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潔小妹空降公司成為秘書,總裁邵展威最近極度反常。

—怎麼說呢,畢竟是白月光啊!

—這你也知道?

—公司全知道。

給邵總留條底褲吧!

1

楊語恬在家裡磨磨蹭蹭收拾著自已,時不時地看一眼牆上的掛鐘。老公馮旭早就看

出來,楊語恬根本不想去這場同學會。

眼看離六點還有不到半小時了,馮旭終於忍不住,把楊語恬掛在門口的挎包薅下來

塞給她:“別收拾了,三十的人再收拾能有多好看了?快走吧!”

楊語恬知道自已早就人老珠黃,誠如馮旭所說,再多的粉底和腮紅都無法掩蓋她那

張為生活奔波操勞,憔悴疲憊的臉皮了。哪怕天生長得再好,就這張麵皮,也足夠

把“過得不好”四個字寫在臉上了,她實在是沒什麼底氣,去見十幾年沒見的初中同

學們。

況且,馮旭這麼積極讓她出去社交,完全是另有目的。

這次畢業十五週年,暨班主任光榮退休慶祝會,是由當年的班長和團支書牽頭組織

的。確定來參與的人都各自出了點酒水費,剩下的大頭,自然由全班現在最出息的

同學——震威科技的創始人兼ceo邵展威主動承擔了。

同學會的場地選在了一個五星級大酒店的中型宴會廳裡。這次機會難得,人也是來

的最全的一次,於情於理,楊語恬作為當年的學習委員,都不好意思不來。但她一

想到丈夫馮旭讓她藉機跟邵展威套套近乎,給被裁員的自已謀份工作,楊語恬就緊

張得肚子疼。

毫無疑問,邵展威會成為今晚同學會的絕對主角。這位科技新貴,靠大學時賣專利

發家,後來又跟上了政策的春風,做無人駕駛技術起家,短短几年就經營出了自已

的科技帝國。聽說,馬上就要在香港上市嘞。

聽著周圍同學們的八卦,楊語恬更是如坐針氈,只能不停喝水。沒一會,她們這桌

的一滿壺水,都快被楊語恬一個人喝完了。

初中時和她關係不錯的孫欣看楊語恬一個人在這尷尬,主動跟她搭話:“哎,學

委,你怎麼不說話啊?我記得邵展威那時候是不是還喜歡過你呢?”

“啊?”楊語恬魂不守舍地看向小孫,“沒,沒有吧……”

楊語恬除了裝傻,還能怎麼說?如今可是人家混出頭了,想跟他攀關係的人,能從

酒店大門口排隊到法國,楊語恬要是自個兒承認這事,顯得她也太上趕著了。

邵展威初中時喜歡過楊語恬,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秘密。那時候楊語恬學習又好,

長得又乖巧,性格又文靜,班裡喜歡她的男生可不要太多。

邵展威放到當時,都排不上個。

想到這,楊語恬又覺得有點慚愧。因為她當時暗戀的是班裡的體育委員,但體育委

員又是和級花談戀愛,根本不知道她這號人的存在。陰差陽錯的,體育委員現在變

成了一個大腹便便的水果店老闆,反倒是邵展威,頭上的“科技新貴”頭銜閃閃發

光,襯的人也風度翩翩了許多。

“你知道嗎,”小孫這孩子從小就八卦,這會兒更是興奮地給楊語恬學著舌,“她們

說邵展威現在還是單身,鑽石王老五耶!誒!他人到了!”

邵展威一出現,立刻就被老師們和班裡那群男生給包圍了,輪番敬著酒,吆五喝六

的,一時半會是沒有她們女生這邊什麼事。楊語恬喝完杯子裡最後一點水,黯淡地

想,他單身和我有什麼關係,誰叫我這麼早就結婚了呢。

一想到馮旭給她佈置的任務,楊語恬就覺得腹內一陣絞痛,站起來說要去上廁所。

藉機逃開了同桌女生們關於現狀的詢問和討論。

她是真不知道輪到自已要怎麼說。她除了擅長學習,大學畢業後的日子,過得一塌

糊塗。一畢業就聽父母的話,按部就班相親結婚。婚後又老老實實聽老公的話,辭

了大公司的職位,準備做家庭婦女相夫教子。奈何肚子不爭氣,一直懷不上孩子,

只能四處打點零工,給人看孩子,做飯,做保潔之類的,賺點日常的零花錢。

如今老公的公司裁員,他第一波首當其衝。人過了三十五,幾乎沒有公司再會要

了,馮旭又沒有什麼過硬的技能和人脈,日子就更是難過。如此蹉跎了大半年,馮

旭幾乎把楊語恬這次同學會,當作了最後的希望。

楊語恬在廁所又磨蹭了半天,出來後整個人懨懨的,沒想到一出門,迎頭就撞上了

從對面男廁所出來的邵展威。

別人都不知道,楊語恬和邵展威其實還有另一層不為人知的關係。

那就是,楊語恬做過邵展威公司的保潔。

其實那次也是誤打誤撞,楊語恬不知道那幢寫字樓的四到八層,就是邵展威的震威

科技,她完全是被鐘點工平臺隨機分配過來的。直到在總裁辦公室收垃圾時,聽到

熟悉的聲音,兩人對上眼神的一瞬間,楊語恬落荒而逃,從此再也沒接過這棟寫字

樓的活兒。

這次,就是那次尷尬遇見之後的第二次見面。

邵展威早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青澀的毛頭小子,對楊語恬也沒有什麼“白月光”似的

感情。兩人現在身份天上地下,邵展威自然看不上生活底層的楊語恬。

他一邊看著手機,一邊潦草地瞟了一眼楊語恬。楊語恬小心翼翼又充滿期待地看著

他,期期艾艾舉起手,想跟他打個招呼。沒想到邵展威竟然先開口了。

“嗨。”他面無表情地說。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像跟普通下屬打招呼一樣。

楊語恬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內心組織了半天的恭維話,全變成了僵硬的笑容,豬

油般糊在了臉上。

楊語恬恨不得把臉埋進抽水馬桶裡抽走。

她回了席上,食不知味地吃著菜,時不時用餘光瞄一下邵展威的身影,生怕他走

了,又生怕他還在。

邵展威別看人在這觥籌交錯,其實也是心猿意馬的,腦子裡想的都是別的事。六年

前跟他一起創業的合夥人徐逞不同意他這麼早就要運作公司上市,現在更是有分家

的跡象,要帶著自已那支技術團隊轉投別家。兩人槓了快一個月了,毫無進展。

一系列令人尷尬的節目在班長的主持下毫無靈魂地進行著,一會兒演講,一會兒放

照片,一會兒大合唱,弄得比結婚還熱鬧。邵展威見程序差不多了,抬起屁股就準

備走人。

楊語恬下了一晚上決心,決定無論如何也得跟他要個微信,回去才好跟馮旭交差。

不然自已下半年都沒清靜日子過。

看著邵展威跟老師們那桌一一擁抱告別後,楊語恬也趕緊抓起自已的小包站了起

來,都來不及跟小孫說一聲先走,就偷偷跟上了邵展威離開的足跡,準備到停車場

無人的地方再跟他要微信。這樣被拒絕了,也不會太丟臉。

果然,楊語恬的擔心不是沒道理的。聽到楊語恬想要加微信的請求,邵展威立刻就

猶豫了。

他頓了頓問道:“你現在,還幹那個呢?”

“啊……”楊語恬回答地有些不好意思。

奇怪的氛圍立刻瀰漫起來。楊語恬心想什麼叫“幹那個”,我正正經經也是個打工

人,“幹保潔”是燙嘴怎麼的?體力勞動就低人一等嗎?

“那就,沒這個必要了吧。”他高傲地扶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我不隨便加別人微

信的。”

楊語恬這才想起一個小細節。剛才在同學會上,大家也是在互相加微信。但是邵展

威都是讓別人掃他的二維碼,這樣他就可以既不透過別人的加好友請求,又不會明

著駁人家面子。

但對楊語恬,他就不用裝了。堂堂一個大公司總裁,確實沒必要加一個小保潔微

信,說出去都是笑話。

楊語恬把手機攥在手裡,手腳緊縮,恨不能原地把自已團成一個球。但為了馮旭,

她又不得不豁出去了。

“是這樣的,”楊語恬大著膽子說,“我老公,去年年底被公司裁員了,到現在都沒

找到工作。要是你們公司需要招人的話,能不能考慮一下我老公呢?他做司機都行

呢,他開車很好的。”她飛快地瞄了一眼旁邊這輛特斯拉,上面並沒有司機。

邵展威很輕蔑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彷彿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你知道我公司

是做什麼的吧?我們研究無人駕駛的,還需要找司機,說出去簡直笑話。”

楊語恬其實不知道這中間的關聯在哪。你搞無人駕駛,和開車需要司機,有什麼關

系?無人駕駛技術現在還不能完全替代人吧,你還是需要自已開車的呀!

但她也明白,邵展威就是在嘲笑她,不需要任何理由。成功者對失敗者的嘲諷,不

需要理由。

直到特斯拉從她身邊傲慢地開走,楊語恬都還沒從被羞辱的羞憤中緩過神來。

2

回了家,無所收穫的楊語恬果然換回了馮旭的一頓大罵。

自從找工作頻頻受阻之後,馮旭的脾氣就斷崖式下跌,還染上了酗酒的惡習。雖然

之前他也沒多好,但至少不隨便打罵楊語恬。現在可好,仗著自已被裁員又找不著

工作,馮旭就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自已,把氣全撒在了楊語恬身上。

又一個酒瓶摔在地上炸裂開,配合著樓下鄰居來敲門的聲音“梆梆梆”地響起,楊語

恬再也忍不住委屈,抓了門口鞋櫃上的電動車鑰匙,開啟門就衝了出去,反倒把外

面的樓下鄰居嚇了一跳。

“滾!”馮旭不依不饒,還在後面扔過來一隻拖鞋,“就會回孃家,有本事再也別回來!”

女主角既然已經退場,鄰居也懶得再理正在氣頭上的馮旭,跟著訕訕地下了樓,從

陽臺上看見楊語恬騎著她的小綿羊電動車,像個炮彈一樣從樓下射了出去。緊跟

著,一個響雷猛地從空中炸開,把鄰居嚇得趕緊回了屋。

如簾幕般的暴雨頃刻間落了下來。

其實楊語恬也不知道自已要去哪。馮旭吼她就知道回孃家,其實都是她的說辭,她

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孃家了。因為回孃家,也是被爸媽罵,罵她不會過日子,罵她不

會哄老公,罵她不會低頭,罵她不會做女人。

她都這樣了,她不知道自已還要怎麼低頭,還要怎麼“會做女人”。

甚至,她都不知道此刻自已臉上滿布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雖然下起了大

雨,但是楊語恬也不想停下,她沒有目的,她不知道自已還能去哪裡。

天上的雷聲炸裂,一個比一個響,但楊語恬早就忘了害怕,只是攥緊了電動車的

把手,把速度擰到了頭。雨越下越大,前面有個路口,但神情恍惚的楊語恬已經看

不清紅綠燈的變化,就在綠燈變紅的一瞬間,楊語恬全速前進的電動車根本來不及

停下,衝著一個正在過路口的路人就直直地撞了上去……

路人的黑傘高高飛起,在閃電的照射下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倒在地上的楊語恬昏

過去之前,看到的關於這個世界最後的畫面,竟然是邵展威那張臉。

楊語恬覺得自已可能提前見到了地獄的樣子。她不是怕死,只是更怕看到邵展威那

張傲慢嫌棄的臉……

3

不是,等等?

就在楊語恬半死不活地從病床上醒來,好不容易把自已挪到衛生間去放了個水,再

在鏡子前面抬起頭來的時候,一時半會沒分清自已到底是死了還是活了。

醫院裡的消毒水味濃烈又刺激,外面時不時傳來的嘈雜聲也充滿人氣。轉頭看看窗

外,刺眼的陽光帶來暴雨後格外燦爛的晴天,為什麼偏偏鏡子裡看見的,還是邵展

威那張臭臉?

