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格:“重生”、無CP、古風、正劇、懸疑)

1

“爹爹,我們可不可以不抽籤,我是嫡長姐,理應我該先選。”姐姐這句話一出,我

便明白她也重生了。

我爹是當朝宰相,我們陸家是開國元勳,太祖父那一輩子就開始跟著聖祖打天下,

到如今雖然不如太后的母家,但依然是權傾朝野的。

我父親沒有嫡子,母親只生了我和姐姐兩個女兒。

我們相差一歲,長相相似,性格迥然。

父母對我和姐姐的疼愛沒有什麼差別,都拿在手心裡面護著,自幼便經常都對我們

說生男莫喜,生女莫悲,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

如今想來,父親母親早就有意讓我們嫁入皇家。

上一世,我和姐姐同時議婚,一個是當朝陛下,一個是一品軍侯,父母生怕讓人覺

得偏心便讓我們兩個人抽籤決定。

我抽中了入宮,而姐姐抽中了嫁給定國侯寧思源。

最初我們的日子都過得不錯,奈何總有功高蓋主一說,定國侯被陛下猜疑,扣了一

個意圖謀反的帽子判處了斬刑,而姐姐作為他的親眷也受到了牽連,入獄沒有多久

就死了。

緊接著標下便開始打壓陸家,我的地位也開始變得岌岌可危,最終被廢除皇后之

位,打入了冷宮。

只不過姐姐的結局我看到了,我的結局姐姐並沒有看到。

如今再來一次,姐姐便提出了不抽籤的法子,顯然是不想再重蹈覆轍。

父親母親聽了姐姐的話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為難。

我微微一笑,對姐姐說:“姐姐說得對,我沒有什麼意見。”

父母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出我的所料,姐姐選擇了入宮為後,將她上一世的夫君寧思源推給了我。

2

當天夜裡,母親到了我的房裡。

她拉著我的手,有些無奈的勸慰著我:“今禾,娘知道你委屈了,這件事情···”

我打斷了母親的話:“娘,一品將軍不算是委屈了我,我不覺得什麼。”

“娘知道寧思源是個好孩子,年紀輕輕就領兵出征,戰功無數。可是今夕的性子也

著實是···”

姐姐性子稍顯浮躁,不如我沉靜。入宮之後後宮的傾軋鬥爭並不比前朝少,娘這句

話其實並非只是擔心姐姐,更擔心我們整個陸家。

陸家雖然權傾朝野,但始終陛下忌憚,姐姐如若犯錯,就會成為陛下手中的把柄,

隨時可以讓整個陸家也被傾覆。

可是父親和母親都忘記了,陛下的忌憚早已存在,他想要奪權的心並不是誰能夠改

變的。

上一世我小心翼翼,沒有行差大錯,最終的結局不也是如此麼。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娘,你有沒有想過再過幾年讓父親退出朝堂。”

“什麼?”

母親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很是詫異。

我無聲地嘆了口氣,繼續開口:“娘,皇后母家的加持確實是讓我們陸家的權勢更

上一層,可有沒有想過兩個庶弟沒有什麼治世之才,我們何不遠離是非之地,以免

將來釀成大患。”

母親的眉毛鎖的緊緊地,似乎是沒想到我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今禾,我知道你委屈,但是也不能如此··如此詛咒我們陸家。”

母親惱怒的拂袖而去,我也一夜無眠,看來重生一次或許還是過得如履薄冰。

可是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再讓陸家重走老路,至少一家人要好好的活著。

3

自從定下婚約之後,姐姐便十分高興,每天都在和母親清點自已的嫁妝。

還對我說:“今禾,你也不必委屈,等到姐姐入主後宮,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你是我妹妹,我會讓陛下照顧你和寧思源的。”

我不開口。

姐姐便笑著賴在母親懷裡撒嬌:“娘,您看,今禾是不是覺得我搶了她的皇后之位

不高興呢。可是就算是抓鬮,我也有一半的機會入宮,是不是?”

“是,是,今夕說得對。將來你入宮之後要好好的照顧妹妹,別讓她受了委屈啊。”

看著他們的模樣,我默默的退了出去。

自從我對母親說了那番話之後,母親對我的態度好像有些變了。

此時,對於他們的母女情深來說,我好像是一個多餘的存在。

青橙一邊替我做著嫁衣,一邊不甘。

“大小姐真的是太過分了,皇后的位置就這樣輕易的叫她給賴了去。”

“你也覺得皇后的位置很好?”

“皇后!那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怎麼能是一個軍侯夫人能比得了的呢?”

