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再次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全身劇痛,眼前一片花白,動了動身體之後,忍不住痛撥出聲。連吱呀的木門推開聲都沒聽見。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藍白雲紋家袍的女修走了進來,看著躺在床上的青鸞,把手中的東西放下,溫聲道“夫人,你的傷未好,不要擅動。”

青鸞看著她,順著她的力道又躺了回去,啞聲開口“你是誰?這是哪兒?”

女修回她“我叫藍琳,是宗主派我來照顧你的。”

“這裡是澤苑,夫人休息的地方。”

青鸞看著面前的女修,她看起來年紀不大,杏眸柳眉,還未褪去嬰兒肥的臉圓圓的,感覺與遍地美豔冷情女修的藍家有點格格不入。

不多時,青鸞才慢慢開口“你們宗主呢?”

藍琳坐在青鸞床邊,託著腮,一雙水潤的杏眸盯著青鸞,嘟著嘴“不知道,宗主和各位長老在寒室討論族務已經有三四日了,現在還沒有出來。”青鸞下意識蹙了蹙眉,繼而舒緩了眉目,溫聲與藍琳交談。也許是藍家的規矩太多限制了族人的天性,藍琳這個丫頭的話語格外的多。

青鸞和藍琳的交流中找到了一些資訊後,藉口累了想要休息,便把藍琳打發走了。

看著藍琳離開的背影,青鸞扶著床板艱難地坐了起來,回想起昏過去的那一幕幕,青鸞皺眉,藍桁應該是跟那群人達成了什麼協議。

可藍桁為什麼要這樣做?青鸞垂眸看著自己蒼白的指尖,感受著體內空蕩蕩的,對自己的現狀有所猜測。她應該是……廢了。咬了咬唇,揉著眉心,既如此,計劃要變一下了。

藍桁看著坐在自己面前怒意未消的藍析,淡定的斟了一杯茶“阿析來了。”

藍析氣沖沖的坐在他面前,搶過他手中的茶盞,第一次失了風度,用這麼生氣的語氣朝他哥吼“你到底要幹什麼?!這麼做好玩嗎?!”

藍桁垂眸,淡笑“阿析,你這麼生氣做什麼。”推過去一杯茶,示意藍析平靜一下。

藍析看著他,冷笑出聲“用宗主職權換了她的性命,你有沒有想過接下來的路,沒有了宗主權力的保護,你怎麼護得住她?”

藍桁抿了一口茶,幽幽嘆了口氣“阿析,你不要低估了她,她不會這麼輕易束手就擒的,越是絕境,她的反彈越厲害。”

要是以為她沒了修為就可以任人欺辱,那就大錯特錯。

藍析瞪眼,他是為了她來的嗎?!看著眼前這個毫不在意的兄長,藍析忍了又忍“拱手讓出權柄,你就甘心?”他了解他哥,為了這個宗主之位,他不知耗了多少精力,他就這樣甘心做一個被架空的虛名傀儡嗎?絕不可能。

藍析皺眉,就是因為他想不通這一點,他才會來找藍桁,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兄長會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救一個殺了恩師的女人。

藍桁輕笑出聲,卻不解釋藍析的疑問,卻認真的看著藍析,正色道“阿析,我有我的打算。”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接下來一段時間,藍家的情況就交給你了。”他們既然已經從自己手中奪過了宗主實權,就不可能再還給自己,最好的利用者,就是藍析,這個與自己同源的手足兄弟,或許,他們就願意看他們兄弟二人走向那個局面呢?藍桁舉起的茶杯遮住了嘴邊諷刺的笑。藍家終歸是變了。

藍析有些無措,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不是宗主教育,他怕他會做不好,會辜負藍桁的期望。藍桁垂眸避開藍析的目光,為了自己在乎的人的安危,他如今也只能信守承諾,他不能無緣無故出現在眾人面前,至少明面上不行。】

