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姨已然年邁,卻坐擁豐厚的資產,其警惕之心甚微,竟還患有老年痴呆之症。

對於我們從事的這一行而言,她看似難度頗低,而所具價值頗高。

然而,我卻忘卻了,最為頂級的獵人,往往是以獵物的形式出現。

只聽得她緩緩說道:“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這話語如同重錘,在我心頭猛擊,令我瞬間如夢初醒。

我歷經幾番周折,倒了好幾趟大巴,終於在晚上 9 點多的時候搬到了這一處城中村。

這裡基本上都是 5 層以下的自建房,其建築年代頗為久遠,歲月的痕跡清晰可見。那些串聯起一幢幢樓宇的是錯綜複雜、繁複交織的電線,而上面竟然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彷彿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一些老人們悠然地坐在樓道口,手中輕輕搖著蒲扇,你一言我一語地閒聊著家長裡短。

孩子們則精力充沛,喊叫著在狹窄的街巷中盡情地追逐打鬧,那歡快的笑聲和稚嫩的呼喊聲交織在一起,讓這個夜晚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在這一處普普通通的城中村,我暗自心想。然後提著沉重的行李,一步一步艱難地朝著四樓攀爬。

樓道里的燈光實在是不太好,大概是為了節省電費,那燈泡發出的光芒極為昏暗。甚至有些樓層乾脆直接漆黑一片,彷彿被黑暗吞噬了一般。

當我拐過三樓的拐角時,心中突然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有些不對勁。仔細一看,原來是三樓的燈居然是壞的,周遭瞬間被濃稠的黑暗所籠罩。

在這深沉的黑暗中,人的聽力往往會變得更加敏感。我憑藉著這份敏銳,清晰地覺察到有一個極其微弱的呼吸聲黑暗中的那個人沒有絲毫的動作,彷彿被凝固在了這片漆黑之中。

一般來說,在如此漆黑的環境裡,當你覺察到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時,出於本能或者基本的禮貌,應該都會弄出點聲音,比如輕輕地咳嗽一聲,或者跺跺腳,以此來讓對方知曉自已的存在。這或許也能算作是一種特殊的、只屬於黑暗的禮儀吧。

但是這個人卻沒有任何動靜,宛如黑暗中的狩獵者一般,在默默地、靜靜地等待著獵物踏入陷阱。

我渾身禁不住一個激靈,趕忙開始翻找手機。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種緊張和恐懼在心頭不斷蔓延。

過了好幾分鐘,終於在挎包的底層費力地掏出了手機,我迫不及待地開啟手電筒往上一照,心瞬間差點從嗓子眼跳出來。

只見一個老太太就這麼一動不動地死死盯著我,她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張老舊的藤椅上,身上穿著墨綠色的天鵝絨旗袍,滿頭銀髮梳理得一絲不苟,臉上竟然還化著妝,那厚重的粉底讓她的臉在這夜色裡更顯得慘白如紙。

就在那一瞬間,我竟全然不知她究竟是活人還是傳說中的阿飄,整個人彷彿被定住了一般,大腦一片空白。

我努力壯起膽子,聲音略微顫抖地說道:“阿姨,你好,我今天剛搬家過來。”

說罷,提起沉重的行李向她展示了一下。然而,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仍是一動不動地死死盯著我,眼球呆滯無神,彷彿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我們就這樣僵持著,周圍的空氣彷彿都凝結了。忽然,她毫無徵兆地朝我招了招手,可眼睛卻轉向了我的後方,接著詭秘一笑。

那一刻,我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句話:“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只聽到背後響起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那聲音在寂靜的樓道里顯得格外清晰和突兀。

我的脖子極其僵硬地往後轉,就像生鏽的機器零件在艱難運作,看到了一個黑影,我難以置信地喃喃道:“難……難道是鬼?”聲音裡充滿了無法掩飾的恐懼和驚慌。

“對不起,嚇到你了吧,我們家的老人有點老年痴呆。”黑影一邊說著一邊走近了,原來是一個身材高壯的中年女人。

她的聲音帶著些許疲憊和歉意,在這寂靜的樓道里顯得格外清晰。走近之後,藉著我手機手電筒微弱的光線,可以看到她的臉上寫滿了生活的滄桑和無奈,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焦慮和關切。