“人的一生,總是福禍相依的,誰又能知道哪個好哪個不好呢?這樣的話以後不必

說了,被姐姐聽了去,小心她將你大棒子打出去。”

青橙聽罷吐了吐舌頭,不再言語。

身份和家世是加持而已,至於到底是好是壞還需要自已苦心經營,不可行錯一步,

不可掉以輕心。

4

轉眼就到了姐姐出嫁的日子。

皇后,自然是與旁人不同,在成婚前半個月整個院子就被圍了起來,出來進去的都

要報備,生怕出了什麼紕漏。

三月初六,好日子。

我們整夜都沒有睡,在宮裡嬤嬤們的指引下或行或坐或請安送親。

折騰到夜裡才算是結束。

父親肉眼可見的高興,母親悲喜交加,而我面上笑著,心中的擔憂卻越來越重。

可如今的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聽從命運的撥弄。

三日之後,姐姐在宮裡召見了母親和我。

她一身華服,滿目洋溢著幸福。

母親問她陛下對她可算寵愛,她卻說皇后的日子確實是不同凡響,如今她也算是體

會到了。

原來著幸福並非是因為夫妻情分,而是因為權勢擎天。

過了兩個月,也到了我出嫁的日子。

上一世,我入宮為後,大婚之日只是緊張。

本以為已經有了一次經驗我便不會那麼緊張,沒想到這緊張並沒有少多少。

折騰了一整日,我坐在了洞房裡,等著寧思源給我揭下蓋頭。

上一世,寧思源雖然是我姐姐的夫婿,但是我們兩個終究是男女有別,我只在他與

姐姐大婚的時候見過他,對他的印象並不深刻,只記得他是一個身材魁梧,面容俊

朗的武將。

如今,他揭下紅蓋頭的那一瞬,我才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他雖然是武將,但是此刻的他緊張侷促,透著與自已那一身殺伐決斷不同的氣息。

他憨憨的笑著,對我說:“今禾,你放心,以後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不知為何,那一刻我的心···忽然間定了。

原來,除了家世的依靠外還有另一重依靠是這樣的感覺。

5

我本以為重新活了一回,這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我萬萬沒想到,隨著我和姐

姐身份的改變,世間萬物也都在變化之中。

我記得,上一次寧思源是在成婚三年之後才率兵出京的。

可這次,南境騷亂,陛下竟然派了寧思源前去平叛。

我與他成婚才不過十日之久,他就要出征,說不難過是假的。

奈何,無論是是上一世還是這一次,我都知道天命不可違。

雖然心中萬般不情願,我也不得不給他收拾行裝。

這一次,不知道他要去多久,也不知道南境的叛亂到底有多麼的兇險,所以我將過

冬的棉衣都連夜讓人趕製好,一併放到了他的行囊裡。

寧思源看著鼓鼓囊囊的行裝,不由得失笑:“今禾,不必用那麼久,不過區區叛

亂,我很快就會回來。”

我緩緩搖頭:“叛亂雖然可能很快就會平息,可萬一陛下讓你駐守呢?有一兩件冬

衣也能解一時之寒。況且這些東西也不需要你隨身揹著,如若能早早歸來,拿回來

便是。有備無患嘛!”

寧思源將我攬在懷裡,輕輕摸著我的頭,低聲喃喃:“我何德何能才能娶到你這樣

好的媳婦兒呢。”

我從他的懷裡鑽出來,仰頭看著他:“上天垂簾,我也有幸能有你這樣的夫君。”

這話並不是憑空說的,寧思源真的待我很好很好。

不過短短十日,他就將他的田宅地產全都交由我來掌管,府中的事務也全都讓我來

操持。

不要小看這份權利,這其實更說明了一種信任。

他···是喜歡我的,我感覺得出來。

臨別的那一日他在我的額頭上吻了又吻,一遍遍的告訴我安心等等他回來,又一遍

遍的訴說著不捨,這種心安,我從未得到過。

看來,我真的該感謝姐姐這一世的選擇。

寧思源風塵僕僕的離開了,而我則安靜的在府裡守著他的訊息,每日在佛前為他誦

經祈禱,盼著他能夠早早的德勝歸來。

6

不過短短數月,我憔悴了不少,不僅僅是因為寧思源在外的訊息時好時壞,也是因

為姐姐與陛下之間的關係。

帝后之間的齟齬已經傳到了我們的耳中,那這齟齬便也不再僅僅是齟齬了。

娘拉著我入宮,想要去勸慰姐姐一番,希望她能收斂自已的脾氣。

可是見到姐姐之後,她卻只會哭。

她對我們說陛下對她的疼愛不如麗貴妃,而麗貴妃也仗著自已母家有著軍功不將她

放在眼中,時時來找她的麻煩。

我聽得頭疼。

麗貴妃我是知道的。

她父親是鎮北侯,也是陛下依仗的人,在宮裡囂張跋扈也是正常的。

上一世,麗貴妃也是在陛下大婚一月之後入宮的,初入宮就不將我這個皇后放在眼

裡,甚至還想壓過我去。

她長相出挑,性格潑辣,當年我也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她的囂張氣焰彈壓下去的。

如今的姐姐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只知道求助母家。

她期期艾艾的哭完之後看向了我。

“今禾,你有什麼好辦法麼?”

