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觀天,七星之相短時間內難以重現,無法憑藉天星卦數來預測後續的吉凶。林瑾之躺在床上,眉頭緊鎖,口中不停喃喃自語。
突然,他如鯉魚躍水般一個挺身坐起,眼中閃過一抹驚色,大聲說道:“差點忘了,我曾為一國之師,觀星象、測吉凶的法門可不只這一種,過分依賴外物,差點讓我迷失自我。”
話畢,他迅速起身,快步走到桌前,極其小心地將一隻油光鋥亮的龜甲穩穩放置於桌面。那龜甲似承載著無盡歲月的滄桑,散發出神秘莫測的力量。緊接著,他又從懷中徐徐拿出三枚一模一樣的銅錢,昏黃的燭光下,銅錢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林瑾之深吸一口氣,雙手輕柔地將銅錢放入龜甲之中。他的目光專注且凝重,眼神中流露出堅定無比的決心。他嘴裡唸唸有詞,似乎祈求能得到準確的指引。
片刻之後,他睜開雙眼,雙手微微顫抖著,將裝有銅錢的龜甲舉過頭頂,再次閉上眼睛,心中默默唸著所求之事。然後,他猛地睜開眼睛,雙手用力晃動龜甲,裡面的銅錢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此時,燭光在屋內搖曳不定,映照著他那張因緊張而略顯蒼白的面龐。他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但他的眼神始終緊緊盯著手中的龜甲,一刻也不敢放鬆。
終於,他停止了晃動,雙手緩緩放下龜甲,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緊張地盯著龜甲中銅錢的排列,彷彿從這簡單的排列中,便能窺探到未來的命運軌跡。這一刻,整個世界彷彿都安靜了下來,只待他透過這古老而神秘的方式,去探尋那未知的吉凶。
接果是大凶之象,林瑾之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額頭上的汗珠更加密集地滾落下來。他的嘴唇微微顫抖,喃喃自語道:“怎會如此?”
他接連重複了十餘次,結果屆時大凶。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龜甲和銅錢,似乎想要從中找出一絲轉機。然而,眼前的景象卻無比清晰,無情地宣告著這兇險的預示。
林瑾之緩緩地坐了下來,雙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眼神中充滿了迷茫和恐懼。他努力地讓自已冷靜下來,思考著這大凶之象所可能帶來的種種後果。
“難道是我即將面臨生死之劫?還是我身邊之人會遭遇不測?”他的腦海中不斷閃過各種不祥的念頭。
過了好一會兒,林瑾之才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他咬了咬牙,拿起那三枚銅錢,輕輕地放入龜甲之中,再次閉上眼睛,心中默默祈禱著能有不同的結果。
當他睜開眼睛看向龜甲中的銅錢時,心再次沉了下去,依舊是大凶之象。林瑾之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目光變得堅定而決然。“既是大凶,那我便要想盡辦法去化解,絕不能坐以待斃!”
當今京城的宰相府內
十餘名人佇立在微微火光之中,為首者正是王鶴。
若皇帝目睹他這般裝扮,必定會賜予他“九族大禮包”。只見王鶴身披金色龍袍,穩坐於並不遜於皇帝所用的九龍至尊龍椅之上。其身前站立著四位身居高位的大臣,為首的乃是當今戶部侍郎李正。
李正上前躬身言道:“主上,已查明,在江南西北方向,每至夜間,便有多批次少量的押貨車隊經過。車上皆裹著防雨布,推測應是付家丟失的蠶絲。抓獲了幾個押送貨物之人,從他們口中撬出,這領頭的好似與京城晏家有關。而且上次與付家競爭的亦是晏葉兩家。”
王鶴眯起雙眸,思索片刻後說道:“晏家?林家?往昔未曾聽聞這兩家在京城中如此引人注目。莫非是衝著我來的?”
見王鶴沉默不語,臺下眾人皆大氣不敢喘。他們手中或多或少皆握有把柄在王鶴手中,隨便曝出一個,都足以招致砍頭之禍。
王鶴自皇座起身說道:“李正,去‘幽影堂’尋些八品刺客,讓晏葉兩家知曉他們在與誰作對。”
李正行禮道:“遵旨,主上。那付家現今如何處置?”
