村,日日與梅韻君玩在一起。梅韻君頗喜歡梅守正,時常將“二叔”掛在嘴邊,夏小聰又不比正常孩童,他也有樣學樣,對著梅守正“二叔二叔”的叫。

一個傻孩子,大家又怎會跟他一般見識,特意去更正他對別人的稱呼。

作為現代人的夏櫻,更是注意不到這一點。

真真入了心了,也唯有梅守正一人。

梅守正提著竹籃,回到了縣衙,對著關林幾人道,這是夏櫻的謝禮,然後將肉雞與眾人分食罷了。

與此同時,心中也立下誓約,想他梅守正一頂天立地的大好男兒,縱橫軍中數載,立下戰功無數,屠盡敵匪幾何。不過是收回心中那點朦朧綺思,那有何難!

日後定將她看作自已的子侄輩,盡心看顧她罷了。

正當梅守正在值房暗自發誓,一小丫頭走了進來。

梅守正識得這人,這是後院鍾夫人身邊的小丫頭。

“何事?”

“夫人請梅捕頭去後院一趟。”

小丫頭帶路,梅守正跟在後面。

平日裡,他與鍾夫人接觸不多,不過是點頭之交,這會子她找他究竟有何事?

縣衙不小,後院與前堂也有幾百米的距離。

還沒等梅守正就走,他就聽到了少女們的歡呼聲,“快,快點,一會兒就飛走了。”

梅守正穿屋過院,拂花分柳,終是在後花園中得見鍾夫人。

只見她跟謝雪一般的年歲,穿著一件暗綠織金的長裙,上身著同色系的上裳。通身上下沒一件首飾,僅餘髮髻上插著只水頭極好的玉質髮釵。

她膚色較白,眉眼柔和,即使淺笑著,讓人覺得親近,但還是無法忽略她身上那股子雍容典雅的氣質。

此刻,她正坐在水榭的美人靠上,水榭旁栽著幾叢香花,惹得附近的蝴蝶都飛了過來。

兩名丫頭打扮的婢女,正拿著竹扇在撲蝴蝶玩呢!

鍾夫人瞧著小丫頭們玩鬧的場景,臉上也露出些笑意。

等梅守正走進了,那幾名玩鬧的丫頭也停了下來,有條不紊地退了下去。

只剩下給梅守正帶路的丫頭,還站立在鍾夫人身側,想來是得臉的大丫頭了。

梅守正正準備行禮,忙被鍾夫人制止了,她虛扶了一把,笑著道:“梅捕頭,你就甭行這些虛禮了。我今日叫你過來,本就是想跟你敘敘家常。請坐。”

而後,她又吩咐身旁的丫頭,“鶯兒,看茶!”

梅守正聽到“鶯兒”這名字,心想真巧,夏櫻,他也曾聽別人喚過夏櫻——櫻兒呢!

也不知道她這個鶯兒和夏櫻的“櫻”是不是同一個字。

想到這裡,他抬眼瞧了下站在他身前的姑娘,此時他才看清她的長相。

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圓圓的嘴,很喜慶的長相,但沒夏櫻好看。

“大人,請喝茶。”鶯兒把一杯熱茶放在了他面前的石桌上。

聲音也還算清脆動聽,但還是沒夏櫻的說話聲好聽。

想到這裡,梅守正暗暗嘆息,怎麼什麼事情都能聯想到夏櫻,真是見了鬼了。

他屏住心神,微微欠身道:“多謝夫人。”

“家中老爺仰賴梅捕頭照料,老爺醉心公務,說句讓你見笑的話,老爺對你的日子,都比對著我多……“

“屬下惶恐……”梅守正站了起來,曲腰握拳道。

“坐……坐。”鍾夫人也站了起來,示意梅守正站下。

兩人再次坐定後,鍾夫人再次開口,”我說這些,不過是希望你在老爺身邊,多提醒他按時就餐,注意冷暖,公務即使再忙,也要休息……“

梅守正本就欽佩,這位從上京下來的鐘大人,他來的這一年裡,整頓吏治,秉公執法,勸課農桑,關心水利,減少賦稅,給清河縣老百姓做了不少實打實的好事。

這也是,他願意追隨鍾一山的理由。

鍾夫人今日這番話,即使她不說,這些事情,梅守正也是日日在做的。

不過,他不擅言辭,心中千言萬語,最後也就匯成了一個字。

“好。”

鍾夫人叫梅守正來的目的,本不是為了說這些場面話,此時她才真正開啟話匣,道:“梅捕頭,你年歲幾何?家中可曾議親?”

梅守正以為這些話題,就是鍾夫人這個歲數人的最愛,也沒放在心中,如實說道:“二十有四,家中還不曾議親。“

“哦?”鍾夫人疑惑道,“不是說跟那山珍店鋪的老闆娘情投意合嗎?”

“都是謠傳。”梅守正站了起來,神色鄭重道:“夫人,這些純屬無稽之談。女兒家名節何其珍貴,她一介孤女,又是我子侄輩,我不過是搭把手,就被人誤傳。”

鍾夫人是個人精,她看到梅守正說到“子侄輩”時,眉心微蹙,甚有幾分苦楚,就知道這人並非像他所說的那樣,只把那姑娘當親人般對待。

只是這些她也不便破道,且瞧著吧!

“如此說來,那姑娘甚是有趣。小小年紀,居然把鋪子開到了縣城,有氣魄有膽量,有機會我定要見見她。”

梅守正聽到鍾夫人也要見見夏櫻,若是她能得到縣老爺夫人的青睞,何愁她的生意在縣城打不開銷路?

此事,對她有益無害。如此,也就無阻攔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