楊語恬覺得自已大概是被撞壞了腦子,神經系統嚴重出現了問題。她晃晃悠悠想出

去找醫生要個說法,一轉身又覺得自已下半身也不太對勁。伸手一摸,剛才還昏昏

沉沉的腦子一下子就醒了。

醒了,這回是完全醒了。楊語恬摸到了一個死活也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的玩意。這

也是神經系統該管的事兒?神經系統和生殖系統你倆要不聊聊呢?

衛生間外面想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至少四五個人衝進了病房,你一句我一句

的“邵總”“邵總”,把楊語恬徹底叫懵了。

她強忍著惴惴不安的心跳,小心翼翼拉開一條門縫,試圖先觀察一下外面的情況,

卻立刻被眼尖的下屬瞅見,四五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一下子全都圍了過來。

“啊!!!!”楊語恬尖叫了一聲,下意識把門又關上了。

帶頭的是邵展威的總裁助理,二十六歲的姚一鳴,也是邵展威平時最信任,接觸最

多的人。這一聲突如其來,彷彿不是從邵展威嘴裡發出來的尖叫,把姚一鳴都給喊

懵了。

剩下的幾個公司高層都盯著姚一鳴看,把小姚盯得更是心裡發毛。這裡幾人就屬他

跟邵展威最熟悉,大家都迷之默契地往後退了半步,意思是小姚你得上啊!

小姚雖然是邵展威的跟班,但平時對他也是懼怕敬畏更多。每天跟著邵展威工作都

恨不能把腦袋栓褲腰帶上,辭職信拴腦袋上,親近談不上一點,捱罵倒是家常便飯。

現下這種情況,純粹是誰弱勢誰捱打,小姚反正早就被罵頭鐵了,抱著也不差這一

回的心理,壯著膽子敲了敲門,貓似的叫道:“邵總,您感覺怎麼樣啊?”

“姚一鳴!”一聲粗聲粗氣的吼叫傳來,姚一鳴先是心裡一穩,是熟悉的味道,邵總

應該沒啥大事。然後才覺出不對來,怎麼是個女的的聲音?

衛生間門口的幾人接連轉身,看向病房門口,一個渾身掛彩的女的蓬頭垢面站在

那,怎麼看怎麼像是個走錯屋的精神科病人。但幾人又迷之默契地沒敢隨便出聲,

因為他們竟然從這女的的神情和眼神裡,看出了邵展威那副盛氣凌人的倒黴樣子。

尤其是這一聲吼,害得小姚習慣性地抖了三抖。

楊語恬從後面又開啟一道門縫,看到對面竟然站著自已時,把門又默默關上了。

她狠狠在胳膊上掐了自已一下,都疼出眼淚來了,周圍的一切還是沒有絲毫變化。

外面,站在門口的“楊語恬”對那幾個公司高層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們幾個,先

出去。”

不是大姐,你誰啊?

面對邵展威唯唯諾諾的幾人,面對“楊語恬”自然敢重拳出擊了,叫保安的叫保安,

叫護士的叫護士,紛紛趕蒼蠅似的,要把“楊語恬”趕走。

當然,此時在楊語恬身體裡的靈魂,自然是他們的頂頭上司——邵展威。

醒來後的邵展威,低頭看了看自已胸前挺立的兩塊多出來的東西,和一下子降低了

快二十厘米的視線高度,整個人無語到了極點。

從同學會離開後,邵展威回了公司,向來工作狂的他幾乎很少會12點前下班,哪怕

晚上有飯局,他也是能早溜就早溜,誰也不能阻止他加班的熱情。

雷雨導致整棟大樓停電,物業的反饋是一時半會線路修不好,奉勸加班的人都早點

回家。車庫的特斯拉才剛充上電,邵展威無奈只能出來打車回家。誰知道冤家路

窄,一出來就被一輛發癲的電動車撞飛,肇事者還正是剛被自已羞辱過的初中同

學,楊語恬。

更離譜的是,兩人竟然還互換了身體?

邵展威懶得跟要把他架出去的那幾個手下解釋,仗著現在靈活小巧的身體優勢,左

鑽右躲,竟然成功突破人牆,直接攻到了衛生間的門口。

“楊語恬!”邵展威毫不顧忌地大聲拍著門,“我知道你在裡面,別躲了,出來說話!”

這沒禮貌的勁兒,怎麼跟邵總,如出一轍啊……小姚汗流浹背地想。

楊語恬聽到外面自已的聲音叫著自已的名字,這感覺,別提多詭異了。邵展威說得

對,躲也不是辦法,她再害怕,也得出來面對。

她索性一橫心,一閉眼,劃拉一下開啟了衛生間的門,居高臨下地看著面前的自

已,不是,邵展威。

原來自已這麼矮嗎?楊語恬的第一想法竟然是這個。

互換身體後,物理上帶來的觀感是最直觀的。一米八三的邵展威,在一米六五的楊

語恬面前,曾經趾高氣昂,鼻孔看人。現在,呵呵,換過來了。

楊語恬俯視著面前的“自已”,第一次體會到,原來個子高的男人,看個子矮又體型

小的女人,是這樣的感覺嗎?

怎樣的感覺呢?不足為懼,甚至伸出手就能制服你的感覺。哪怕面前的人再怎麼憤

怒,怎麼張牙舞爪,在大體格的人看來,也不過是一隻憤怒的小鳥,動動手指就能

彈飛的那種。

楊語恬甚至覺得怒氣衝衝的自已看起來,有點可愛。

但邵展威可不這麼想!

他第一反應,伸手就想把楊語恬從衛生間裡面拽出來,一使勁,竟然沒拉動。

反倒是楊語恬自已老老實實出來了。

“跟他們說,讓他們先回去,姚一鳴留下。”邵展威不能自已發號施令了,只能伸長

了脖子,對楊語恬耳語道。

楊語恬也沒什麼反應,愣愣聽話照做。

這個畫面在外人看起來,竟然有點好磕,害得那幾個高層也跟著莫名其妙笑了一

下,似乎覺得他們邵總,這是要鐵樹開花呀。笑完後,見邵展威也沒什麼事,幾人

趕緊閃了,留小姚一人滿腦子問號地留在門外。

門一關,邵展威這壺水立刻開了起來:“怎麼回事!!!”配合上他現在的女性嗓

音,更顯尖利。

楊語恬坐回到病床上,神情恍惚,一言不發。不是她不想發,是她也不知道發什

麼。她只記得自已瘋狂在雨裡騎著電動車,撞到了一個人,再醒來時,就是這幅模

樣了。

“算了,”邵展威很快認清現實,“我問你不如問個木頭。”

楊語恬彷彿得了大赦,趕緊小心翼翼問道:“那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你現在是邵總了,你滿意了?你還問我怎麼辦?”邵展威陰陽怪氣地

說,“我呢?我現在是小保姆了我!”

楊語恬低著頭,嘴裡嘀嘀咕咕:“你還別看不起小保姆,真讓你幹你還幹不來呢……”

邵展威是比較理智的人,立刻開始盤算之後的打算。換是必須要換回來的,只是不

知道方法,這事兒只能從長計議,也最好別跟任何人說,說了只有被關進精神病院

的份兒。

這誰敢信呢請問?!

“老婆?老婆?楊語恬?”一個聲音從門外由遠及近地傳來,雖聽不真切,但楊語恬

還是條件反射似的從床上彈射起來,下意識就想逃。

“我老公!”她有點慌亂,“我老公來找我了!”

邵展威看著自已的身體和聲音說出“我老公”三個字,真是一輩子都想像不到的視覺

奇觀。

“怎麼辦,是我老公!我老公來了!”楊語恬徹底慌了,只會反反覆覆重複著這幾個

字,把邵展威聽得心裡一陣惡寒。

“行了行了別說了我聽見了!”邵展威控制不住地暴躁,“是你老公,又不是活閻

王,至於麼!”

楊語恬一想到昨天晚上馮旭對她的態度,心裡頓時湧起一股委屈和害怕,生理反應

讓她天然地兩眼一紅,癱坐在床上,淚水簌簌而落。

看著自已的臉一副嬌弱樣,邵展威都要瘋了。

“不是,你哭什麼啊,我真服了!”他趕緊試圖好聲好氣地安慰著,“你知不知道你

現在是用我的身體在哭啊,看起來真的很……”邵展威咬緊牙關,拼命吞回了“惡

心”二字。

楊語恬聽到這句話,突然止住抽泣,抬頭看著邵展威。

對啊,我現在不是楊語恬,我現在是邵展威啊!我不用怕馮旭啊!

她又覺得她行了。

楊語恬胡亂用病號服袖子擦了擦臉,抓住邵展威,無比清醒且堅定地說:“那你跟

我老公回家吧,現在只能這麼辦了。”

邵展威覺得自已上輩子絕對殺過人,這輩子才有此一劫。

楊語恬跟著姚一鳴開開心心回了邵展威位於市中心繁華商業區的高層大平層豪宅,

邵展威則跟著馮旭,坐著小電動不情不願回了他們兩室一廳的普通居民小區。

只是這一次,邵展威主動加了楊語恬的微信,要她務必24小時待命。

4

回了家,邵展威覺得有點累。他現在是楊語恬的身體,她的身體在昨晚的事故中算

是受傷比較多的,又經過這一早上折騰,邵展威只想好好睡一覺。

七十多平的兩室一廳,站在客廳裡基本就能把房子格局看個一清二楚了。邵展威二

話不說,直接就進了臥室躺下,準備先恢復下精力。

這給馮旭都看呆了。

馮旭昨天晚上摔得滿地的啤酒瓶,她楊語恬是瞎了,看不著是吧?還得用他親自吩

咐了?眼裡沒活了?

馮旭不可置信地站在客廳裡的一片狼藉裡喊道:“不過來收拾收拾?”

邵展威剛眯著,此時被吵醒,半睡不醒地坐起來,對著外面的馮旭不滿道:“叫誰

呢?你自已沒手啊,你殘疾啊?”說完又倒頭睡過去了。

這在邵展威看來只不過是一個最自然的反應,但馮旭卻被震撼地紮紮實實在原地愣

了兩分鐘。

他老婆,楊語恬,會還嘴了?

馮旭可受不了這份氣,直接一個箭步衝進臥室,把睡得正香的邵展威從床上拎了起

來:“我讓你睡!給我起來收拾了!”

馮旭像拎小雞仔一樣把邵展威從床上拎到客廳裡,扔到地上,就扔到那片碎酒瓶玻

璃渣上,把邵展威疼得一個激靈,不敢相信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怒氣值直接拉滿。

邵展威瞪大眼睛看著馮旭,一個咕嚕從地上站起來,整個人氣焰比馮旭還要囂張十

倍吼道:“收拾你媽啊收拾,我憑什麼給你收拾啊!”

“憑什麼,憑你是我老婆!”馮旭也不甘示弱地吼道,“出了個車禍還長本事了你,

敢跟我喊了?”說著,馮旭的手就習慣性地往邵展威的脖子上掐去。

說時遲那時開,邵展威一個側身,順勢借力過肩摔,直接把一米七二的馮旭從肩膀

上rou了過去。

不好意思,邵展威可是正經學過幾年跆拳道的人。

這次,換馮旭坐在那堆玻璃渣上大為震撼了。

他抬頭,看著居高臨下蔑視著自已的楊語恬,覺得這個陪伴了自已六年的老婆,竟

然無比陌生。都說七年之癢,這還沒到七年呢,就癢成這樣?

不科學啊!

但此刻邵展威摸著楊語恬的肩膀頭子,心想還好楊語恬平時幹活不偷懶,竟然鼓鼓

的都是肌肉。不然就算馮旭體格一般,體力也菜雞,自已可能也打不過他。能還

手,為什麼不還手呢?邵展威想不明白。

他隨手指了一下地面,習慣性發號施令:“把這些都收拾了,收拾好了給我匯

報。” 馮旭懷疑自已耳朵出了問題。楊語恬,是在指揮自已嗎?

彷彿聽見馮旭的心聲一樣,邵展威又不耐煩地加了一句:“我就說一遍。”

馮旭哪裡受過這種氣,竟然語帶哭腔地爬起來吼道:“楊語恬,你給我等著,我叫

我媽來!你等著!”

說完就一瘸一拐地衝了出去。

邵展威心想這又是哪出,我連你都不怕,我能怕你媽一個老太太?