她的身形高大而壯實,彷彿是為了扛起生活的重壓而鑄就,然而此刻卻在這意外的場景中流露出幾分不安和侷促。

“沒,沒事。”我強裝鎮定地說道,然後提起行李,迅速拿出鑰匙,關門落鎖,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透過貓眼,我驚異地發現她們竟然就住在我的對門。之後的日子裡,我時常見到那個老人穿著那身墨綠色的旗袍,滿頭的銀髮始終梳理得一絲不苟。

她常常坐著輪椅,可腳上卻蹬著一雙高跟鞋,臉上塗得很白,視線再往下卻是一個豔麗的大紅唇,二者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有一次,樓下乘涼的老太太一臉鄙夷地和我說。

“我倒不這麼覺得,我喜歡墨綠色,在我看來,這是一種讓人有安全感的顏色。”

我一邊輕輕地搖著手中的蒲扇,一邊搭腔說道。每次看到這種顏色,我的腦海裡總是會不由自主地響起一些破碎的音符,它們就像一片片零散的拼圖,零碎而雜亂。

然而,無論我如何努力,我都無法將這些破碎的音符拼湊成一首完整的歌,它們始終在我的思緒中游離、飄蕩,讓我感到既困惑又著迷。

“你個小姑娘怎麼會喜歡這種老氣的顏色?”老太太們滿臉的難以理解。我瞟了眼老太太們身上紅黃藍綠青藍紫的花衣衫,無奈地默默閉上了嘴。

老太太們的嘴巴可沒閒著,忙不迭地移了方向,又把火力迅速轉移到我的身上。她們那一雙雙眼睛裡透出來的目光都緊緊聚焦在我的身上,“妹啊,你是做什麼的?老家哪裡的?家裡幾口人?上過大學沒有?男朋友沒?”

面對她們連珠炮似的提問,我不慌不忙地用早就準備好的答案一一回答。力求塑造一個來自艱苦村莊出來的勤奮打工妹人設。

難道我能和她們說我是殺人犯?那簡直是天方夜譚,不說別的,光是她們的驚恐反應就夠我受的,我可不想給自已找麻煩。

我的目標明確,那就是多金的王姨。年老錢多,社交關係簡單的痴呆老人王姨,對於我們這行的人來說,簡直就是新手村的級別存在。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開始和王姨套近乎。這天,我提著特意準備的高階水果,信心滿滿地敲響了王姨的門。

來開門的是保姆大姐,她十分謹慎,只把門開了條縫,然後探出頭來。只見她古銅色的臉上滿是深深的溝壑,眼神中帶著警惕和疑惑,語氣不善地問道:“有事?”

“這不剛搬過來,鄰里之間熟悉一下吧。”我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揚了揚手裡精美的水果套盒,試圖展現自已的友好與善意。

“砰!”保姆大姐毫不留情地把門甩上了,那巨大的關門聲在樓道里迴響,讓我瞬間愣在了原地。

我站在門口,感覺極其尷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裡如同有千萬只螞蟻在爬,糾結萬分。想了想,沒必要因為這點挫折就鬧僵,慢慢來,反正我有的是時間。正準備轉身回房,

就在我滿心糾結之時,門突然開了。“進來吧。”保姆大姐的聲音傳來,讓我先是一愣,隨後連忙應著走進屋裡。

我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屋子,不知為何,這裡有種詭譎的氣氛。客廳裡迴圈播放著一首童謠:“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

房子的地上堆滿了孩子的玩具,有積木,有布娃娃,有小汽車,凌亂不堪,就像是剛剛有孩子玩過隨手丟在地上的一樣。

等等,她家不是沒小孩子嗎?這個疑惑在我心中愈發強烈,讓我愈發覺得這屋子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

這些玩具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可一時間也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裡不對。

電視櫃上放著幾張照片,是一位年輕的女人抱著一個嬰兒。我滿心好奇,正準備走過去仔細看看,保姆大姐卻伸手攔住了我,語氣嚴厲地說道:“別亂看,別亂問!”

