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之先是經由水路,而後輾轉陸路,歷經整整三日的奔波。
他立於船頭之上,只見那山雨欲來的態勢盡顯無遺。這看似繁花似錦、熱鬧非凡的靖國京城,實則在不久之後必將暗藏重重殺機,未知的變數與無盡的危險正如同隱匿於黑暗中的猛獸,悄然蟄伏,伺機而動。
林瑾之在途經稷山之際,再次偶遇七星連珠這一奇異罕見的天象。他當即施展天星卦數,妄圖觀測未來可能出現的變數。豈料,此番操作竟逼得他口吐鮮血,卻依舊未能看出分毫端倪。憶起玄風老人曾經所言,若耗費自身壽元仍無法探知一二,那麼如此現象必定是因果牽扯甚廣,所涉及的人數眾多,最終的結果更是隨時可能因一兩人的判斷而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翌日清晨,林瑾之返回葉家。剛欲踏入葉府大門,便聽聞一陣奇怪的狗叫聲傳來:“初荷姑娘,這是我一大早派人去集市上精心挑選購買的上好的桂花糕,你快嚐嚐。”
“不用了,葉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晏初荷被葉風步步緊逼,只得不斷向後退去。突然間,腳下不知被何物一絆,整個身子往後倒去。葉風見狀,趕忙伸手去抓。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隻手緩緩攬住晏初荷的肩膀,另一隻手則迅速開啟了葉風的胳膊。來人正是林瑾之。
“初荷,大哥這般好意,我們不能辜負啊,謝謝大哥啊。”林瑾之一邊說著,一邊從容地從下人手中拿過整盤桂花糕,隨後拉著晏初荷快步走向內院。
“以後見到葉風,不必理會,他腦子有問題。現在跟我去見你父親,我有要事商談。”林瑾之全神貫注地說著,全然未注意到晏初荷的面容早已紅如胭脂。
走進內院,只見宴雲舟夫婦以及葉敬城和柳氏皆在。這時,晏初荷趕忙抽回自已的手,林瑾之這才有所反應,略顯緊張地說道:“初荷姑娘,是我冒失了,還望你見諒。”晏初荷輕輕搖頭,示意無妨。
眾人見林瑾之歸來,紛紛起身,快步走向他。葉敬城率先問道:“事情進展如何,是否順利?”林瑾之趕忙向眾人行禮並熱情地打招呼:“父親,柳姨娘,伯父伯母,我們坐下慢慢說。”柳氏見林瑾之對她亦是相敬如賓,隨之心生愧疚,忙點頭示意。
眾人圍坐一圈,林瑾之將此次計劃詳細地向眾人和盤托出,眾人皆面露驚訝之色。
“搬遷?可我們的產業皆在京城,這一走,百年基業豈不功虧一簣?”宴雲舟眉頭緊鎖,憂心忡忡地說道,葉敬城亦在一旁附和著。
“伯父,伯母,請聽我一言。”林瑾之語氣溫和,但其中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當下的京城,表面看似平和寧靜,實則內部暗潮湧動,危機四伏。我此番歸來,不僅是為了確認訊息的準確性,更是為了探尋葉家乃至晏家未來的出路。七星連珠,天象異常,預示著即將有重大變動,而這些變動,極有可能給我們家族帶來難以估量的巨大影響。”
“您二位所言在理,家族產業確實是我們多年的心血結晶。但試想一下,若京城生變,那些產業能否安然保全?再者,世事無常,財富或許會失去,然而人心不可失。若我們能夠提前精心謀劃,將家族遷移至更為安全之所,待局勢穩定之後再圖謀發展,豈不是更為穩妥可靠?”