他不明白。

女人的世界,他不明白。

5

另一邊,楊語恬對於男人的世界,也不是很明白。

姚一鳴開車把楊語恬送回邵展威家後,心想工作狂如邵總,還不得下午就回公司?

於是主動問道:“邵總,我下午什麼時候來接您?”

“啊?”楊語恬只顧參觀邵展威的大房子,根本沒聽明白姚一鳴的問話,還傻傻地

問:“你不住這嗎?”

姚一鳴一個哆嗦差點跪下,心想你給我開多少錢工資心裡沒數嗎,倒也不用說這種

話羞辱我吧!

但單純的楊語恬只是以為姚一鳴是邵展威的室友而已。

“這房子,租金不便宜吧?”她邊參觀邊由衷地感嘆道。

嗯?姚一鳴的cpu都快燒乾了,邵總這話,所謂何意?

邵展威這人,可能也是領導當慣了,就不喜歡有話直說,總是陰陽怪氣,拐彎抹

角,冷嘲熱諷,他們員工私下專門有個小群來揣摩聖意。所以姚一鳴不覺得邵展威

是腦子壞了,只覺得自已腦子壞了,又沒想明白邵總的意思。

“啊……”姚一鳴只能硬著頭皮接話,“一個月得小兩萬了吧。”

楊語恬瞪大眼睛,一個月兩萬!

她就沒想過,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房子是邵展威買的呢?

楊語恬裡裡外外轉了一圈,出來後才發現,姚一鳴還是那樣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口,

地方都沒動一點。

“進來啊!”楊語恬還奇怪呢,“站那幹嗎?”

“邵總您要是下午不去公司,我就先回去了。”姚一鳴小心翼翼說道。他是真搞不懂

邵總了,平時不都是不經允許不許進去的嗎!

楊語恬這才發現,姚一鳴似乎很怕她。邵展威和姚一鳴,不是普通同事,也不可能

是室友,而是上下級。

她現在,可是老闆了。

楊語恬面對對自已畢恭畢敬的姚一鳴,這才感受到一種身份的對調感。她從來都是

那個被髮號施令的人,別人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還從來沒有對別人發號施令過。

楊語恬覺得有點害怕,又有點興奮。

“那你去吧。”楊語恬試著對姚一鳴吩咐道。其實也不算吩咐,只是一個簡單的指

令,還是順著姚一鳴的話說的。

姚一鳴卻大大的鬆了口氣,習慣性地點頭哈腰道:“好的邵總,那我先走了,有事

兒您隨時叫我。”

這對於姚一鳴來說,不過是一個再日常不過的回答,甚至是最讓人感到輕鬆的一個

回答。但對於楊語恬來說,姚一鳴聽話的反應不免讓她在心裡小小地“哇”了一聲。

原來做老闆真的挺爽的。

邵展威家的冰箱除了一些飲品之外,空空如也。開放式廚房光可鑑人,顯然他並不

在家做飯。楊語恬決定出去買點菜,先填飽肚子再說。邵展威只是受了一點皮肉擦

傷,再加上他平時很注重保養和鍛鍊,這副身體讓楊語恬感覺十分良好。

更良好的還在後面。

楊語恬去了附近一個大型連鎖超市,僅僅一個買菜的經歷,她就發現,邵展威的世

界是如此不同。沒有男人會用鉤子般的眼神盯著她看,接觸的人也都莫名和善許

多,甚至超市稱肉的大媽給她的那塊牛肉,都特意選了塊隱藏好位置。

女孩子會用嬌羞崇拜的眼光看她,男人們也都對她客氣很多。平日裡總對她這種鍾

點工沒好臉的那些保安、門衛,一個個都像姚一鳴似的對她點頭哈腰起來。

甚至連“邵總親自買菜啊!”這句客套話,都充滿著一種由衷地讚美。

買菜都能被人誇,楊語恬活了三十多年,簡直想都不敢想。她一高興,吃完午飯就

開始幹起活來。

於是,一下午,她美美聽到了諸如“邵總親自倒垃圾啊!”“邵總親自洗車啊!”“邵

總親自澆花啊!”“邵總跑步呢,好健康啊!”“邵總還會跳廣場舞啊,真厲害!”之

類的誇讚。

邵展威要是看到楊語恬跳廣場舞的雄風,一定會立刻打車過來把她掐死,然後自殺。

但現在,邵展威有比自殺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聆聽來自婆婆的訓誡。

6

馮旭騎著小電驢狂奔十五公里,帶著一種勝利者的狂笑,把五十多歲正值戰鬥力壯

年的親媽何彩霞吭哧吭哧駝了回來。

何彩霞三個字,就是楊語恬的緊箍咒。

一進門,看見亂哄哄的家還沒被收拾好,帶著氣來的何彩霞立刻決定不帶任何前

搖,直接開始罵人。

“楊語恬?”何彩霞的音調一下抬高了八度。連名帶姓地喊人,就是宣戰的號角。

奈何迷迷糊糊醒又睡著的邵展威對這個名字沒有一點敏感度,被吵醒後才緩過神

來,他現在是在楊語恬家,他就是楊語恬。

怎麼換到楊語恬身體裡,就總是這麼困呢?邵展威強打著精神從臥室裡走出來,就

看見沙發上端坐著一尊大佛。他這才想起來,哦,馮旭這個窩囊廢搬救兵去了。

“楊語恬,睡夠了嗎?”何彩霞笑裡藏刀地說到,“睡夠了就把家裡收拾收拾吧,晚

飯的菜買了嗎?馮旭這兩天有點上火,你最近都給他做了什麼,說給我聽聽。”

“上火?”邵展威踢了一腳腳邊的辣鴨脖包裝袋,“都是他自已吃出來的,關我屁事?”

何彩霞“啪”地一下一拍面前的茶几,徹底不裝了:“楊語恬,反了你了是吧,你還

知道你在誰家嗎?家裡也不收拾,飯也不做,老公也不關心,你把我們老馮家的面

子往哪擱?”

“還有,你昨天晚上見誰去了?馮旭說了你幾句,就委屈了,找男人去了是吧?”何

彩霞開始添油加醋胡說八道起來,“讓你給馮旭找工作,不是讓你跟別的男人舊情

復燃!工作沒找上,你倒是勾搭上小情人了是吧?我呸,楊語恬,平時裝的挺清

純,一看見男人就忍不住了是吧?”

邵展威總算是明白了,搬老媽子來有什麼用。老太太這是要進行精神攻擊,舉起道

德武器,發動蕩婦羞辱了。

Sorry,邵展威心想,老子是個男人,這一套對我可沒用。

邵展威掏了掏耳朵,懶懶說:“是,怎麼的吧?”

何彩霞想到楊語恬會哭,會說沒有,會道歉,會老老實實把活幹了,但萬萬沒想

到,她竟然承認了?!

“楊語恬!”何彩霞尖叫道,“你這個髒女人,你還要不要臉!你你你,你揹著我兒

子偷人,你讓我們馮家的臉往哪擱,我兒子出去還做不做人了!”

“我不偷人,也沒見你兒子多做人啊!”邵展威都氣笑了,有條有理反駁道:“是他

自已沒本事,被裁員,又找不著工作,天天在家混吃等死,還得靠著老婆出去求人

找工作,他自已不覺得丟人,反倒說我給他丟人?關我屁事?”

邵展威是真誠地想不明白這層關係。憑什麼馮旭自已作的禍,到頭來全都怪到楊語

恬頭上?人家楊語恬還知道出去打工賺錢呢,他在家啃著鴨脖喝著啤酒,怪誰了?

“怎麼不關你的事!”何彩霞也不甘示弱,“你是他媳婦,你要是把家裡料理地井井

有條,讓他一回家就舒舒服服,開開心心的,再給他生個大胖兒子,他能工作不好

嗎!能被裁員嗎!能在家天天喝酒嗎!”

“你還是他媽呢,那要這麼說,你也得負連帶責任。”邵展威一點不慌,“他長成這

樣,歸根結底是你教育的不行,他是你兒子又不是我兒子,要是他願意當我兒子,

我就對他負責。來,叫爸。”

馮旭驚呆了:“楊語恬,你瘋了吧?你對我媽說什麼屁話,她是我媽!”

我還是你爸呢!邵展威心想,什麼混賬玩意,真是蛇鼠一窩。

馮旭說著,又想過來對邵展威動手。邵展威可是一點不怵他,略使小技就化解了馮

旭的手腳,還反過來給了他一腳。

這一腳把何彩霞心疼得不行,趕緊過來護著兒子,對邵展威大喊道:“滾!滾出我

兒子的家!”

邵展威求之不得,立刻拍拍屁股走人。

7

邵展威回到自家小區的時候,正看見楊語恬在外面的下沉廣場和一群阿姨坐在一起

聊天,楊語恬還接過別人的毛線熱心地打著。那畫面,足以讓邵展威眼前一黑又一黑。

他不由分說地把楊語恬拖了回去,楊語恬手上的毛線拉得老長,害得一群阿姨跟在

後面倒了半天。

進了家門,邵展威強忍著火氣,警告楊語恬:“你,不許,再給我去下面活動!”

楊語恬自知理虧,也沒敢說什麼。她只是在一聲聲誇讚中迷失了自我而已。

“這事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必須想辦法換回來!”邵展威焦躁地說,但他看楊語恬的

樣子,不僅不像自已那麼著急,甚至還有點如魚得水。

想想此時大概還在家裡痛罵楊語恬的那對母子,邵展威倒是稍微理解了一下楊語恬

的處境。那種家,換他他也不想回。兩相對比,傻子都不想跟邵展威換回來。

現在是邵展威處於弱勢,要想說服楊語恬配合自已,用做生意的思維,他必須得拿

點本錢出來了。

“這樣,你說個數,給你多少錢你才會願意跟我換回來?”

楊語恬不是沒想過這事,但是一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換回來,現在說這些都是空頭

支票;二是,她一直在盤算一件事,這件事,只有邵展威能做成。

楊語恬也回答得很乾脆:“我不要錢,但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只要你能幫我辦到,

不管用什麼辦法,我都願意配合你換回來。”

“什麼事?”

“你能幫我,去跟我老公離婚嗎?”楊語恬可憐巴巴地說。

這要求不算過分,也合情合理,對邵展威來說,完全沒有任何難度。他敏感的商人

神經跳動了一下:這裡面,不會有詐吧?這也太簡單了!

“你想跟你老公離婚,不就是去民政局領個離婚證的事嗎,出不起九塊錢還是怎麼

的?”邵展威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這才過了半天楊語恬的生活,他心裡的問號可

太多了。

“我不敢。”楊語恬老實巴交地說。

“這有什麼不敢的?”邵展威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說完後,兩人都沉默了。

邵展威不理解楊語恬的膽怯,楊語恬也不理解邵展威的不當回事。

“算了。”邵展威也不打算理解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他找來一張白紙,把雙方的

訴求全都白紙黑字寫了下來,邊寫邊說:“明天開始你得跟我去公司上班,這段時

間,你得跟我唱個雙簧,公司馬上就要上市了,很多事不能停,明白嗎?”

楊語恬懵懵懂懂點頭。

“好了,簽字。”

8

早上的例會上,姚一鳴忍不住一直盯著邵總身邊的那個小保潔看,把邵展威盯得煩

躁不堪。

他從桌子底下踢了楊語恬一腳:“說詞兒啊!”

“哦哦哦!”楊語恬忙不迭點頭,“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楊語恬,暫時擔任我的

秘書一職,大家多多關照哈!”

之前去探過病的那幾個高層飛快地交換了幾個眼神:行啊邵總,這就帶著物件登堂

入室了。

其他人一看邵展威身邊出現了女人,也都立刻心領神會。做的還是秘書,這不是明

說,就是暗示,懂得都懂。

別有用意的眼神紛紛往邵展威身上飄過去,把他看得直刺撓。他立刻意識到

了,“秘書”這個詞,充滿著“特殊”色彩。

靠,他在心裡罵了一聲,失策,還不如當個保潔呢,至少不會引人注意!