我只得悻悻地收回視線,心裡雖然滿是疑惑,但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王姨靜靜地坐在窗邊,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目光無法聚焦,彷彿思緒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還是穿著她那條墨綠色的旗袍,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像。“王姨。”我乖巧地叫了她一聲,她緩緩扭過頭來,眼神中似乎有疑惑不解,以及對我這個陌生人的陌生感。

“王姐,這是對門的小羅,剛搬過來的。”保姆大姐壓低聲音給她解釋道。

她聽後輕輕地點了點頭,那模樣似是理解了,卻又很快扭過頭看向窗外。

保姆大姐見狀,轉身去洗水果了。安靜的屋子裡,依舊迴圈著那首童謠,那旋律彷彿帶著某種神秘的魔力,讓整個空間顯得愈發詭異。

“王姨,你有孫子孫女嗎?”我忍不住打破這有些壓抑的寂靜,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緩緩地靠著窗,目光緊緊地盯著王姨,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孩子,孩子。”我再次重複著問道。她嘴唇嚅動,重複著我的話,眼神迷茫,似在努力思索。

我看著地上堆著的那些孩子的玩具,那模樣就像是孩子剛剛才玩過的。我用眼神盯著地上的玩具,向她示意,“孩子,孩子。”她還是重複著這兩個字,卻並不回應我,只是自顧自地沉浸在自已的世界裡。

保姆大姐端著水果出來,聽到“孩子”這兩個字眼,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被她那凌厲的眼神嚇得怏怏的住口了,心裡明白看來今天是問不到什麼有用的資訊了。

每天,我都會在樓下和大媽們一起乘涼,一來是為了探聽關於王姨的資訊,二來也是為了監視王姨的動向。

大媽們都是這的老街坊了,她們說:“王姨大概 15 年前搬來的,來的時候就已經老年痴呆了。她剛來的時候可不怎麼出來,整天就悶在家裡。”

一個大媽神秘兮兮地和我說:“住了一段時間之後,她才開始和我們坐著聊聊天,可是啊,她總是盯著我們的小孩子看,那眼神怪得很,我們都猜測她是不是養著小鬼呢。”

另一個大媽也湊過來加入進來:“我進過她家做過一次鐘點工,那場景特詭異,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心裡發毛。”

“來來回回放著一首歌,地上還都是孩子的玩具,可是她哪裡有老公孩子喲。”

大媽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養小鬼的人喜歡用孩子做容器,一開始我們都不敢讓她靠近孩子。

一看到她走過來,我們就趕緊把孩子拉到身後,生怕出點什麼事兒。那時候,大家心裡都怕得要命,不知道她到底想幹什麼。”

幾個老人越說越玄乎,那神情、那語氣,彷彿親眼所見一般。我聽著聽著,只覺得背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一陣寒意從心底升起。

但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咬咬牙,再一次提著油和雞蛋上門。保姆大姐開啟門看到是我,接過我手裡的東西,臉上沒有太多的驚訝,顯然已經熟門熟路。

這一個月來,我已經數次上門拜訪,透過不斷地努力和示好,她們也慢慢地放下了戒心。

從保姆大姐口中,我費了好大的勁大概拼湊出一個大概的王姨形象。

王姨原名王春花,如今大概六十歲左右的年紀。早年的時候,她遭遇了人生中最慘痛的打擊,孩子被可惡的人販子拐賣了。

聽到這裡,我終於察覺到第一次來他們家拜訪時那種異樣感覺的緣由了。那些堆放在地上的玩具,仔細回想,原來都是二十多年前流行的款式。

王姨沒有丟掉這些玩具,想來是深深地愛著這個孩子,一直盼望著孩子有一天能回來,還能玩到這些熟悉的玩具。

為了找孩子,王姨不惜一切代價,不停在全國各地奔波尋找。然而,她的老公卻早就放棄了,還說出那種無情的話:“反正只是一個女孩子,長大了也是要嫁人的,不如再生一個男孩。”