原來這才是召我入宮來的正題。

我緩緩搖頭:“後宮之事,我如何能理得清楚?何況我家將軍沒有妾室,如何與其

他女人周旋我實在不知。”

“對啊,今禾哪裡知道這些,要不然讓你父親在朝堂上···”

“嗯,女兒也是這麼想的,如若父親在朝堂上參奏麗貴妃她爹一本,或許她就會收

斂,真當我們陸家是任人欺負的麼?”

“······”

聽到這兒我終究還是沒忍住,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不可,這麼做不妥。”

“為何?”

“前朝後宮有所牽扯只會讓陛下忌憚。”

“那,我就這樣被她一個貴妃欺負著?我可是皇后!”

“對啊,姐姐已經是皇后了,自然應該拿出正妻的容人之量來,和麗貴妃計較過

多,傳出去被恥笑的是姐姐而不是她麗貴妃。”

“容人之量?我還不夠容麼?我剛剛做了皇后,陛下就讓麗貴妃入宮,已經打了我

的臉。如今,那個賤人也仗著寵愛想要壓我一頭,我要怎麼忍?”

這番話,讓我突然想起祖父在世時說父親的話來。如若不是家世庇佑,以父親的才

智絕不可能入閣拜相,所以當初姐姐想要入宮父親並沒有阻攔,因為他根本沒有預

判到姐姐入宮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如今這個局面他們很可能會鬧得越來越糟。

7

果不其然,我的話他們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父親在前朝參了麗貴妃父親鎮北侯一本,說他擁兵自重,仗著有戰功以下犯上。

陛下朝上沒說什麼,回宮發了好大的脾氣,找了個小錯讓姐姐閉門思過一個月,後

宮的事情都交給了麗貴妃料理。

看來有的人總是要吃一次虧才能學一次乖。

姐姐禁足,母親日日到我家裡哭,說自已的兩個女兒命苦,一個做了皇后卻被人構

陷禁足,一個做了軍侯夫人卻日日見不到夫君。

母親的哭聲擾的我心煩,開口道:“母親,如若你再這樣縱容姐姐下去,她的命只

會更苦。”

母親的哭聲戛然而止:“今禾,你這是什麼意思?上次就是因為你的···”

“因為什麼?母親覺得我的話是詛咒麼?難道不是因為我對姐姐的瞭解,難道不是

因為我的預判是正確的?”

母親張嘴半晌卻發不出一個字。

“母親,如若你真的為姐姐好,為我們這個家好的話就好好的勸勸姐姐,她真的以

為陛下是因為寵愛麗貴妃才會為難我們陸家?在陛下眼中如今功高蓋主,仗勢欺人

的人可不是麗貴妃家。”

之後母親好幾日沒有來過,而我也落得個清淨。

我思來想去還是準備動筆給寧思源寫一封信,否則我心裡頭的惦記總是沒辦法紓解。

眼看著就要入冬了,當初他出徵的時候還說很快就會回來呢,如今看來兩件冬衣肯

定是不夠的。

我又讓人連夜做了幾件冬衣,讓小廚房做了幾份放得住的點心,折騰了一整個晚

上,第二天一早一併交給了小廝,快馬加鞭的送去給寧思源。

困得不行的我正準備去睡一會兒,卻接到了入宮的旨意。

8

我原本以為召我入宮的是姐姐,直到被領到了陛下平日裡處理政務的乾正宮才明白

了過來。

陛下召見我所為何來?

難道是寧思源出了什麼事兒?

亦或是···姐姐又有了什麼錯失?

我的腦子裡快速的閃過好多個念頭,無論是哪一個都讓我心驚膽戰。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陛下才走了進來。

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

我曾也是對他有感情的,只不過原本就微薄,更是被這深宮的殫精竭慮和那最終的

結果消磨的一乾二淨。

我跪在地上給他請安,聲音不帶有一絲溫度。

他緩了好久,聲音竟夾雜了顫抖:“起··起來吧。”

我的心沉了下去,頗有些迫不及待:“陛下此次召見臣婦入宮,可是侯爺那邊出了

什麼事兒?”