藍湛和藍渙皺眉,現在看來,青鸞跟藍桁之間,並沒有太多的情義,是藍桁的一廂情願,那他們倆是怎麼出生的?兄弟倆面面相覷,藍湛抿唇,不樂意了,他不認為母親對父親沒有情,父親不像是能為難母親的人。藍渙無奈,看著藍湛滿臉不樂意表情,柔聲安慰“是兄長想錯了,阿湛不生氣了好不好。”

【接下來的日子裡,青鸞好像真的接受了自己現在的情況,每日都安安分分的住在龍膽小築。

龍膽小築,是藍桁花了大量的時間精力把囚禁青鸞的小屋改造成了美輪美奐的龍膽小築,裡面種滿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那種花,青鸞的手拂過花骨朵,輕輕嘆了口氣。

藍桁的來來去去,青鸞都知道,但她從來不見他。

藍桁雖然有些氣餒,但也清楚,自己廢了她的修為,她心中有氣,能理解。藍桁苦澀的笑笑,利用這些時間把青鸞的居住之地徹底改造了成為了現在的樣子。看著小築裡的各色花草,青鸞咬了咬唇,她能感受到藍桁再一次離開的氣息,這些花兒都是他費心種下的。垂眸看著手中的花,腦海裡響起的,卻是藍析的聲音,藍析瞞著藍桁,私下來見過她:“兄長為了你,放棄了宗主之位,受了家法,導致修為有損,內傷未愈,你還要他怎樣?”藍析又氣又急,對藍桁十分心疼,說出的話,就有些扎人了“你是想讓兄長變得跟你一樣嗎?!”

“他現在處於禁閉期,還每天擠出時間避開長老來看你,你可知他是冒了多大的風險?他是拿命,拿他的未來在賭!”

藍析餘怒未消,卻提起了另一個話題“你可知道,藍鈺師父對我和兄長的重要性。”也不想著青鸞能接話,自言自語道“藍鈺師父於我們,如兄如父,你這樣做,讓兄長怎麼辦?”

“如兄如父,你明白這個意思嗎?”

“他為了你,不要師父了,也不要藍家了,你還想他怎麼做?”

藍析又怒又怨,這股氣已經憋了好久了,若不是今日藍桁為了避開長老的眼線內傷又加重了,藍析不會這麼冒失,可……藍析垂眸,遮住眼底的淚光,如果不是顧念著自己,只怕藍桁在青鸞幹掉了藍鈺之後,就不會回來藍家了,他這個兄長的心有多狠,他知道。

青鸞手心裡不知不覺堆了一小堆的花葉,捻起一片,指尖輕柔碾碎,就現在的情況看,藍桁雖然理智上知道自己是他的殺師仇人,處死自己是最好的,但他情感上接受不了,經過他多日的行為來看,藍桁是個情感凌駕理智之上的人……

青鸞眼睫微顫,似乎有些猶豫。

初見的驚豔,再見的心酸,決裂的心痛,再遇的喜悅……一幕幕的回憶在腦海中快速閃過,青鸞咬唇,心底有個聲音一直在勸她,既然已經到了最壞的結果,何不放手試一試呢?就當全了自己的私心。

可是……

有什麼可是的,他為了你放棄了那麼多,你為什麼不能為了他放棄一些東西呢?

可是我……

青鸞咬了咬唇,十分糾結,他是為了自己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宗主之位,放棄了修為,可自己也丟了很多東西啊,若不是他的師父,現在她已經離開這裡了啊。

但隨著與藍桁的日日相處,本就對藍桁有好感的青鸞,漸漸對他生出了情愫,但卻又十分抗拒這種感情,藍桁察覺到了她的抗拒,於是選擇了與她談談。

青鸞看著目的明確的藍桁,知道自己必須坦白一切才能讓他死心。於是她向藍桁坦述了自己的來歷,自己為何到這裡又為何拒絕他又為何要與他的師父刀劍相向的來龍去脈。

藍桁聽完之後,沉默了半晌,啞聲開口“那你……還能離開嗎?”