王姨堅決不肯,為此和丈夫激烈地打了一架,最終兩人離婚了。

十五年前,身心俱疲的王姨在經歷了無數次的希望與失望之後,終於心灰意冷地放棄了尋女的漫長征程,選擇在這個毫不起眼的城中村定居了下來。

之後,她從中介市場僱了一個保姆,這個人,就是如今的保姆大姐。

僱傭關係出乎意料地比較愉快,並且一直平穩地維持下去了。這十五年來,王姨的老年痴呆病情逐漸嚴重。

保姆大姐感慨地說:“王姨的症狀很典型,剛開始只是輕度的短期記憶力減退,常常記不住剛剛發生的事情。慢慢地,她開始喪失以往長期的記憶,連曾經刻骨銘心的經歷都逐漸模糊。

到後來,病情愈發嚴重,見到陌生人就會產生不安、煩躁、焦慮的情緒,整個人變得敏感而脆弱。”

“你和王姐真有緣分,她平常要是見到陌生人,那反應可激烈了,都會又踢又抓,然後低著頭髮抖。”

保姆大姐一邊回憶一邊說道,“那種場景,每次想起來都讓人覺得心裡難受。”

“但是見到你卻很平靜,甚至記得你的名字。”保姆大姐一臉疑惑地繼續說著。

我低著頭,裝作羞澀地笑了笑,不想讓保姆大姐看到我眼裡閃動的複雜情緒。“王春花,你當然記得我,因為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了,甚至我變成如今這副模樣,變成劊子手也是拜你所賜啊!”

我在心裡默默地說道,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握成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掌心,可我卻彷彿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我和她們又寒暄了一會,正準備出門,窗邊一直沉默不語的王姨突然扭過頭,聲音有些含糊地說道:“小羅呀,留下來吃個飯吧。”

保姆大姐聽到這話,頓時大喜過望,激動地說道:“小羅,你看,王姨真喜歡你,不僅能記得你的名字,還能記得你的臉,這太難得,太難得啦!”

她看我的眼神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充滿了期待和希冀,彷彿我就是那個能夠治好王姨的白衣天使。

我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且略帶幾分陰森的笑容,心中暗自思忖:“我可不是什麼白衣天使,是從爛泥深淵裡拼命爬出來的索命惡鬼啊。”

然而,臉上卻依舊維持著那看似和善的神情。我深知,此刻絕不能讓保姆大姐察覺到我內心真實的想法。

在我眼中,這是我和王姨之間的恩怨糾葛,是一段深埋在歲月塵埃下的過往。

保姆大姐只是個無辜的局外人,她不應該被牽扯進這錯綜複雜、充滿陰霾的是非之中。她對王姨的關心是純粹而真摯的,不該因我們之間的糾葛而受到驚擾和傷害。

所以,就讓她繼續以局外人的身份,過著簡單而平靜的生活吧,而我和王姨之間的這筆賬,終要算個清楚。

吃飯的時候,王姨呆滯地望著桌面,眼神空洞無神,只機械地張嘴吞嚥著保姆大姐餵過來的飯。

我清了清嗓,打破了這有些壓抑的氛圍,說道:“我還沒有正式自我介紹過吧,我叫羅明月。”王姨聽罷,原本毫無神采的目光陡然聚焦到我的臉上,那一瞬間,她的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但很快又若無其事地轉開,彷彿剛剛的聚焦只是我的錯覺。

保姆大姐聽了,點點頭,笑著說道:“真是個好聽的名字,像月亮一樣溫柔。”我不禁在心中冷笑,溫柔嗎?