“你··就這麼惦記他?”

我低下頭,隱藏起皺起的眉頭:“回稟陛下,侯爺是臣婦的夫君,臣婦自然是惦記的。”

“夫君··是啊,夫君。”

這番話說的詭異,我腦子裡好似閃過了一個念頭,可惜太快,沒有抓住。

我正在愣怔的瞬間,陛下開口:“你放心,他沒事。”

我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你··想讓他回來麼?”

我詫異的抬起頭,看向坐在那兒的陛下。

從我對他的瞭解上來看,此時他臉上表情淡然沉靜,可眼神中閃過的凌厲隱含著一

種怒氣。

這句話,是一個試探,試探我的態度。

可是他為何要試探我的態度。

此刻的我無暇顧及他的目的,只想著如何將話說到他的心坎上,不讓他牽連到寧思源。

“臣婦···臣婦不過就是一介女子,見識淺陋,但也明白為臣者的本分,侯爺能夠為

陛下的江山出一份力是寧家的榮耀,自然也是臣子應盡職責。”

半晌,他才幽幽開口:“你倒是能摸得準朕的心思。”

我連連叩頭:“臣婦哪裡敢揣度陛下的心思,剛才的話也是真心實意的。”

“好了,朕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也該好好的勸勸你姐姐,教教她怎樣做一個皇后。”

9

“教教她怎樣做一個皇后。”這句話就像是一個炸雷一樣,在我的心底裡炸開。

我終於知道腦子裡閃過的那個念頭是什麼了。

看來,陛下也重生了,他甚至知道我和姐姐也是重生的。

這件事讓我的不安達到了一個頂峰。

他還會讓陸家再次傾覆嗎?難道重生一次我們陸家也沒有退路嗎?

或者他讓我勸一勸姐姐的意思是想要給我們一條生路?

那麼寧思源呢?他是不是也重生了?

我試圖從我們相處的短短十日間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卻什麼都沒有找到。

如今他離得這麼遠,我又沒有辦法去試探。

胡思亂想之際我已經到了姐姐的宮中,因為在禁足,所以整個宮裡顯著冷冷清清的。

那種似曾相識的淒涼感讓我彷彿回到了當初整個陸家被覆滅的那一日。

我按壓住心底的不安,吐出一口氣,向著那熟悉的裡殿走去。

姐姐躺在榻上,聽見門響起來,以為是陛下,激動地赤著腳跑了出來。

直到看到來人是我,她眼睛裡的那道光熄滅了。

“你來了?”

她的聲音淡淡的,透著她整個人像一朵即將枯萎的花一般。

我點了點頭算作是回應,不顧姐姐的目光,挨個屋子都走了一遍。

格局相同,擺設不同,整個殿宇的意境就變得不同。

就像我和姐姐,家世相同,性格不同,結局就會不同。

“今禾,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昨日做了一個夢,想說與姐姐聽,不知道姐姐有興趣嗎?”

“夢?難道你來這兒就是為了跟我說你做的夢?”

我點頭:“一個顛覆的夢,一個陸家的夢,一個你與我的夢。”

10

我將上一世發生的事情當做夢境般一五一十的全部講了一遍。

說到姐姐死的時候她憤恨。

說到陸家被下獄的時候她震驚。

說到我被打入冷宮,眼睜睜的看著整個陸家滿門被滅的時候她徹底的慌了。

她死死的抓著我的手:“今禾,是真的嗎?我們陸家滿門都···陛下當真會這麼無情?”

“姐姐,最是無情帝王家。”

這句話不止姐姐忘了,連父親母親也忘了,臥榻之上豈容他人鼾睡呢?

“我以為··我以為是你無情,是你不肯救我!你知道我多恨你,沒想到我竟然恨錯

了人!我竟然···”

“竟然嫁給了真正的仇人?”

姐姐瘋狂的點著頭,掐著我胳膊的手用了十足的力道,可見她內心的惶恐與憤怒。

“姐姐,一切重新來過,現在的我們沒有仇人,我們要做的就是保護我們想保護的人。”

“陸家,對!陸家!這次我絕不會讓陛下再對陸家痛下殺手。”

“那你想怎麼做?”

姐姐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殺意。

我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將她拖到了床邊。

這個屋子看似只有我們兩個,可宮裡哪有真正的安全,何況以我對陛下的瞭解,姐

姐身邊的眼線恐怕不止一兩個。

“姐姐,陛下也做了那個夢。”

姐姐從震驚到頹然只是一瞬,她跌坐在地上,渾身散發的都是絕望的氣息。

“姐姐,重新來過,一切都在改變,陸家的人還都活著,我們現在沒有仇人。”

“沒有··仇人?”