邵展威環繞了一圈會議桌,發現徐逞又不在。徐逞自打跟他挑明瞭對公司發展政策

的分歧後,就開始明擺了,顯然不打算再屈服於邵展威的“淫威”。

在職務上,邵展威是執行長,徐逞是副總兼技術總監,低他一級;在股份上,

邵展威佔六,徐逞佔三。怎麼說,邵展威都佔上風。

他很自然地不滿道:“徐逞呢?”

楊語恬見會議桌上一層灰,正在眾目睽睽下偷偷摸摸擦桌子,完全沒意識到邵展威

在說什麼暴言,讓整個屋子立刻降入了冰點。

邵展威這才意識到這話不應該由自已來說,趕緊加了一句:“我替邵總問的。”

楊語恬小聲湊過來:“誰是徐逞?”

“一個叛徒!”邵展威惡狠狠說。

“邵徐”之爭在公司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現下局勢不明朗,更沒人敢公開站隊。但

邵展威知道,為人更和善的徐逞在公司裡的人氣比自已可高不少。

馬上,下面的人就開始七嘴八舌給徐逞找藉口開脫,不是故意不來的呀,肯定有事

吧,好像出差了之類的,把邵展威聽得更是心煩。

他又踹了楊語恬一腳,讓她表態。

楊語恬立刻笑道:“沒事沒事,下次吧,下次補上就行了。”

這小動作當然沒逃過眾人的眼睛,有和徐逞關係好的,已經開始私下給他通氣了:

快來公司看看吧,邵總好像有點瘋了。

會剛開完,“邵總有了小情人”“公司進了資源咖”“邵總原來是個老婆奴”等訊息,就

傳遍了整個公司。佈置個新任務還得上傳下達費上好幾天的勁,八卦則毫不費力,

真正實現了扁平式傳播。

從這之後,不管邵展威走到公司的哪裡,探尋和好奇的目光便會跟到他哪裡。即使

這完全是一個謠言,但邵展威根本無從解釋。即使解釋,也不會有人信的。

他很鬱悶。

處理完必要的工作後,他讓楊語恬在公司坐鎮,繼續當吉祥物就好,他趕緊去找馮

旭攤牌離婚。早日離婚,他就能早日和楊語恬換回來。

他可不想在敲鐘的時候,是楊語恬替他出這個風頭,那他還不如死了算了。

9

楊語恬在總裁辦公室裡惴惴不安,老闆椅坐不住一點,於是乾脆起來幹活。徐逞進

來的時候,就看見“邵總”格外妖嬈地撅著屁股在擦櫃子,嘴裡還哼著小曲。

難道是開啟方式不對?

他雖然早就覺得隨著邵展威名氣越來越大,他這個人是有點瘋,但沒想到能瘋成這

樣。不會是被自已給刺激的吧?

徐逞心裡很沒底。

“邵總你找我?”

楊語恬正醉心清潔的動作尷尬地停在了半空。想必這位就是徐逞了吧?楊語恬只能

賭一把。

好在同學會時楊語恬也聽進去了點關於邵展威的八卦。這位徐逞,是邵展威的大學

同學,兩人不僅一起研發了專利,還一起創業,帶領公司從僅有五個人的小團隊做

大做強。兩人是風雨同舟的革命友情,媒體也報道過很多次。

只是邵展威這個人本就強勢又自我,眼看著公司壯大,屢獲成功,臺前出頭的邵展

威獲得最多的鮮花和掌聲,人也不免膨脹,急功近利地就要拉著公司上市。但徐逞

覺得現在遠未到上市的合適時機,甚至覺得邵展威此舉是想要藉機賣掉公司,另起

爐灶。這次,徐逞不再選擇忍讓,兩人可謂針尖對麥芒起來。

楊語恬拿抹布順手擦了擦臉上流下來的汗,對徐逞道:“坐啊,別拘著,我給你泡

茶哈。”

徐逞狐疑地看著楊語恬一溜小跑忙來忙去,泡起茶來動作靈活嫻熟,不知道他這鬼

葫蘆裡又在賣什麼藥。

雖然他知道邵展威肯定不會看的,但還是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邵總,我發你的

計劃書,你看了嗎?”

上上週就發過去了,但邵展威一直沒給回覆。徐逞太瞭解邵展威了,就算看了也會

說沒看的。兩人正在賭氣的時候,邵展威才不會對他說一句好話。

但楊語恬不是邵展威,她慣常害怕把局面搞僵,最擅長的就是順著別人的意思。

“看了啊!”她只會這麼說,反正先肯定了再說。

反常,確實反常。徐逞看了眼楊語恬遞過來的茶杯,甚至懷疑這裡面是不是下了藥。

“那你覺得,我的提案怎麼樣?”徐逞壯著膽子把茶喝了下去。

“非常好。”楊語恬很自然地誇誇道,“很有見地。”

這下,徐逞可以肯定,邵展威瘋了,還瘋得不輕。

“邵總,聽說你昨天出了車禍,你腦子沒事吧?”徐逞忍不住問道。

楊語恬有點尷尬:“沒事,我很好。怎麼了?”

“你平時完全不會,態度這麼好啊,尤其是……”徐逞想說尤其是對我,但還是覺得別

集這個火,萬一邵展威“清醒”過來,對他變本加厲了怎麼辦。

“啊……”楊語恬實在沒法接這個話,只好胡說八道起來,“我覺得我以前做的是有點

過分了,你不要往心裡去才好啊哈哈,今天天氣真不錯啊……”

從總裁辦公室出來,徐逞立刻把在外面辦公的姚一鳴拉進了茶水間裡的儲物室。

逼仄的小空間裡,徐逞和姚一鳴恨不得鼻尖對著鼻尖,姚一鳴後背緊貼著牆角,心

想我可是賣藝不賣身的啊徐總!

徐逞彷彿看出來小姚在胡思亂想什麼,眼睛一眯:“想多了,只有這裡沒有攝像頭。”

小姚更要多想了!

“我問你,邵展威到底怎麼了,怎麼突然對我態度這麼好?”

姚一鳴心想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對你態度好還不行?把你踢出公司就對了是吧?

小姚面露難色:“徐總,你覺得我能比你更瞭解邵總嗎?”

“聽說他今天帶了個秘書進來,這人你瞭解嗎?”

“我只知道他就是被這個女的騎電動車撞到的,其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小姚實話

實說,“但是他們好像是早就認識的。”

徐逞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不簡單。

邵展威找了個女的進來,難道是要改變策略,把自已暗暗擠兌出公司?高階的商戰

往往只需要簡單的食材,這個秘書,在同事們的轉述看來,智商不是很高的樣子。

徐逞心裡有點涼,好你個邵展威,就這麼對付我?走著瞧!

10

此時,“智商不是很高”的邵展威,再次回到那個小小的兩居室,發現客廳已經被收

拾一新,不用說,婆婆自會出手。甚至房子裡還飄著好聞的雞湯香味,可見何彩霞

沒少安慰自已的廢物兒子。

邵展威也不說廢話,上來開門見山,把正在打遊戲的馮旭拎起來:“帶上身份證,

去民政局離婚。”

馮旭一把沒打完就被薅起來,正煩得不行,聽見邵展威說離婚,更是一個反手就把

邵展威推開了:“離什麼婚,楊語恬你真是車禍摔壞腦袋了?”

“不是,離婚聽不懂什麼意思嗎?”邵展威真是心累,“我要跟你,這位大哥,離!婚!”

“不離!”馮旭又坐回到電腦前面,穩如泰山,“打死我也不會同意的,你死了這條

心吧!”

邵展威也有點冒火了,直接把電腦的電源一把拔下來:“你算老幾,你有什麼資格

不同意!趕緊跟我走,離婚!”

“楊語恬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是怎麼著!”馮旭啪地舉起鍵盤狠狠摔在桌子

上,“不給你點教訓你還要上房揭瓦啊!”

於是,要給邵展威教訓的馮旭,又狠狠吃了一記過肩摔。

這回馮旭也不甘示弱,兩人徹底撕破臉皮,結結實實撕巴了一會。兩人實力相當,

兩敗俱傷,誰也沒佔著便宜,誰也沒吃了虧。

邵展威披頭散髮地坐在地上喘著粗氣,衣服都破了露著半截胸口,心想這他媽就是

楊語恬的生活嗎?太刺激了這也!

半死不活地馮旭趴在地上,拽著沙發套的一角,惡狠狠地念叨:“想離婚,門兒都

沒有!不就是攀上高枝了嗎,想擺脫我,自已過好日子,美的你!”

邵展威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心情複雜地“逃”回了市中心的豪宅,楊語恬則按計劃按時下班。

一進家門,他就聞到了在馮旭家聞到的同款雞湯的味道。別說,他還真有點饞。

楊語恬很擅長做飯,也是婆婆為了培養這個“新娘”,特意在結婚前給她集訓過的結

果,教的都是馮旭從小到大愛吃的菜。

邵展威第一次體會到,下班後家裡有個人,做好一桌飯的,所謂幸福。

在餐廳裡那張平時只起到造型上的作用的飯桌上,楊語恬擺上四菜一湯和兩碗米

飯,滿臉堆笑:“都是家常菜,你不嫌棄的話就隨便吃一口吧。”

隨便?邵展威心想,我回家的時候我媽都不見得能做這麼好的菜給我。

邵展威家是高幹,父母平時都不怎麼在家吃飯。別說吃飯,邵展威從小到大見到他

們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忙,都忙,忙點好啊。

剛要下筷子,邵展威敏感的神經,立刻從飯菜的香味裡聞出了一絲心虛的佐料。他

狐疑地盯著楊語恬:“天下沒有白吃的晚餐,說吧,捅什麼簍子了?”

楊語恬只能實話實說:“就是,那個,徐總,今天來辦公室找你了。他問你那個什

麼計劃書看了沒有……”

“你怎麼說?”

“我說看了……”楊語恬不敢直視對面的眼睛。

“他問你覺得怎麼樣?”邵展威都能猜到徐逞會說什麼。

“我說很好……”楊語恬的聲音像蚊子似的,乾脆開始專心研究起餐桌上擺的假花材

質,絲絨還摻了金粉,造價一定不菲。

楊語恬縮著脖子等了半天邵展威的咆哮,但低頭摸了半天花,邵展威竟然半點聲音

都沒出。

邵展威倒不是不想吼,只是他沒底氣吼。因為楊語恬陰差陽錯替他說的,竟然都是

他的真實想法。

他當然看了徐逞的計劃書,也覺得他說得確實有幾分道理。只是在邵展威的堅持

下,上市流程都走了好幾個月了,這會兒讓他主動叫停,承認是自已操之過急,判

斷失誤,他拉不下來這個臉。

該說的不該說的,楊語恬都替他說了,邵展威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怨懟地看了楊

語恬一眼,拉過盤子勉強吃起菜來。

幾道菜都嚐了幾口,邵展威禁不住眼前一亮,楊語恬手藝不錯啊!

他默默吃著楊語恬做的菜,心想這麼好的老婆,怎麼馮旭一點都不知道珍惜,甚至

還……

楊語恬早就發現邵展威一身遮掩不住的凌亂,想也知道他和馮旭之間都發生了什

麼。她能不知道嗎,她早就想到馮旭會有什麼反應。一想到邵展威替自已捱了頓

打,楊語恬心裡更加過意不去。

她夾了頂好一塊豬蹄到邵展威碗裡:“多,多吃點。”

“他平時,也是這麼打你的?”邵展威終於忍不住問。

楊語恬甚至還笑了笑:“沒,他平時不喝酒的時候,還是對我挺好的。”

邵展威一口豬蹄噎在嘴裡,上不去下不來。

這種日子,他邵展威是半天都過不下去。楊語恬是怎麼堅持好幾年的?要不是出了

這麼個離奇的事故,她是不是準備忍一輩子下去?甚至,都不會跟任何人提起?

邵展威可不是軟柿子楊語恬,他不僅咽不下這口氣,還有超絕行動力。他立刻放下

碗筷,走到書房開啟電腦,準備查閱資料,聯絡律師。

這個婚,他還就離定了!

11

一開電腦,他就敏銳的發現,桌面上多了新東西。

還在吃飯的楊語恬立刻聽到一句河東獅吼傳來:“你是不是碰我電腦了!!!”