“已無用處,讓其消失,做得乾淨些,切勿留下把柄。值此節骨眼,萬不可讓皇帝生疑。”言畢,王鶴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幽影堂乃是當初王鶴殺害林瑾之所藉助的組織。它不隸屬於任何一方,行蹤詭秘。唯有極少數擁有幽影貼之人,方知如何尋到他們。而這些人,無不是皇親國戚、高官富吏。畢竟,能夠請得起幽影堂之人,絕非尋常之輩。幽影堂的刺客分為九品至一品,目前一品僅有四人,傳聞其中便包括幽影堂的堂主。
翌日清晨
林瑾之叩響了葉敬城的房門。
“進。”一道沙啞的聲音傳來。
林瑾之推門而入,只見坐在椅子上的葉敬城,與先前相較,彷彿衰老了十餘歲。林瑾之,或者說是葉雲生,莫名感到心痛。也就是在這一刻,他看出面前之人對葉雲生是真心悔恨。也就是這一刻,讓重獲新生的林瑾之做出了一個無論當下還是日後都未曾後悔的決定。
林瑾之輕撫自已的心臟,心中暗歎:既然你我已融為一體,那就應當承擔起你的責任。
抬頭正色說道:“父親?我今後還能如此稱呼您嗎?或者您願意將我這個佔據他人肉身之人當作您的兒子葉雲生嗎?”
聽聞此語,葉敬城先是一愣,原本無神的眼眸瞬間明亮起來,再次令這位歷經風雨的家主眼眶溼潤,激動地說道:“我...我當然願意。我根本無法直視這副面容,如今這般也算了卻我一樁心事,我當然願意,就當是我贖罪,我也稍感心安。”
林瑾之說道:“可我依舊是林瑾之,您需慢慢適應。我前來尋您,乃是因有要事相告。昨夜我補了一卦,卦象為大凶。我猜此前與晏家聯合算計付家,不僅令付家傷及根本,還得罪了其背後之人,也就是當朝宰相王鶴。所以這幾日需多派些人手把守,並且夜間切勿外出,多備些水源,以防火災。”
葉敬城聽完,起身道:“好,你所言我明白,我即刻去安排。”
林瑾之也起身出門,朝著晏家行去。剛進晏家大門,便瞧見晏初荷正在安排蠶絲的存放。見林瑾之到來,晏初荷臉色微紅,走上前行禮之後說道:“先生,您怎麼來了。”聲音越說越小。
林瑾之撓撓頭笑道:“晏小姐叫我瑾之或者林瑾之都可,林先生之類的稱呼太過奇怪。我就稱您為晏姑娘或者初荷,如何?”
“好...好的,瑾之。”晏初荷小聲說道。
林瑾之收起玩笑神色,正色道:“你爹呢,十萬火急。”聽完林瑾之所言,晏初荷連忙帶著林瑾之來到晏家主屋。林瑾之向他們詳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而後在李家大院佈下了一道陣法。
臨走前說道:“此陣法見血便會開啟。如若真遇危險,將提前備好的血直接潑於地上,陣法便會顯現。切記到時需待在主屋之中,待安全解除方可走出陣法。”言罷,匆匆離去。
是夜。
眾所周知,夜幕深沉之際,雞鳴狗盜、殺人放火之事層出不窮。京城之中,死一般的寂靜被突如其來的踩踏磚瓦之聲打破,顯得格外突兀。
數十道身影在一條小巷中劃分為兩撥。一隊不改方向,朝著晏家奔襲而去;另一隊則在小巷中向東而去,那正是林瑾之所在的葉家。
此時,林瑾之靜坐於房頂,靜靜等待著。他將原本設在自已院前的“陰陽四象窺心陣”擴大了數倍,並稍作改動,將其佈置於葉家府邸的四周。一旦有人觸動此陣,他便能立即知曉。而林家四周也早已安排好了幾十位打手家丁。林瑾之並非指望他們去應對這未知的變數,只是用其來保護葉敬城和幾位葉家的重要人物。
話至此處,只見六個身影立於葉家房頂,同時觸動了陣法。林瑾之未作反應,只是靜靜觀察著他們。