姐姐茫然的看著我。

“當然沒有,而且我也不想再有仇人,不應該重蹈覆轍。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不

是嗎?”

報仇?仇恨在哪兒?在一個不知道是夢還是前世的虛妄之中?即便是仇也是那虛妄

中的人帶來的,而不是眼前的人。

姐姐眼中的殺意顯露無疑,可剛剛重生的時候她也沒想過要報仇,而是想要不重蹈

覆轍。

難道知道後邊的事情就突然想要報仇了嗎?

這麼想法多麼可笑且不成熟,避免悲劇再次發生才是眼前要做的事情。

全身而退則沒有仇恨。

11

姐姐轉變的比我想象中的快。

解除了禁足之後,很多人都在等著看姐姐的笑話,其中還有麗貴妃。

姐姐卻只是向陛下告了罪,承諾以後會做好一個皇后的本分,料理後宮,綿延子嗣。

姐姐說到也做到,再也沒有與麗貴妃針鋒相對過,即便是麗貴妃挑釁,姐姐也能裝

作沒有聽見,一笑處之。

看來陛下對於我去勸告姐姐的結果很滿意,沒多久便下令讓寧思源回朝。

我數著日子,看來他能趕回來過年了。

這是我與他成婚後的第一個新年,我希望能團團圓圓的。

奈何,老天總是會在事情順遂的時候跟你開一個玩笑。

寧思源回京的路上被人伏擊,受了重傷。

因為不能挪動便先將他安置在了渝州。

我心中焦急,連夜帶著京城名醫快馬加鞭的奔向了渝州。

當我看到寧思源深可見骨的傷口時,我的心彷彿被刀割一樣的疼,頓時冷汗遍佈全身。

他的傷口早就已經處理完了,人也醒過來了,只不過還很虛弱。

他煞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我早說了,不讓他們告訴你的,就是怕你擔心,這麼

老遠你還跑來做什麼。”

“怎麼能不告訴我,這麼大的事情!”

話音未落,我的眼淚就抑制不住的滾落下來。

寧思源想替我擦,卻扯動了傷口。

我趕忙按住了他:“你好好在這兒養傷,我在這兒陪著你,等你好了我們再回京城。”

12

我和寧思源在渝州住了兩個月,感情越來越好。

我們會看雪看月亮,談詩詞談人生,唯獨沒有談過朝堂。

他攬過我的肩膀,讓我靠著他,輕吻著我的額頭:“很幸運,讓我遇見了你,人生

的意義好像都不同了。”

我抬眼注視著他的眼睛,那種清明下的滄桑,讓我明白原來我們都是重活一次的人。

我們一起在渝州過了年,一起放煙花一起吃餃子,一起去看盛開在山頭的梅花。

他替我抖落一身的雪花:“真想和你一直一直在這兒,不回去了。”

“兵不領了?侯爺也不做了?”

他笑笑:“累了,想為自已活一回。”

話雖如此說,可很多事情是不能輕易被丟開的。

正月過後我們還是回到了京城。

我和寧思源回來之後第一時間回孃家探望了父親母親,結果聽了滿腹的牢騷。

這兩個月京城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比如姐姐與父親的疏離讓父親震怒,在家中大罵姐姐不孝順,如果知道當初姐姐是

這樣的堅決不會讓她入宮為後。

起因是父親想讓姐姐幫著在陛下跟前求求情,給三弟謀一個刑部郎中的官職。

姐姐沒有答允,說三弟尚且年幼,應該走科舉的門路,總不好叫滿朝文武覺得皇后

的親眷就能夠走捷徑,這對三弟的仕途也沒有好處。

我不言不語只聽著,寧思源倒是寬慰了父親幾句,父親也沒有好氣兒,最終一頓飯

吃的大家都不開心。

飯後父親拉著寧思源下棋,母親拉著我說體已話。

“今禾,是娘誤會你了。你姐姐··已經將之前的事情偷偷的告訴了我。我們陸家當

真···??”

我微微點頭,招來了母親橫灑而下的眼淚。

我拿著帕子給母親擦淚:“娘,你想過沒有,這一次陛下讓我去勸慰姐姐的目的是

什麼?”

“什麼?”

“就是他也想給我們陸家一條生路。”

13

被權勢衝昏了頭腦的人,可以用無可救藥四個字來形容。

母親看父親一門心思的想要鞏固陸家的權勢,想盡了辦法想讓三弟入朝為官之後,

忍不住將重生的事情告訴了父親。

卻只換來父親的一句:“無稽之談!”