她趕緊放下碗筷過去解釋:“不是我故意的,我一走過去,電腦自已就解鎖了。”誰

讓楊語恬頂著邵展威的臉呢!

是電腦先動的手。

邵展威無語地瞪了她一眼,也不好說什麼,再仔細看一眼桌上的檔案,發現多了一

個新的營銷方案,是公司馬上要推出的新型迷你無人機。

邵展威狐疑地開啟這個檔案掃了幾眼。方案雖然還只是半成品,但已經列出了清晰

的結構和骨架,邏輯嚴謹,觀點新穎,用詞專業,甚至,比他們公司營銷部的專業

策劃寫得還要好。

“這你寫的?”

楊語恬點點頭:“我看了你們之前的很多案例,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就自已學著

寫了一個。”

“你為什麼會寫營銷方案?”

“我……”楊語恬有點不好意思,“我之前是在一家廣告公司做營銷策劃的,因為總是

加班,顧不了家裡,我老公就讓我辭職了。”

“你都做過什麼案例,說來聽聽?”邵展威還給人面試上了。

楊語恬報了幾個很知名的快銷品牌,幾年前他們家喻戶曉的那些廣告,裡面都有楊

語恬的功勞。要是不辭職,楊語恬現在怎麼著也能做到中層了。

邵展威不理解。

“你老公讓你辭職你就辭職?”他臉上的五官都恨不能皺成一團,“你有沒有一點自

已的主見啊!你要是想工作,就繼續工作啊,管他怎麼想!”

楊語恬又唯唯諾諾地低著頭不說話了。有些事,說起來容易,但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的。邵展威一想到自已今天也沒能成功把婚離了,還是敗給了馮旭這個小匹夫,他

也覺得自已沒臉說楊語恬了。

“算了,”邵展威實在拿她沒辦法,“婚我想辦法幫你離,你也得配合我,少跟徐逞

說些不該說的,我倆現在是死對頭,懂嗎?”

楊語恬點頭如搗蒜。

為了避免再被那些不懷好意的眼神刺撓,邵展威教了楊語恬一些關於公司的事,讓

她白天去公司待著,自已做提線木偶師,遠端操控。他沒有意識到,在虛假的謠言

面前,他為了避免麻煩,很自然地選擇了“退讓”。

而楊語恬這個總裁,卻做得越來越順風順水。不管說什麼都有人在聽有人回應的感

覺,可太好了。

除了邵展威吩咐她做的事情之外,她還主動了解起了關於營銷的工作,她本來就對

這個感興趣,高新科技也讓楊語恬覺得新鮮有趣。她壓抑已久的學習天賦,正在慢

慢甦醒過來。

只有小姚意識到,這個邵總,不一般。他居然,會說謝謝了。

不僅如此,他居然還會在上班的路上,跟每個人打招呼,早上好。

甚至,還是笑著的!

對此,絕大多數人的理解都是,戀愛果然可以改變一個人啊。只有姚一鳴覺得,好

像哪裡有點不對。

跟別人說早上好也就罷了,怎麼還能跟徐總說呢?

12

這事,徐逞也覺得蹊蹺——事出反常必有妖。

於是他決定先和技術部內部他的嫡系部隊摸魚開個小會,分析分析最近邵展威的反

常反應。七八個人剛坐進小會議室,屁股還沒坐熱,門突然開了,迷路的楊語恬探

進頭來,雖茫然無措,但又歪打正著。

一時間,雙方都有點慌。

楊語恬本來是想去找營銷部的,路痴的她在迷宮一樣的大樓裡不知怎麼走的,一開

門就看見一窩子技術骨幹,在徐逞的帶領下,同樣驚訝地看著他。

“對不起打擾了!”楊語恬立刻關門後撤。

一關門,小會議室立刻炸了鍋。本來徐逞的嫡系名單對於邵展威來說,一直是個秘

不能發的事情,誰會把“徐逞的人”四個字寫腦門上啊。這下可好,直接一窩打盡。

“徐哥,邵總這明顯不裝了呀!明牌了呀!”年齡最小的魏然,第一個沉不住

氣,“你還怕他幹什麼,咱直接集體辭職算了!叫他後悔去吧!”

一向沉穩隨大流的老劉也忍不了了:“沒見過這麼不講武德的老闆,這回,我們是

想留也沒法留了,邵總還能容得下我們幾個嗎?”

“你們先彆著急。”徐逞雖然這麼說著,自已也是一腦門子煩躁,“講道理,邵展威

不應該這麼不講武德啊,他最近是不是有點不正常,不是我一個人這麼覺得吧?”

“他就是想逼你主動走唄,都這時候了,還管那麼多幹什麼!”魏然早就不滿邵展威

的做派了。

“我看也是。”

“小魏說的對。”

幾人七嘴八舌正討論著,沒想到楊語恬又進來了!

“不好意思!”楊語恬拎著個拖把,直奔小會議室的角落,那裡有一塊昨天潑上去的

咖啡漬還沒來得及清理,“我實在看不下去,馬上擦完就走,你們別管我哈,忙你

們的。”說完,楊語恬埋頭擦起地來。

“不是,”徐逞再也受不了了,騰地一下站起來,“邵展威!你什麼意思你直說行

嗎?我沒心情跟你猜來猜去的!你這又是在幹嗎?”

其他幾人見徐逞有點火了,立刻識相地紛紛找藉口從會議室裡溜了出去。雖說神仙

打架,小鬼遭殃,但也不想當場遭殃,這也太尷尬了就是說。

楊語恬哪見過這陣仗,她只是單純的職業病犯了想擦乾淨地而已。看著大家都溜出

去了,她也想跟著溜出去,假裝混在人群裡,被徐逞當場按住。

“邵總!”徐逞牙都快咬碎了,“裝看不見我是吧!你這麼大一個總裁你怎麼混進去啊!”

楊語恬扶著拖把杆子,不得不直起腰來尷尬一笑:“好像也是。”

“要是公司實在容不下我,我走也是可以的。”徐逞賭氣說道,“但是剛才的那些人

你也看見了,我就直說了,他們都是我的人,我都要帶走,你沒意見吧?”

“沒意見沒意見。”楊語恬趕緊順著他說,說完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怎麼徐逞更

生氣了呢?

徐逞現在有兩條路,出走對他來說不見得是最差的,只要他手裡有技術,頭上又

有“震威科技”創始人的光環,他不管是單幹還是投靠別人,都能活得不錯。但是這

畢竟是他和邵展威一起白手起家的產業,有篳路藍縷的感情在裡面,讓他放手,說

實話也沒那麼容易。

他一直覺得邵展威就是嘴硬,兩人之間的矛盾早晚是可以調和的,不至於讓公司剛

有起色就面臨分家的窘境。

但是他居然那麼容易就答應了?我就是激你一下我沒讓你直接答應啊!

這下換徐逞下不來臺了。

“你可想好了?”徐逞臉上有點掛不住,又問他一遍。

楊語恬雖然不知道自已剛才做了個什麼決定,但是,好像是個大決定啊!她不能沒

跟邵展威通氣就搞砸局面,不然自已真沒辦法收場了。

楊語恬倒是能屈能伸,毫不倔強,她一個保潔小妹有什麼面子好顧忌的,趕緊改

口:“沒想好,我說了不算,您別生氣。我這就走,這就走。”

徐逞整個人十分無語,想不通這個“邵展威”現在對他到底是什麼態度,在玩什麼把

戲,簡直撲朔迷離。

13

午休時,姚一鳴在休息區的用餐位置上剛開啟外賣,喝口水準備好好享用午餐,就

感覺到有一個人湊了過來坐在他旁邊。一轉頭,發現竟是邵總。

“噗!”姚一鳴一口水全噴楊語恬臉上了。

“不是,邵總,您怎麼上這兒來了!”姚一鳴手忙腳亂找紙巾給楊語恬擦臉,電光石

火間,他連自已的遺囑都在腦子裡擬好了。

楊語恬只是被嚇到了一下,倒也不生氣,還自已接過紙巾擦了擦,依然笑眯眯

地:“沒事沒事,你吃你吃。”

姚一鳴現在緊張地連隔夜飯都能吐出來,還吃得下去嗎吃。

他渾身難受地看著楊語恬:“邵總,您有什麼事就直接吩咐我就好了,你來看我吃

飯幹什麼……”

“聊天啊!”楊語恬開朗道。她上工的時候,最期待的就是午休時和大小姐妹聚在一

起,邊吃飯邊聊八卦,那可是她一天的辛苦工作中最期待的一刻。

要說這個總裁,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雖然聽上去是很爽,但楊語恬做了兩天就覺得

沒意思了,因為邵展威沒有朋友,跟家裡人也冷淡。唯一的朋友徐逞,還變成死對

頭了,楊語恬很好奇。

邵總要跟我聊天?姚一鳴怎麼想怎麼覺得這個畫面,十分詭異。

“你別緊張,”楊語恬趕緊補充發言,“我就是想問問,你覺得徐總人怎麼樣?”

姚一鳴腦中立刻警鐘大作:“邵總,我可是對您很忠心的,我平時和徐總沒什麼接

觸的!”

楊語恬也是做過社畜的,自然知道姚一鳴是在哄她,心想總裁這身份也不怎麼樣,

身邊人沒一個肯講真話的,聽來聽去都是恭維,怪不得邵展威越來越孤僻自大。

她不是傻子,就算在公司才呆了幾天,也能感受到員工們對邵展威和對徐逞態度的

截然不同。她也不是想主動碰邵展威的電腦,只是人臉解鎖總給她提供機會,她

就“順便”看了眼徐逞寫的計劃書。該說不說,她覺得徐逞的想法更有道理。

既然她不是傻子,那邵展威就更不是傻子。他那態度,顯然跟楊語恬想的是一樣

的,只是礙於面子,不肯低頭罷了。

算了,楊語恬見從姚一鳴這問不出什麼,也不勉強。離開之前不忘拿走空水瓶,還

囑咐一句:“別忘了廚餘垃圾分類哦!”

口氣就很像收拾垃圾的阿姨。

14

晚上回家後,楊語恬照例給邵展威彙報今天的工作。只是到了徐逞這一趴,楊語恬

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所以她決定挑著說。

“徐總今天也去公司了,開會了。”她說,隱去了技術骨幹那一部分,“我問候了他。”

邵展威皺著眉頭抬起頭來:“你問候了他?問候了他什麼?”

“工作還順利嗎,之類的,哈哈……”楊語恬乾巴巴笑了一聲。

“他怎麼回答?”邵展威陰著個臭臉。

“他說,”楊語恬開始胡編亂造,“要是邵總不回覆他的計劃書,他就不幹了。”

“楊語恬,”邵展威敏銳地抓住她的漏洞,“你撒謊還能再蠢一點嗎,你不是都跟他

說了計劃書很好嗎?”

“但是他顯然不信啊!”楊語恬靈機一動亡羊補牢。

那倒也是。邵展威和徐逞在工作上的討論絕不會那麼簡單,不是“很好”兩個字就能

打發的了的。真的邵展威絕不會只說這兩個沒什麼用的字,而是直接開始抓具體問題。

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徐逞都能肯定,邵展威還是不願意直面這個問題。

他既不想承認徐逞說的對,也不想讓他帶著技術骨幹們出走,就一直僵著,也不是

個辦法。早晚徐逞會被他這種高傲的態度逼走的,那將會是公司的巨大損失,也會

嚴重影響邵展威的上市程序。

“要不我去替你說?”楊語恬大膽建議,“反正我現在頂著你的臉,可以幫你乾點你

不願乾的事。”

“你以為我是你嗎?”邵展威鄙夷地說,把楊語恬的手機扔給她,“這你自已解決!”

為了避免露餡,兩人交換了手機,方便接打電話。楊語恬在自已的手機上看到,馮

旭給自已打了無數個電話,發了大一堆資訊,除了辱罵,就是求她回去,家裡肯定

又沒人收拾了。

好在這些都是邵展威處理的。他的處理方式就是當馮旭是個死人,電話一律不接,

資訊一律不回,換楊語恬,還真做不到這麼狠心。

看著看著,電話又響了,楊語恬嚇得把手機直接一扔,躲在沙發後面,連結束通話都沒

勇氣按。

“要我幫你罵回去嗎?”邵展威問。

楊語恬怯怯露個眼睛出來,不敢說話。邵展威直接接起了電話,按了擴音。

一聲巨吼從電話裡傳了出來:“楊語恬你他媽終於肯接電話了是吧!!!”