與此同時,這些身影如鬼魅般鑽進各個屋內。不一會兒,他們又集中於院子裡。他們發現屋內皆是空的,然而他們不能空手而歸。幾人扔下幾枚黑乎乎的東西,只見房屋迅速燃燒,而後幾人便動身準備離開。
“來了,就留下吧。”林瑾之話音剛落,四周火光閃閃。
只見四五十人手持火把和刀劍,將葉府圍了起來。幾人見狀,欲腳底抹油,急忙扔下幾顆不明之物,頓時升起團團濃煙。
林瑾之不慌不忙,閉目凝氣,雙手急動。先成子印,微光現;繼結醜印,氣流亂;再出寅印,能量湧。卯、辰、巳印連出,狂風起,雷鳴響。午印現光環,未印光盛,酉印化鎖鏈,戌、亥印成,幾人身旁突然出現一股光芒,將他們禁錮在原地。
“先滅火,再將這些人帶下去。記住,嘴中塞進白布,防著他們咬舌自盡,扒下他們的衣物,一件都不要留。”
林瑾之說完,便走向葉敬城,行禮道:“父親,這幾人需得嚴加看管。我現在要去晏家看看,這裡就交給您了。”
“你放心,你帶幾個人去吧,安全些,這裡交予我便好。”葉敬城應聲道。
言畢,林瑾之便率幾人,騎馬疾奔晏家而去。臨近晏家,便望見沖天火光,他當即加快速度。
林瑾之一行人快馬加鞭趕至晏家,只見晏家部分房屋已然起火。林瑾之遂告知身旁幾人:“爾等也去協助滅火。”
“是,公子。”幾人聽命,紛紛投身滅火之列。
幸得林瑾之早前提醒宴雲舟預備水源,火勢方未蔓延。
映入眼簾,晏家數十位家丁倒於血泊之中,林瑾之加快步伐行至主屋,只見主屋被一金黃色光圈環繞,光圈已破損不堪,此乃林瑾之臨行前所佈陣法。
見林瑾之身影,晏初荷匆匆奔出法陣。宴雲舟欲拉住她提醒小心,然她已然跑至林瑾之面前。其眼眶微紅,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先生......瑾之,你無恙吧。”
林瑾之搖頭,正欲開口。
“小心。”晏父高呼。
只見側屋因大火燒穿,一根木頭自房頂滾落。林瑾之下意識將晏初荷拉至身後,而後側身猛踹那燒紅的木頭,火星四濺。林瑾之將晏初荷全然護住,好在火星僅將林瑾之衣物灼破數個洞。晏初荷被林瑾之妥帖護於身前,望著眼前人,眼神中似萌生出奇異情愫,心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
晏氏夫婦亦匆忙跑出,上官冉見女兒未受傷,遂憂心詢問林瑾之:“林公子,你可有受傷?這衣物都破了。”“王伯,取些銀兩,去請城中最佳郎中。”
林瑾之連連擺手:“無妨,夫人,僅是衣物破損,並無大礙。”隨後,林瑾之看向宴雲舟說道:“晏家主,可否將詳情告知於我。”
隨後,宴雲舟將大致情形告知林瑾之。原來,他們當時正在籌備事宜,尚未進入主屋,便有數道身影驟然現身,直襲向晏初荷。數十名家丁奮力抵禦,眾人終得躲入主屋並啟動陣法。那些家丁誠然非黑衣人之敵手,而後黑衣人又對晏家眾人動手,幸得林瑾之的陣法護佑,眾人方未受傷。待其餘人趕來,將幾人團團圍住,可惜黑衣人還是逃脫了,並且留下了一張字條,上面儼然寫著:好自為之。
林瑾之思索片刻,說道:“晏家主,此處仍存些許風險。您與家人隨我先回葉家,待明日我準備些許材料,在晏家佈下大陣,如何?”
宴雲舟點點頭,道:“那就先依賢侄所言。”
隨後,林瑾之便將眾人帶至葉府,揮手叫來管家:“為晏家主等人安排妥當房間,務必派人保護好晏家主一家。”林瑾之吩咐完畢,便上馬起身準備離去。
晏初荷此時叫住他,面露憂色,說道:“林瑾之,那個,千萬小心。”林瑾之回頭一怔,而後露出一抹微笑,隨後策馬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