更無奈的是自此父親什麼都不再和我們說,成日待在三弟的生母柳姨娘的房裡,不

知道在密謀著些什麼。

直到有一日,推舉三弟任命吏部考工的奏摺出現在了陛下的案几上。

從刑部郎中到吏部考工,父親的野心還真的是越來越大,這官職也要的越來越高。

寧思源跟我說起這些的時候,我手指一軟,差點打翻了眼前的香爐。

“得先把姐姐從這裡面撇出來。”

“這個你放心,陛下已經知道這件事情與皇后娘娘無關了。”

這倒是一個好訊息,也讓我鬆了一口氣。

“那陛下是何意?”

“還不清楚,不過我倒是跟陛下說了如若給了三弟官職,我就會交出一部分兵權。”

我大驚,兵權?!

寧思源拉著我坐在他的腿上,牢牢的抱著我說道:“這一次,我清醒了,好好活著

比什麼都重要。上一次我確實也做了不少挑戰皇權的事情,如今想來我得到了什麼

呢?連累父母親眷,連累同僚兄弟,自已也草草收場,一卷破席子扔在亂葬崗。”

說到這兒,他將頭埋在了我的懷裡,從他微微抖動的肩膀上,我感覺到了他的痛苦。

原來他的清醒和我的清醒一樣,都付出了沉痛的代價,所以我們沒有選擇所謂的報

仇,而是選擇改變。

14

從母親、姐姐再到我,家裡的人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在父親那邊。

這讓他暴怒不已,甚至在柳姨娘的攛掇下,對母親言辭羞辱。

這件事情還是母親身邊的小丫頭偷偷跑出來告訴我的,而我和寧思源也沒有顧念父

親的臉面,直接接了母親到侯府上來住著。

陸大人家中不和的訊息沒多久就傳得沸沸揚揚,麗貴妃就著這件事兒多番對姐姐冷

嘲熱諷。

姐姐心中憋著一股火兒,卻只能選擇忍耐,因為自已的父親看不清形勢,理不清利害。

僵持了數日之後,陛下允准了那份奏章,三弟未經科舉之路,進入了官場。

姐姐緊繃了一口氣洩了,一下子病倒了。

而寧思源也上交了五萬的兵權。

上一刻還在高興的父親眼看著事情往自已沒有預想的方向發展慌了神。

如若他早知道讓三弟入朝為官竟然付出瞭如此代價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願意求人去寫

那份奏摺。

父親不敢去質問陛下,便打著來接母親回去的名義來質問我和寧思源。

他惱怒的將桌子拍的震天響,指著我的鼻子罵道:“都是你的胡言亂語是吧?!你

弟弟入朝為官有何不可?他可是我們陸家人啊!”

我冷冷的看著他:“父親,如若你再如此不明是非,那麼陸家人便只有你和三弟了。”

“你威脅我?!”

“就算是吧。”

父親大罵著不孝之女抬起手便要給我一巴掌。

被寧思源反手攔住。

“反了!都反了!如果沒有陸家,你姐姐能嫁給陛下做皇后?!你能成為侯夫

人?!你們吃陸家的用陸家的,現在卻來斷陸家的路!”

“父親,現在無論是母親還是姐姐亦或者侯爺都能明白陛下的心意,為何父親不明白?”

奈何,對於一個執迷於權勢的人來說,再多的肺腑之言也是徒勞。

15

母親自從知道了重生之事後,慌亂的好久沒有睡好覺,在這種不安的折磨下早已經

轉過彎了,如今見父親如此不知深淺,仍舊一意孤行便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那就

是與父親和離。

母親早已經被冊封為一品誥命夫人,是有上奏權的。

一封奏摺遞交上去,震驚朝堂。

父親被人在背後冷嘲熱諷戳脊梁骨,為了顏面來求了母親幾次。

母親問父親:“你來求我是當真悔過還是為了你的仕途?”

毫無意外,父親的回答顯然是讓母親寒了心。

母親定定的望著父親:“生下今禾之後我傷了身子,不能再有孩子。你努力的保持

著與我之間的夫妻情分,暗地裡卻也動過與我和離的念頭吧。”

“你覺得沒有嫡子是你畢生遺憾,生怕陸家的榮耀沒有辦法再傳下去,所以你拼了

命的來捧著庶子,不惜將兩個女兒的前途當做他的墊腳石,我說的沒錯吧。”

“我是糊塗,但是身為母親,我再糊塗也糊塗不到親生骨肉的頭上!我··是一定要

與你和離的!我們邱家也是侯門出身,兩個女兒自然是跟著我的,你再娶一房給你

生嫡子去吧。”

父親一聽這話立馬急了,忙說:“不行!兩個女兒是我陸家的!”