楊語恬拿抱枕把自已的腦袋捂住了,但還是能聽見。

邵展威這邊也中氣十足地開口:“你找我媽你給我打電話幹什麼!”

“楊語恬,你少裝了,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現在趕緊給我滾回家!”

“我也就說最後一次,離婚,不離就法庭見。”

馮旭那邊沒聲音了,顯然被“法庭”給震撼住了,過了一會才又哼唧起來:“哼,你

少嚇唬我,不就是想離婚嗎,你回來,咱倆好好商量。”

“商量你媽。”邵展威簡潔但有力地說,“我要是再踏進那個家門一步我跟你姓。”

楊語恬一直不太懂這句話的辱點在哪,可能是一些男人之間執著的父子play。

果然,馮旭破了大防:“楊語恬,你現在在哪,我過去找你!”

“我在邵總家~”邵展威很綠茶地說,說完又覺得這句好像有點曖昧了,趕緊重重補

充了一句,“做保潔!”

馮旭自然是不信的,大晚上做保潔,做什麼保潔?但邵展威懶得跟他扯皮,結束通話電

話後直接拉黑不解釋。

楊語恬在沙發後面伸出兩隻手,忍不住給邵展威鼓掌。

“放心吧,他找不來這裡的,這裡保安很嚴。”邵展威安慰楊語恬道。

楊語恬從沙發後面站起來,男人的體型巨大一隻:“我不害怕,倒是你,儘量就別

出門了。”

憑什麼?邵展威下意識反應。

憑什麼楊語恬要這麼說?明明是加害人的錯,憑什麼被害者要擔驚受怕?他細細琢

磨著楊語恬的反應,發現這種“受害者有罪論”幾乎已經成了她的一種思維定勢。

只是男人的身體暫時把她從這種思維定勢裡解救了出來,但她還是覺得,女的就得躲。

15

當然他們都沒想到,馮旭顯然比他們想象的更有戰鬥力。

“邵總。”小姚敲敲門進來,“有個男的在外面,說要見你。他說他叫馮旭,您認識嗎?”

楊語恬腦袋嗡地一下。

她強作鎮定道:“叫他進來吧。”

小姚看了邵總一眼,沒說話就出去了。他記得,這個馮旭,他在醫院見過。那天,

馮旭在醫院樓道里高喊著楊語恬的名字找來找去;現在,邵總又帶了楊語恬來公

司,說是他的秘書,這裡面,都是事兒啊!

邵總,不會是勾引有夫之婦了吧……小姚望天流淚,邵總啊邵總,沒想到你是這種

人!我真是錯看了你啊!!!

總裁辦公室裡,馮旭拘謹地坐在沙發上,喝著邵展威六千塊錢一兩的紅茶,品不出

個滋味。

面對面的雙方現在都對彼此,有點怕,但都不敢表現出來。

楊語恬不得不在心裡給自已打氣:你現在可是個男人!還是個脾氣很差的男人!你

做什麼都是合理的!

她盡力想象著邵展威那副臭不要臉的樣子,對馮旭沒好氣地說道:“這位先生有什

麼事嗎?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你耽誤我一分鐘,我就要損失一百萬。”

馮旭本就是個紙紮的老虎,被邵展威這麼一示威,心裡也發虛,壯著膽子道:“當

然有事。你是不是,跟我老婆楊語恬搞到一起去了?”

楊語恬已經把自已代入了邵展威,輕蔑地牽起嘴角一笑:“是又怎麼樣?”

“我就說,怪不得楊語恬要跟我離婚,就是你在背後給她撐腰!”馮旭咬牙切齒

地,“你要是真心想跟楊語恬好,我呢,也不攔著。要給楊語恬贖身,總得拿出點

誠意來吧,邵總?”

“你想要多少?”

“既然你說我耽誤你一分鐘就是一百萬,那我也不多要,就要一百萬,對於你來

說,這點小錢還算錢嗎?”

楊語恬心裡一哆嗦——我幹嗎裝這個逼啊我,早知道就說少一點了!

“等我,”楊語恬一推眼鏡,“考慮考慮,再答覆你!”

送走馮旭,姚一鳴在回來的電梯上,被徐逞成功截獲。

姚一鳴這個兩面三刀的,立刻把自已的懷疑給徐逞和盤托出。主要是,他真的怕邵

總走錯路,從大局上來說,他不希望公司受到任何損害,就是不希望自已的工作受

到什麼損害。畢竟除了邵展威,二把手徐逞還在呢。

兩人一合計,發現邵展威最近果然是極度反常,但楊語恬這個樸素的保潔小妹,又

和“紅顏禍水”“禍國殃民”這些詞,顯然是沾不上一丁點關係的。

“但是怎麼說呢,”姚一鳴“很懂”地分析道,“畢竟是白月光啊!”

“這你也知道?”

“公司全知道。”

給邵總留條底褲吧!

徐逞覺得,邵展威沒怎麼談過戀愛,一向是不屑於小情小愛的,在親密關係上,多

少有些心理問題。或許老房子著火,也不無可能。

“我覺得邵總倒也不算是老房子吧……”小姚很客觀公允地說。

“這不是重點!”徐逞說,“重點是,這個楊語恬到底是何人!”

另一邊,邵展威也收到了來自馮旭的見面請求。雖然他已經決定打官司,但還是想

看看馮旭狗嘴裡吐什麼狗屁。

咖啡館裡,馮旭對邵展威鬼迷日眼地道:“你是不是真心想跟我離婚?你跟那個邵

展威,不會真的搞到一起去了吧?”

邵展威白了他一眼:“是又怎麼樣?”

連回答都一模一樣,馮旭心想合著你倆才兩口子唄?真離譜,這才聯絡上幾天啊,

看來那個姓邵的,對楊語恬就賊心沒死過!

馮旭忍著怒意,跟邵展威坦白自已的小九九:“邵展威說願意給我一百萬贖你自

由,可見他對你還是有幾分真心的。那小子這麼有錢,一百萬說給就給,你肯定還

能值更多。你要是真心想跟他在一起,就先幫我騙他幾次,等我拿到更多的錢,我

就跟你離,怎麼樣?”

“楊,不是,邵展威真那麼說,願意給你一百萬?”

“這還用考慮?”

邵展威覺得很遺憾。儘管他小班授課,一對一輔導教學,楊語恬還是沒有學到他這

個人精髓的萬分之一。面對馮旭這種無賴,只要答應給錢,就是萬劫不復的開端。

但馮旭不這麼想,他以為,楊語恬聽到這話,還不得感動死——有男人願意為了我出

一百萬哎!然後為了能離婚,立刻答應馮旭聯合詐騙的要求。

但他不知道,他現在面對的,可是小白兔的皮,老狐狸的芯子。

“呵呵,”邵展威嫵媚一笑,陡然變臉,“做你的春秋大夢!等著收法院傳票吧你!”

不把你告到底褲掉,老子就不姓邵!

16

晚上回家,兩人一合計,就覺得馮旭這招聲東擊西,實在低階。

“我沒答應他啊!”楊語恬急急地說。

這不用說,邵展威相信就憑楊語恬那點小膽,幹不出來這事。

楊語恬只是單純地想借機離婚,但沒想到會搞得這麼複雜,對邵展威很是愧疚,主

動提出:“要不算了吧,我願意跟你換回來。只要能換回來,你就當一切都沒發生

過好了,實在……實在是太麻煩你了。”

邵展威一聽這話,莫名煩躁,臉色也變得很難看:“你到底想不想跟那孫子離婚?

你不會,還對他有感情吧?”

“那倒沒有。”楊語恬立刻說,“其實,我這個婚,也是稀裡糊塗結的,我從一開始

也沒有多喜歡我老公。”

“不想結就不結唄,不結能死嗎?”邵展威不理解。

楊語恬默默低下頭想了一下,苦惱地歪了歪嘴:“真能。能被家裡唸叨死,被外人

的閒話念叨死。到了年歲,所有人都在你身邊問,怎麼還不結婚啊,還不結婚啊,

好像不結婚就有那個大病一樣。”

邵展威想了想,他和楊語恬一樣的年紀,怎麼沒人唸叨他呢?可能唸叨了他也從來

沒往耳朵裡進過。他有太多比婚戀更重要的事要做了。

或許楊語恬本來也有。她有興趣,有學歷,有事業,但是大家都覺得,對於女人來

說,婚戀比這一切都重要。這只不過是個排序的問題。

問題是,誰來決定這個順序。

或許由於身體裡女性荷爾蒙影響,邵展威總覺得胸口發癢,一絲共情能力正神不知

鬼不覺地慢慢生長。他一旦下定決心要幫楊語恬離這個婚,就誰也不能阻止他。

“你放心吧,”邵展威說,“既然我們簽了合約,我就必須遵守契約精神,婚我一定

會幫你離的。換,也是要儘快換回來的。”

其實這幾天楊語恬也沒少琢磨這事,她鑽研了一些靈魂互換的小說和影視劇,覺得

這裡面不無規律可循。尤其是覆盤互換那天的條件,對換回來很有幫助。

只是最近幾天的天氣預報,城市上空晴空萬里,似乎近期都不會有雷暴雨的天氣出

現。換個地方或許可行,但也有可能既耽誤時間,後果也完全不可控。

邵展威可不想冒這個風險,相比送命,他寧願做個女人。

況且,他現在居然開始習慣起家裡有個人的感覺。空蕩蕩的大房子,也多了幾分溫度。

馮旭被兩人斷然拒絕,惱羞成怒,於是又搬出了何彩霞。這一家子並非對楊語恬有

什麼感情,只是不想放過邵展威這塊肥肉,好讓馮旭下半輩子高枕無憂。

何彩霞才五十多歲,正是闖蕩的年紀。聽了兒子添油加醋的轉述後,第二天一早趕

著上班早高峰,就坐到了人來人往的寫字樓大門口,宛如定海神針般開始哭號。

不知何彩霞是看太多婆媳倫理劇,還是在實踐中具備過相關經驗,她甚至還斥巨資

15塊錢,列印了個橫幅拿在手裡抖著,上寫“無恥男小三勾引有夫之婦 五旬老太誓

死捍衛倫理道德”,充分考慮到了聽障人士也對八卦有需求的溫馨現實。

“哎喲,我不活了我,你們震威科技的老總,就是個衣冠禽獸!他不知廉恥,勾引

我兒媳婦,破壞我兒子家庭,給我兒子打成重傷,還出言侮辱,害得我兒子不堪重

負,跳樓自殺未遂,現在還在醫院躺著!真是天良喪盡,一對狗男女,一起下地獄!”

儘管何彩霞的大戲只唱了二十分鐘就被保安一左一右抬起來架走了,但多虧好事者

拍了影片上傳網路,這段花邊新聞立刻以寫字樓為圓心,向整個行業光速傳播開去。

聽說婆婆在樓底下罵大街,楊語恬躲在總裁辦公室裡,連頭都不敢伸出去一下。一

上午,全公司的人哪還有心思上班,全都在竊竊私語冷麵霸總俏媳婦的八卦,只有

姚一鳴一個人坐在總裁辦公室外面的工位上,面如死灰,心如上墳。

他趕緊八百里加急call來了徐逞,而徐逞在來的路上已經看到了遍佈全網的何彩霞

罵街精彩小影片,各種剪輯版本層出不窮,熱度還在持續飆升中,連帶著“震威科

技”也跟著上了熱搜。

徐逞一進公司,就直衝總裁辦公室而來,對姚一鳴撂下一句“擬個通知,公司裡要

是有人還敢討論這個事,立刻原地離職”後,連門都沒敲就衝了進去。

姚一鳴趕緊照辦。

辦公室裡,楊語恬已是萬念俱灰,正在上網搜尋“哪種自殺方式痛苦程度最小”,看

見徐逞怒氣衝衝直衝進來,趕緊把頭縮在電腦螢幕後面。

“邵總,解釋一下吧,到底怎麼回事啊?”徐逞壓著火氣問,“現在連公司都被你推

上風口浪尖了!”