青鸞淡然一笑,只是笑中藏了些苦澀“可能吧。”

“你會幫我嗎?”青鸞眼睫上沾了些水珠,淺眸似乎被水潤了一樣,十分誘人。

藍桁沉默不語。

只見青鸞眼中的光漸漸熄滅,整個人十分頹喪“你走吧,我是你們藍家的罪人,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

夜深人靜,青鸞坐在窗邊,霜色的月光打在她的身上,給她帶上了朦朧的美感。極輕的聲響從她身後響起,青鸞淡淡抿了一口茶水“你來了。”

隨著青鸞的眼神看過去,一個眼熟的男子出現在青鸞面前,是審判閣開啟那天的那個穿著海青色衣衫的男子——藍家三長老之子,藍杉。

藍家信奉天命之人的說法,從來不強求婚姻,不納妾,不娶平妻,認定一人就是一生,卻偏偏出了藍三長老這麼個例外。藍三長老家中妻妾眾多,成器的子嗣卻沒有幾個,這個藍杉,是三長老眾多子嗣中最為出眾的一個,但因為不是正房嫡妻所出,但他天分人緣好,是最有希望繼承三長老之位的人,但三長老礙於嫡妻的勢力,不能給他太多的幫助。就連這條抹額,也是藍杉自己求來的,他在藍家的地位是憑藉了自己的實力手腕才有瞭如今的地位,他那位父親,給不了他幫助,卻又使勁在他身後扯腿,這才導致他還沒有正式的家紋袍。

藍杉撫了撫衣袖,席地而坐,託著腮看著月光映照下的青鸞“不知宗主夫人找我,有何貴幹?”藍杉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是他見過的所有的女人之中最漂亮的一個,現在看來也是最有心計的一個。

青鸞靠著視窗看向藍杉,笑容淺淡“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審判閣那日,半月前,五日前還有……”青鸞走到藍杉面前,蹲坐在他身前,幽幽開口“一日前,你在我這小築放了什麼,你不會不記得吧。”

藍杉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子,低笑出聲“在下聽不懂夫人在說什麼,沒有什麼事的話,在下就先告辭了。”

藍杉即將起身離開的時候,青鸞淡淡吐出了一個名字“花月林。”

藍杉眼神驟然一變,嗓音陰冷“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

青鸞看著突然變得暴戾的藍杉,輕笑出生,嗓音幽冷“我怎麼知道的,你不用知道,你只知道,我知道他的下落就好。”

藍杉抿唇,這才開始認真打量對待這個被困在這個狹小地方的宗主夫人。是他小看了她。

青鸞淡笑從髮間抽出一條髮帶,髮帶通體玉藍,在月光下隱隱透出寒光,這件看似平凡的裝飾髮帶,卻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上好的武器。

“你可還認識它?”

藍杉眼神一變“它怎麼會在你的手裡?”

青鸞纖細的手指扯弄著這條髮帶,並不言語。

許久,藍杉敗下陣來,先退一步“你的要求是什麼?”

……

站在龍膽小築門口的藍杉,手裡拿著髮帶,輕輕摩挲。扭頭看向身後,透過未關的門縫可以看見,院子裡月光照耀下的青鸞嘴邊噙著一抹淡笑,冷色的月光映照在她挺直的脊背上,映照在她美豔清冷的臉龐上,給她更添了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情絕情之感。

藍杉心裡無故冒出一股寒意,他忽然覺得,把這個女人困在藍家,將會是他們做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藍渙看著畫面上的藍杉,若有所思,藍杉這個人,他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藍湛抿了抿唇,他見過他,就在審判閣。藍湛偷瞄了一眼藍渙,又迅速垂下眼,藍杉被囚禁在審判閣的禁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