母親的淚瞬間滾落。

我將母親護在身後:“父親,如今姐姐是皇后,而我是侯夫人,您覺得您還能左右

得了我們兩個嗎?”

16

當朝宰相,中年和離,原以為會被人詬病,沒想到滿朝文武竟像是根本沒有發生這

件事情一樣,無人議論。

後來還是姐姐告訴我,是陛下讓人敲打過百官,讓他們閉口不言。

因為,姐姐有了身孕。

這件事兒讓母親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她與父親和離之後本來想搬到孃家去住,還是寧思源留住了她,說孃家已經二十幾

年沒有回去住過,如今外祖父母已經離世,舅舅又有自已一家要照顧,過去難免會

覺得生疏不便,還不如就在我們侯府中。

其實主要還是寧思源那句:“岳母是家人,並非是親眷。”留住了她。

17

我和母親去宮裡探望姐姐。

姐姐雖然懷孕四個月,但是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肚子也就稍微的起來了一點點。

母親摸了摸姐姐的肚子笑道:“要是個皇子的話···”

“我倒希望是個女孩。”

姐姐說到這兒有些傷感的神色流露出來。

我明白,她是思念婼予了,婼予是姐姐上一世的女兒,剛剛出生就沒有了氣息。

我記得上一世姐姐臨死之前還在唸叨著幸好啊,幸好婼予不用受這麼多苦。

我沒有接茬,母親也彷彿明白過來了什麼似的也不再言語。

幾個人的屋子裡,驟然安靜了下來,便有一絲絲的尷尬。

還是姐姐又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

“母親,父親他···似乎要續絃了。”

我皺著眉頭:“這麼快?!”

“聽說是餘陽府知州的女兒。”

我小心的覷著母親的臉色,只見母親只是悽然一瞬,旋即笑道:“好事情,生了嫡

子之後他便也不必再指望你們兩個了。”

姐姐還沒有生產,父親的新婦就已經進門了。

入門的第二日便來拜見了姐姐。

那新婦只比姐姐大兩歲而已,卻因為嫁了當朝宰相渾身都散發著招搖的味道。

姐姐也沒有多理會她,不鹹不淡的將她打發了出去,緊接著當天夜裡便覺得身體不

適,召請了太醫。

鬧得陛下對父親的新婦很是不滿,連帶著對父親都沒有什麼好臉色。

新婦在姐姐那兒吃了虧,又想著來我這兒露露面,卻連門都沒有進來。

青橙直接冷哼在門口罵道:“誰認識你是誰啊?我們家夫人與你們陸家早就沒有什

麼關係了,還敢上這兒來招搖!以後再來哈,拿著大棒子把你打出去!”

青橙的話一出,第二天爹爹就來興師問罪,說我不敬繼母,應該會陸氏宗祠罰跪。

我坐在椅子上撥弄著茶盞裡面的茶胚,等到父親說完之後我撫手將茶盞摔到了地上。

父親沒有想到我竟然會這樣,指著我橫眉冷目:“你···你···”你了半天卻沒有說出

什麼。

“陸大人還有什麼想說的嗎?如若沒有的話,我就不留您了。”

說罷我福了福身子,轉身向後院走去,不再去看他那張讓我熟悉又陌生的臉。

18

父親在我和姐姐那兒碰了一鼻子灰之後便也不敢輕易的再上門,而是全力的將希望

寄託在三弟身上。

可母親當初能忍,不代表父親的新婦能忍。

聽說新婦和柳姨娘鬧得厲害至極,甚至動了手。

三弟自然是向著自已的親孃,指著新婦大罵她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訊息傳了出來,父親成了滿朝文武暗中嘲笑的物件。

新婦盯著掌家大權,柳姨娘纏著爹爹給三弟升官。

爹爹動用了一切的關係,將三弟從吏部挪到了刑部,短短兩年升了正四品。

三弟本性上就是貪玩的,之前我和姐姐壓制著,他還有些懼怕。如今我們都不再去

管他,他就暴露了本性。

喝酒狎妓,妄議朝政,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

有許多人看不慣便上了奏章奏報陛下,卻一一被父親攔了下來,還私下裡打壓那些

上奏的人。

寧思源問我:“要不要提醒提醒岳父?”