楊語恬覺得現在自已非常需要一個律師來做自已的嘴替,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徐

逞解釋這件事。

17

“這件事因我而起,衝我來。”

一個楊語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她露出眼睛看過去,邵展威來了!

兩分鐘前,邵展威罵罵咧咧地進了公司。雖然徐逞的禁言令已經被姚一鳴用最快的

速度釋出下去了,但堵得住自家公司,也堵不住整棟樓的悠悠眾口。

邵展威所經之處,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小刀一樣尖銳地向他身上划來。人們不去求證

事情的真偽,只是為了一時的娛樂性,就輕易地對一個女人蓋章定論,好像是一件

再普通不過的事。

邵展威從未覺得進公司的路,像今天這樣難走。更沒想到,徐逞會先來向楊語恬興

師問罪。

徐逞一回頭,看到始作俑者正盛氣凌人地站在那,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你彆著

急,我沒打算放過你。”

“外面傳的那些謠言,你也相信了嗎老徐?你還不瞭解我的為人嗎?”邵展威傲嬌地問。

徐逞愣住:“我不瞭解不是很正常嗎這位大姐?”

又忘了我現在是楊語恬了!

楊語恬見邵展威都出面了,自已也不能再縮著了,默默從桌子後面跑過來解

釋:“其實,這都是為了幫我,不是,我為了幫他。”

“你再怎麼樣,也不能幹出破壞別人家庭的事啊!”徐逞有點著急,“你知道現在外

面是怎麼說你,說我們公司的嗎!”

邵展威聽徐逞這麼說,心裡一涼,把楊語恬拉開,用楊語恬的口氣道:“合著徐總

也覺得,我跟邵總就像外面說得那樣不堪,對吧?”

徐逞看著他倆這麼親密的樣子,也很迷惑:“你倆這樣,這很難不讓人懷疑啊!展

威,我知道你和初戀物件重逢很難得,但你也不能作出這麼道德敗壞的事情吧!你

這樣,把公司形象當什麼了?!還上市,別做夢了!你只會把公司越拖越垮!”

啊啊啊啊,楊語恬都要瘋了,說什麼也別說這個啊,你這不是往邵展威心上捅刀子

嗎!你這不是滅火,你這是倒油啊!

楊語恬什麼都來不及想,一把手就捂住了徐逞的嘴:“徐總,你冷靜一下,這不是

你的真心話對吧,你不是這麼想的對吧,你只是在說氣話對吧!”

楊語恬這一下反倒讓邵展威更氣了:“楊……你哪邊的,你在替他說話?他可是有老

婆孩子的!”

徐逞掰開楊語恬的手,一時間不知道該看誰,嘴裡還不肯停下:“這跟我有老婆孩

子有什麼關係,我沒說氣話,我就是要散夥!”

終於說真心話了是吧,很好,邵展威一下子恢復了冷靜,開啟大門:“徐總慢走,

不送!”

得,一朝回到解放前。

18

徐逞一走,楊語恬立刻像根蔫蘿蔔似的對邵展威幽幽道:“你倆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邵展威把頭扭到一邊,還在生悶氣:“我不在公司的時候,連你也被他收服了是

吧!徐逞到底有什麼好的!”

楊語恬莫名聞到一股醋味,但又覺得可能是自已的錯覺:“我沒有,我這不是在為

你考慮嗎?要不我去替你,跟徐總說說?”

“你敢。讓他走,沒了他,我照樣能上市。”

冷靜下來後,當務之急是叫公關經理趕緊想辦法去處理這次危機。該發澄清公告發

公告,該刪帖刪帖,該捂嘴捂嘴,力圖把這次影響降到最低。

實際上,網上的辱罵大部分都集中在楊語恬身上,度過了24小時的爆發期之後,這

次輿情整體上對邵展威的形象,沒有產生太大影響。

他很意外。

輿論導向確實是沒能拿邵展威怎麼樣。他一個科技新貴,創業領袖,名牌大學高材

生,還是高幹子弟,外形也不錯,這點莫須有的道德汙點完全影響不了他的形象。

但是楊語恬就不一樣了,所有的髒水全都潑向了這個本是受害者的人,甚至何彩霞

的“唱詞”都被篡改了,三傳兩傳,就變成了楊語恬這個人老珠黃的有夫之婦,勾引

單純清白大男孩邵展威。出軌的是她又不是他,撈女小保潔心機上位史都編到了八

十多集。

自家公司的人是不敢再對他怎麼樣,但出了公司,還有整棟寫字樓,還有整個城市

的吃瓜路人,還有網上的鍵盤俠。只要邵展威還套著楊語恬的殼子,全世界就都對

他罵了上來。

這個世界,原來這麼癲嗎?!

19

邵展威重重合上膝上型電腦,不得不給公關經理又批了點經費。那些罵楊語恬的帖

子和評論,要多難聽有多難聽,連邵展威一個男人都看不下去了。

邵展威甚至還把總裁辦公室的wifi給斷了,不想讓楊語恬看見那些髒東西。姚一鳴

雖然不知道邵展威為什麼給他私下下達這樣的指令,但邵總一定有他的道理!

只要斷了網,楊語恬其實感覺還是挺好的。在三次元裡,她沒感受到一點腥風血

雨,公司的人還是對她一如既往的恭敬,外面的世界也依然友善光明。

而邵展威,已經是今天第三次,在公司樓下的便利店被一個大媽惡狠狠地盯著看

了。因為楊語恬的個人資訊早就飛得全網都是了。

被男人罵也就罷了,怎麼反而盯他最狠的,都是女的呢?邵展威不理解。

“你不該來公司的,還是在家躲躲的好。”楊語恬真誠地對他說。

邵展威偏不。他終於發現,退縮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越退縮,別人越會得寸進

尺。縮著縮著,你的生存空間就會徹底被擠沒了。

“我要讓你看看,一個男人是怎麼面對這些的。”邵展威甚至還有點驕傲,“幸虧現

在是我來替你承受這些,不然你早崩潰了。”

楊語恬覺得邵展威這句話說得很有水平,她有些受寵若驚。這讓她發現,邵展威也

不像他看上去那麼冷漠刻薄。冰山,也是可以被捂化的。

於是楊語恬又忍不住提了徐逞一嘴:“那徐總,你是不是也可以原諒一下?你其實

也不想讓他走的,對吧?那你就說唄,你不說,誰能知道你怎麼想的呢?”

她早就注意到,邵展威辦公室裡擺著的唯一一張照片,就是當初公司成立時,五個

人的初創團隊在簡陋出租屋裡的合照。如今六年過去,合照裡的人,只剩邵展威和

徐逞了。要是徐逞也走了,邵展威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那次吵架之後,徐逞就再也沒來過公司。新的謠言甚囂塵上,說是行業內的另一家

大公司,已經準備全盤接手徐逞的團隊,許的待遇十分優厚,包括比震威更高的股

權比例。

這讓邵展威很鬱悶,徐逞最後還是選擇了背叛自已這條路。他一直以為徐逞是脾氣

最好的,就真的會一直無條件支援自已。現在發現,兔子急了也咬人。咬人也是真

疼。心窩子疼。

邵展威沒吱聲,在楊語恬看不見的角度,他面前的膝上型電腦螢幕上,正是徐逞那

份發展計劃書。他不僅看了,還看了不止一遍。

在邵展威看不見的角度,他不知道楊語恬從玻璃的反光中,盯著他的螢幕也已經看

了很久了。

“你的方案做得怎麼樣了?”他冷不丁開口,岔開了上面的話題。

他把無人機的市場營銷方案試著讓楊語恬做一份完整的出來,楊語恬做得很快樂,

也很順利:“差不多了,你要看嗎?”

楊語恬現在不用天天做家務,也不用打工養廢物老公,不用伺候戲精婆婆,能學新

東西,能做喜歡的事情,周圍的人都對她非常友好尊重,她覺得這簡直是神仙日

子。偶爾有一瞬間,她會偷偷自私地想,要是永遠都不換回來就好了。

邵展威掃了一眼楊語恬做的方案,突然問了一個無關的問題:“如果我們換回來

了,婚也離成了,你想去做什麼?”

楊語恬還在潤色方案的手停了下來。

她不知道,她不敢想。她知道現在找工作很難,像她這樣空白期好幾年的家庭主婦

就更難了。她已經三十多了,又沒有生育過,不會再有大公司願意要她了。

楊語恬害羞地笑笑:“還去做鐘點工吧,他們給的時薪也還行,能養活自已。”

聽了這話,邵展威有點黯然:“初中時,我覺得你會是全班最有出息的那個,你學

習那麼好,次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我很崇拜你。”

“會學習,有什麼用啊,連個婚都不敢離。”楊語恬的口氣裡,有一種認命的無奈。

有個事,邵展威還沒跟楊語恬說,他想留著給她個驚喜。

兩天前,邵展威派去的律師敲開了馮旭家的大門。

因為何彩霞散播謠言,造成了惡劣的社會影響,和邵展威的名譽損失,律師決定正

式提起公訴。

馮旭沒想到老孃出的這個昏招,居然真的能讓自已成為被告,還會面臨一筆不小的

賠償,當即嚇得快尿了褲子,自然對律師的一切建議,言聽計從。

“那離婚協議?”

“我籤,我籤還不行嗎?”馮旭哭著寫下自已的名字。

最後竟能如此輕鬆地就解決了這件事,邵展威簡直想給何彩霞送面錦旗:妙手回春。

天氣預報顯示,過兩天,城市上空會有冷暖鋒交匯,帶來短時強對流雷暴天氣。他

們似乎,可以換回來了。

一切,好像都可以回到從前了。一切,好像又有那麼一點不一樣了。

楊語恬覺得自已時間不多了,有些事,再不做就來不及了。

20

午休時,姚一鳴再次和楊語恬在一張餐桌上相遇。

這次,姚一鳴沒有讓悲劇重演,而是硬生生把嘴裡那口水嚥了下去,儘管代價是把

自已嗆了個半死。

“不是,邵總,您別總來這招行嗎!”姚一鳴快把半片肺葉都咳嗽出來了。

“不好意思,下次一定!”楊語恬抱歉地笑道。

“別有下次了!”姚一鳴都快哭了。

“小姚,問你個正事,徐總那事,是不是真的?”楊語恬認真問道,“只要你跟我說

真話,我保證不會對你怎麼樣。”

姚一鳴很懷疑地看著楊語恬。

楊語恬又故作深沉道:“其實,我也不想讓徐總離開的,你懂吧?徐總離開,對

我,對公司有什麼好處呢?”

懂得都懂。

姚一鳴想了想,這才大著膽子說:“其實徐總也沒接受那邊的條件,只是上次那事

澄清之後,他好像覺得,有點對不起您,這才不肯來公司的。”

原來如此。

如果邵展威也聽信謠言,相信徐逞就是另攀高枝了,不把話說清楚,久而久之,可

能謠言就真的成真了。

可是要用邵展威的名義去見徐逞,八成他是不肯見的,楊語恬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她用之前的鐘點工平臺,查到徐逞老婆下單的保潔服務,又找到接單的同行,跟她

換了一單價格更高的訂單。徐逞家在郊區別墅區,過去要一個多小時,大多數接散

單的保潔也不愛接這種路上耽誤時間長的。

楊語恬一擼袖子,裝扮一番,戴上帽子口罩就去了。

徐逞老婆一開門,眼前一黑。

“你是保潔?”她狐疑地盯著偽裝的楊語恬。

“當然,”楊語恬晃了晃自已的專業工具包,“您可別以貌取人。”

“現在保潔都捲成這樣了嗎?”徐太太雖然震驚,但來都來了,還是讓楊語恬進去

了,“打掃的不乾淨我可是要投訴的。”

這話對楊語恬一點威懾力都沒有,保潔這不是楊語恬的統治區麼,她都懶得跟徐太

太廢話,直接戴上手套就幹了起來。

當然,她也沒忘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是來找徐逞說清楚的。但是裡裡外外看了一

圈,徐逞竟然不在!