宴雲舟沉吟片刻,眉宇間透露出深深的憂慮與掙扎。“瑾之,你的顧慮我們自然明白,只是這搬遷之事,非同小可,需從長計議,謹慎規劃。”
葉敬城也點頭表示認同,目光中卻多了一份信任與期待。“瑾之,你向來行事穩重,富有遠見卓識。若你真覺此舉必要,我們自當全力支援。只是,這遷移的地點、時間以及如何妥善安置族人,都需要仔細周全地籌劃安排。”
“父親、伯父放心,我已有全盤考量。”林瑾之從袖中取出一卷地圖,徐徐展開,“我沿途仔細觀察,發現江南水鄉之地,不僅風景如畫,優美宜人,且遠離京城的紛紛擾擾,民風淳樸善良,商貿亦繁榮昌盛。若我們能在那裡覓得適宜之所,重建溫馨家園,定能保家族平安順遂,亦可為家族發展覓得全新的機遇。”
林瑾之又道:“我已與墨家打過交道,墨家目前同意結盟,且會協助我們在江南奠定良好基礎。墨家的雄厚實力,相信父親和晏伯父都有所耳聞了解。外道世家若扶持商號,力度絕不遜於王鶴,甚至更勝一籌。”
葉敬城聞之,眼中閃過一絲光亮,輕聲說道:“我兒,你考慮得甚是周全縝密。江南之地,如若墨家願意幫忙那確是絕佳之選。只是,這遷移之事,還需徵得族中長輩與族人的一致同意,方可順利施行。”
“父親所言極是。”林瑾之微微頷首,“我已安排人手,開始與族中長老積極溝通,並廣泛收集族人的意見看法。同時,我也會親自趕赴江南,尋覓理想的落腳之地,確保萬無一失。”
“晏伯父也請放心,墨家會派人護送我們,那萬匹蠶絲墨家會用墨家機關術在五日之內全部運往江南。如今,付家已被王鶴滅門。屆時,我會讓晏葉兩家在江南佔據首位,嶄露頭角。
宴雲舟稍感安心,隨之問道:“那賢侄,我們何時出發?”
“今日天色尚早,我們收拾行囊,即刻出發。家中資產能帶走則帶走,帶不走的屆時我會讓墨家安排妥當。”林瑾之語氣篤定堅決。隨後眾人紛紛起身。
“父親、姨娘,您二位稍等一下,我有話要說。”
林瑾之低頭思索片刻,再次抬頭時,眼神清澈明亮,毫無疑慮之色:“姨娘,長話短說,您此前害我之事,我可當作未曾發生。您儘可放心,我在此為您作保,葉家家主之位,我從未覬覦貪戀,只盼父親安好,葉家安穩和睦,我更不會與葉風爭搶。如今京城局勢風雲莫測,我們搬遷江南之事迫在眉睫,我希望您能放下心中芥蒂。若您願真心待我,我自當視您如孃親。我可摸著良心發誓,無論過往還是當下,我從未想過加害於您。若您仍不願放下芥蒂與我作對,或許您也已察覺,我已非昔日的葉雲生,換句話說,我本就不是葉雲生。具體之事,您可讓父親告知。”
柳氏原以為林瑾之要追究前責,此前僅是葉敬城差點將柳氏休掉。如今聽林瑾之這番話,眼眶漸溼,未料林瑾之竟能如此大度地原諒她。柳婉儀抬頭說道:“謝謝你,雲生,我往後再不會如此了。”
林瑾之搖頭道:“姨娘,我已非葉雲生,真正的葉雲生因勞累過度,英年早逝。具體事宜,還望父親找機會告知於您。”
葉敬城痛苦地點頭說道:“好,我會的。”
兩個時辰後,暮至,天地之間,光亮漸逝,陰翳漸生。眾人皆已收拾好行囊,近乎五十餘人皆立於江岸邊。
林瑾之說道:“父親,晏伯父,墨家遣了四艘舫船,另有三艘船中亦有高手護衛。家丁中的好手,我留五人,諸位準備上船吧。”
眾人面色憂慮道:“瑾之,你不隨我們同去嗎?”林瑾之搖頭,說道:“我的計劃尚存些許未盡之事,我會留守京城一段時日,待時機至,我便回去與你們會合。”
隨後,林瑾之取出一個盒子交予晏初荷,眼中盡顯溫柔深情:“初荷,若遇危險,可將其開啟,內中我留了一小段陣法,可保你性命。”
“小嬋,照顧好你家小姐。”林瑾之又朝旁側晏初荷的貼身丫鬟說道。“放心吧公子,我定會照顧好小姐。”晏初荷眼眶溼潤,輕輕抱住林瑾之,深情地道:“我等你。”林瑾之輕拍其背。
眾人見狀,皆會心一笑。彷彿於此刻,所有的憂慮與不安皆如煙雲消散。他們知曉,只要有林瑾之在,無論前路何等艱難險阻,他們皆能攜手共度,迎接屬於他們的光明璀璨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