我搖頭:“就是要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才知道他的所作所為會給他帶來什麼。”

寧思源也嘆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看你這段日子都憔悴了,嘴上這麼說,心裡

還是惦記的吧。”

寧思源瞭解我,我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在我的內心深處他依舊是我的父親。

我小的時候他教我寫字背書,將我駕到肩上當寶貝的時候我沒有忘記,上一世為我

在宮內立足操碎了心我也沒有忘記。

只不過,這一次,我們的選擇變了。

我們選擇了不重蹈覆轍安穩的過完這一生,而他依舊選擇權力與鬥爭。

他口中說著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子孫後代,實際上就是為了他自已,為了他手中的

權力不旁落。

19

物極必反,在長公主兩歲生辰的這一日,十幾位朝臣跪在殿外,手捧著請願書,聲

聲痛斥父親的罪狀。

父親跪在殿中,冷汗直流,抬頭看向我和姐姐的眼神中寫滿了懇求。

他忘了當初母親也是這樣懇求他的,讓他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哪怕不退出朝堂也不

要玩弄權術。

那時候的他視而不見,如今的我們便也只能如法炮製。

刑部尚書列舉了父親十餘條罪狀,買官賣官、縱容庶子弄權都算是最輕的。

父親被罷了官,下了獄,素有開國功臣之稱的陸家一夜之間成了文武百官議論嘲笑

的物件,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20

姐姐無法出宮,而我和寧思源則代表著母親和姐姐去看望了一次父親。

不過半月未見,父親的老態肉眼可察。

一身華麗乾淨的官服變成了骯髒破爛的囚服,一頭烏黑不亂的黑髮已然花白潦草。

他的雙目有些渾濁的看著我,似是不敢相信,直到我將酒肉端了出來。

“今··今禾,為父落到今天這個下場,也就只有你還肯來。”

寧思源給他倒了一杯酒之後走了出去,只剩下我和父親兩個人。

“父親不想問什麼嗎?”

“你··你母親如今···”

“母親還好,幸好與您和離,否則我們都要被您牽連。”

父親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卻也只是一瞬,嘆了口氣:“那你繼··”

我打斷了他:“她已經和人私奔出逃了。”

“私奔?!”父親捏著酒杯的手指變得青白,臉色也越發陰沉。

酒倒入口中之後將杯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成了碎片,就像是他原本完美的人生一

樣,碎的無法復原。

“父親,姐姐依舊是皇后,母親依舊有誥命,我也依舊是侯爵夫人,只不過思源的

兵權全數上交,以後只是一個領俸祿的閒散侯爺。”

“兵權?陛下當真如此無情?”

我忍不住皺眉:“父親你可知你的罪已經坐實,是要被處以斬刑的,兵權能換得你

的性命!”

“可為父這麼多年為國鞠躬盡瘁,忠於君上!何況!何況我的女兒還是皇后!”

我看著父親的樣子,心徹底的寒了下來。

“父親,你可曾記得祖父在世時的教導?為臣者,以富樂民為功,以貧苦民為罪。

可您自從當了宰相後何曾將這句話放在心上?心心念唸的都只有陸家未來的榮耀,

可是您沒想到吧!陸家就是敗在了您的手上。”

短短几句話徹底擊垮了父親,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垂到了地上,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

在這一瞬間被掏空。

口中喃喃的都是“敗在我的手上,我的手上···”

“當初母親是怎樣勸阻您的?您就算是不相信我們是重來一回,也應該明白伴君如

伴虎的道理。您憑什麼會覺得您是個例外呢?”

21

原本我不想說的如此明白,讓父親僅存的那點威嚴蕩然無存,可是對於執迷不悟的

人,只有將血淋淋的真相攤開,擺在他的眼前,他才能明白原來自已錯的如此離譜。

思源交了兵權,姐姐自請罰俸三年,外加整個陸家的銀錢全部充歸國庫,才算是平

息朝臣的眾怒。

父親在獄中第七個月的時候,遞交了一份長長的罪已詔給陛下,洋洋灑灑寫的都是

這麼多年愧對於君上,愧對於百姓,愧對於家眷子女的愧悔,請求陛下將他賜死。

得到這個訊息的姐姐怒火攻心昏倒在了眾妃嬪即頌晨安之時。

也幸而有了她的昏倒,才給了陛下赦免父親的理由。

姐姐又有了身孕,太醫診斷說十之八九是一位皇子。

中秋那日的晚宴後,我和姐姐坐在長春宮的石凳上看月亮。

“今禾,你恨我嗎?”

“為何恨你?”

“這皇后的位置原本應該是你的。”

我靠在了姐姐的肩膀上,摸了摸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掌心傳來的溫度讓我切實感受

到了生命的美好:“原本?姐姐,你有沒有想過那或許真的是我們幾個共同的一個

夢而已。如今,我們都還好好的活著,這才是原本應該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