失策了!楊語恬懊惱地想。

徐太太盯了楊語恬一會,發現她確實是個熟練工,打掃起來也很認真,便不再監

視,反正家裡都有攝像頭,於是放心地牽著小狗出去遛狗了。

楊語恬見徐太太出去了,也放下警惕,畢竟幹起活來還是挺熱的。她先是摘了帽

子,擦玻璃的時候,又摘了口罩,像個壁虎一樣,伸展開四肢,整個人趴在別墅一

樓餐廳裡的大落地窗前,賣力地擦著。

擦著擦著,楊語恬就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外面怎麼站了個人。停下來定睛一看,雙

方都被難堪住了。

徐逞看見“邵展威”在自已家嗷嗷擦玻璃,以為自已最近精神壓力大到出現了視覺障

礙,怎麼看誰都是邵展威?

這也太可怕了!

楊語恬也定在那,真像個被人發現的壁虎一樣,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候她覺得,壁

虎有個能斷尾逃跑的功能可真好的。如果能讓她逃離這超級尷尬的一幕,她寧願斷

個十根八根的。

事到如今,只能硬上了。

楊語恬揮了揮手,人到了尷尬的極點真的會笑出來,甚至直接熱情地打了個招

呼:“嗨徐總。”

徐逞在“直面邵展威”還是“打暈自已”之間選擇了逃跑。他實在無法接受邵展威會上

門給他家擦玻璃,這文字也太小眾了。

好在餐廳旁邊還有個小門,從裡面可以開啟,讓楊語恬沒怎麼耽誤時間就追上了試

圖逃跑的徐逞。

21

花園裡,翻牆翻到一半的徐逞,被氣喘吁吁的楊語恬一把拽住褲腳:“徐總,你跑

什麼啊!”

徐逞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在自已家花園逃跑,選擇的還是

翻牆這種慌不擇路的方式。

“那你追我幹什麼啊!”徐逞都快哭了,“我明明在自已家啊!”

“你先下來,下來說話。”

“我不下,你來我家幹什麼!”徐逞一隻腿跨在牆頭,也不是不想下,實在是上也上

不去,下也下不來,卡在那了。

怎麼講,有時候真實的商戰就是這麼匪夷所思,往往會用翻牆頭這種詭異的形式展開。

楊語恬雙手叉腰看著他,發現他確實是被卡住下不來,好心好意道:“我給你去叫

保安把你抱下來?”

徐逞面如土色:“你要是想讓我從此在這個小區都抬不起頭來,你就去叫,你叫了

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算了,那還是說正事吧。”楊語恬也不想把事情鬧大,雖然感覺已經有點收不回來了。

“徐總,謠言的事我沒有怪你,真的。你的計劃書我也看了,我很認可,你要是肯

回公司,我一定會跟你好好聊的。”

徐逞一條腿耷拉在下面,受力有點困難,但還是聽進去了楊語恬的話:“你,你真

的這麼想?”

“這事兒,應該是我跟你道歉才對。”楊語恬心想,反正說都說了,回去再給邵展威

認罪吧,索性說開了,“你也知道,我這個人,驕傲自大,目中無人,頭鐵嘴硬,

口無遮攔,說話陰陽怪氣,做事以自我為中心……以前沒有在乎過你們的感受,是我

不對。”

“那倒也沒有那麼差……”雖然這麼說著,徐逞心裡還是有點爽的。

“沒有沒有,我不是謙虛,我只是在客觀陳述事實。”楊語恬心說反正也不是說

我,“公司才發展起來,我就飄了,膨脹了,不重視你們這些元老的意見了,也是

我不對,我應該跟你們道歉。”

這些話徐逞雖然受用,但又覺得有點彆扭:“這話可真不像你能說出來的……你真能

這麼想?”

“啊……”楊語恬怕自已露餡兒,又開始胡說八道,“是楊語恬改變了我啊,別誤會

啊,我們真的沒什麼,她就是跟我講了些道理,我聽進去了而已。都是為了公司嘛!”

這會兒,徐逞是真的想下去了,但是是真的下不去了。他看著真誠反省的邵展威,

自已也覺得有點愧疚。

“那我也該道歉,咱們認識那麼長時間,我還不相信你,是我太沖動了。”

“那你不走了吧?”楊語恬見目的達成,一下沒控制住自已,立刻飽含深情地問。

這一問把徐逞問得有點慌,手上沒抓穩,嗷的一聲從一人多高的牆頭上摔了下來。

“老徐!!!”遛狗歸來的徐太太正好看見這一幕,尖叫著從遠處跑來。

22

醫院裡,邵展威罵罵咧咧趕來。

“楊語恬,我可真謝謝你!”邵展威咬牙切齒道,“你還找徐逞家裡去了,你怎麼不

上天呢!”

楊語恬臉上又是那副豬油糊住的半永久笑臉:“我怎麼能想到他會從牆上摔下來……”

邵展威把楊語恬拽到角落裡,質問道:“你都跟他說了什麼,把他嚇成這樣?”

“我沒說什麼呀!”楊語恬兩手一攤,“我就是把你的心聲轉述了一下而已。”

“你怎麼知道我想什麼?誰允許你去說的?”

楊語恬把邵展威的手放到自已胸口,鄭重道:“你的心,你的心讓我去說的。”

邵展威嫌棄地把手抽回來:“噁心,小說看多了吧你。”

徐太太從病房裡走出來,左右探尋了一下,看見兩人在這唧唧歪歪,不好意思地走

過來:“那個,你就是小楊吧?”

楊語恬推了邵展威一下:“說你呢。”

邵展威不得不點點頭:“對,是我。”

“我們家老徐有些話想對你說,你現在可以進去看他了。”

邵展威疑惑地指指自已:“我?”

邵展威進去之後,徐太太由衷地感謝了楊語恬:“邵總,你今天能來,其實老徐真

的很高興。”

“應該的應該的。”楊語恬謙虛道。

“你們之前一起創業的幾個朋友,現在只剩你們兩個了,老徐真的很不想走的。要

不是實在堅持不下去,他也不會……”

說來說去,都是邵展威的錯。

“嫂子,你放心,”楊語恬很親熱地拉起徐太太的手,“我以後會改的。”

徐太太落到一半的眼淚半路截住:“邵總,你這樣不太好吧……”

“哦……”楊語恬趕緊放開人家的手,正好邵展威從病房裡出來了,楊語恬趕緊跟上去。

回公司的路上,邵展威一路無話,楊語恬看不透他的心思。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

了,邵展威逆車流而行,一路走得很順暢。楊語恬知道,他又要回去加班。但是徐

總的事怎麼說呢?

楊語恬惴惴不安。她只想趕緊和邵展威換回來,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最好。

公司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白天熙熙攘攘的寫字樓此時漸漸安靜下來。邵展威甚

至還有心思去便利店買了點吃的。

回了辦公室,他扔給楊語恬一個飯糰,兩人各自默默吃著東西。

其實他從來都沒有討厭過楊語恬,他只是,對親密關係有一種天生的恐懼和迴避。

這或許來源於他本就情感淡漠的家庭,讓他即使渴望,也不敢說出口。現在他覺

得,或許楊語恬可以幫他治好這個毛病。

他突然開口:“徐逞說謝謝你。”

“啊?”楊語恬沒聽明白,“謝謝誰?”

“就是你,楊語恬。徐逞說,是你改變了我,他要謝謝你,避免了公司的分崩離析。”

“應該的應該的……”楊語恬說得很心虛,實在分不清這個出自邵展威之口的“謝謝”,

到底是真心的,還是又在陰陽怪氣。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真的很爛。”邵展威用一種非疑問句的口氣問,眼神若有似

無地瞟向櫃子上那張合照。

“沒有,”楊語恬老實回答,“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所以我也想為你做點什麼。我不

是真的想幹涉你的生活,我只是想證明給你看,偶爾說句真心話,也死不了。”

邵展威覺得楊語恬這個小保潔,還真有點大智若愚的意思,不愧是當年的年級第一

啊。她成功幫邵展威挽留下來了對他,對公司都很重要的人,也讓邵展威真正開始

反思自已。

“楊語恬……”

突然,樓道里的電箱傳來“啪”地一聲爆裂的聲音,總裁辦公室這一層樓瞬間陷入黑

暗。看來是短路跳閘了,打斷了邵展威好不容易忍著雞皮疙瘩準備發揮出的浪漫。

“什麼破物業,明天就投訴他們!”邵總立刻原形畢露。

楊語恬倒是不害怕,她們家住的老破小居民樓經常遇見這種事。楊語恬自告奮勇要

去看看:“小事小事,我在家經常處理。”

邵展威不得不舉著手機手電跟她一起出去。

電箱前面,楊語恬看了半天,覺得應該只是普通的跳閘。她伸手想推上去試試,被

邵展威斷然阻止:“你給我小心點,你現在用的可是我的身體。”

“沒事的,這裡面都是絕緣的,不會電到的,我經常掰電閘,一點事都沒出過。”

邵展威可不相信,上去抓她右手:“不行,你少逞強。”

“沒事的,真的,你看!”楊語恬說著,用邵展威夠不到的左手硬是去掰了一下電

閘,頓時,一股強勁的電流從兩人的身體之間咻咻穿過……

23

“邵總!邵總!”

躺在地上的邵展威睜開眼睛,看見物業經理正舉著高亮的手電,直照他雙眼。

邵展威煩躁地揮揮手推開他:“喊什麼,我還沒死呢!”

物業經理長舒一口氣:“太好了,邵總您沒事。”

邵展威坐起來,發現四周已經亮了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電路恢復了。

“電都來了你還舉著那玩意幹什麼!”邵展威沒好氣地說,“嫌我眼睛還不夠近視要

給我照瞎?”

“不敢不敢,邵總,您能起來嗎,我扶您?”

邵展威推了推眼鏡:“我……”突然意識到哪裡有點不對。

“不是,你叫我什麼?”

“邵,邵總啊……”物業經理都被問懵了。

邵展威一把推開物業經理,就看見他身後的楊語恬,正緩緩坐起來,顯然也是剛醒

過來,有點懵。

“楊語恬?”邵展威驚喜地大喊,“我們,換回來了?”

楊語恬看看自已,又看看邵展威,臉上緩緩綻放出一個不敢相信的笑容。

邵展威沒有多想,第一反應就是衝過去把楊語恬抱在了懷裡。對兩人來說,這不亞

於一次劫後餘生的喜悅。

楊語恬有點被驚嚇到,呆呆地被抱著一動不動,邵展威這才意識到自已反應有點過

激了,放開楊語恬,打發走了物業經理。

兩人從地上爬起來,好像遊戲重開一樣,又恢復了宛如第一次見面之後的尷尬,手

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

楊語恬突然覺得自已好像沒有什麼理由再在這繼續待下去了,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好

似黃粱一夢,她又變回了那個小保潔,或許,還要繼續回到那個給自已無限傷害的

家庭。

她一聲不吭地轉身想溜,沒想到邵展威竟然開口叫住了她。

“你去哪?”

她停住了,她不知道。一切都回到了她騎著小電動離家出走的那個晚上。

邵展威看著她不知所措的樣子,一言不發地拉著她回了辦公室,把那份馮旭簽好的

協議給她看:“怎麼樣,我沒有食言吧?”

楊語恬看著那份好不容易得來的離婚協議,手微微發抖,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邵展威看著她這幅樣子,竟然也跟著心痛了一下。

“我公司正好需要一個營銷總監,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來試試?”邵展威問。

楊語恬鼓起勇氣,抬頭問邵展威:“營銷總監……你覺得,我行嗎?”

“把嗎字去掉。”邵展威說,“楊語恬,有點自信好嗎,你是邵展威時敢做的事,你

現在一樣可以做。”

對啊,楊語恬心想,如果我是邵展威,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還有,你要是沒地方去,也可以暫時住在我家裡,反正,你做飯還挺好吃的。”邵

展威又在顧左右而言他,“你還願意做飯給我吃嗎?”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楊語恬故意問。

“當然,”邵展威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發現你說的對,說真心話,確實也不會死。”

“如果是真心話,那我就答應你。”幸福來得太突然,楊語恬忍不住喜極而泣。

你真的很愛哭啊,楊語恬。邵展威伸手替她擦了擦淚水,突然又想起來什麼:“話

說我們到底是怎麼換回來的?”

“大概是,用真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