我忍不住冷笑出聲,那笑聲中充滿了自嘲與悲涼,“居然有人說一個殺人犯,劊子手溫柔,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我已經在大潤發殺了 10 年的魚,心早就像刀一樣冰冷了。”我的心,在經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後,早已被痛苦和仇恨冰封,又哪裡還能有一絲溫柔的痕跡。

如今的我,滿心只剩下復仇的執念,溫柔這種美好的詞彙,與我早已絕緣。

“小羅,你來這裡找工作嗎?咱們這個城市不像大城市,適合年輕人的工作很少。”

保姆大姐一邊幫王姨擦了擦嘴角,一邊關切地問道。我低頭攪動著面前的湯,緩緩說道:“不是,我來找人的。”

“找一個對我人生很重要的人。”這句話一出口,立刻引起了保姆大姐的好奇,她轉過頭,目光中滿是疑惑,問我:“家人嗎,還是男朋友?”

我抬起頭,眼神直直地盯著他們,語氣堅定地回答道:“都不是,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本來,我在人行道上走得好好的,陽光溫和,微風輕拂,心情也還算舒暢。

結果,這個人非得蠻橫無理地把我拖上高速公路,全然不顧我的反抗和掙扎。那高速公路上車來車往,呼嘯而過的車輛捲起陣陣狂風,彷彿張開血盆大口的猛獸,隨時都能將我吞噬。

我在那一片混亂與危險之中,差點就被無情地碾死。既然我命大,能夠死裡逃生,那肯定要回來看看這個人究竟過的怎麼樣。

是依舊肆意妄為,還是已經為自已的惡行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保姆大姐心善,聽到我的遭遇,滿臉憤慨地附和著我一起罵人:“誰這麼缺德把你推上高速公路啊,這也太過分了!簡直喪心病狂!”

她義憤填膺地問道:“你找到這個人了嗎?這種人就應該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就在這時,“嗨嗨……”王姨似乎被食物嗆到了,身體劇烈地抖動起來,發出一陣急促的咳嗽聲。保姆大姐見狀,神色慌張,連忙拿起紙巾幫王姨擦嘴角,又是輕拍後背,又是輕聲安撫。

而我低下頭,不再言語,只是認真地吃飯,可眼神中卻隱隱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

飯後,保姆大姐在廚房傳來嘩嘩的洗碗聲。王春花則呆滯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眼神一動不動,整個人如同雕塑一般。

我抓住機會,輕聲叫她:“王春花,王春花。”然而,她除了眼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再沒有其他任何反應。

我心中一急,乾脆關了電視機,直接擋在她的面前。我矮下腰,儘可能地靠近她,直視她的雙眼,可她的眼神卻毫不聚焦,似乎透過我的雙眼看向了遙遠的、我不知道的別的地方,彷彿我的存在對她而言毫無意義。

“別裝了!”我壓低聲音,語氣中滿是憤怒,“讓我猜猜你為什麼會裝作老年痴呆。

因為你怕當年那件事洩露,所以你裝作失憶。沒有證據,沒有證人,只要你咬死不認,沒有人可以定你的罪。

可是你千算萬算把我算漏了,你沒有想過我會回來是吧!”我死死地盯著她,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這是個邊緣小城,你裝作老年痴呆,深居簡出。沒有人會注意你,除了我!

王春花,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你知道我是怎麼找你的嗎?這些年,我從未放棄過尋找你的蹤跡,不放過任何一絲線索,踏遍了無數個地方,經歷了無數的艱難險阻。

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找到你,讓你為當年的事情付出代價!”

“小羅,你們在聊什麼?”保姆大姐一邊用圍裙擦著手,一邊快步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疑惑的神情。

兩個人的恩怨沒必要牽扯到旁人,我在心裡默默地想著。我直起身,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回答道:“保姆大姐,沒什麼,就是和王姨說點有的沒的,逗逗她,看看能不能讓她想起以前的事。

我可是對王姨以前的經歷很感興趣啊。”說完,我還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試圖讓保姆大姐相信這只是一場再平常不過的閒聊。

“嗨,這有啥好想的,想多了也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我長嘆一口氣說道,“也是,慢慢想,慢慢來,有些事情的確不急於一時。畢竟時間還長,總有機會弄清楚的,太過急切反而可能會適得其反。”

一天早上,天剛矇矇亮,我還在睡夢中,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小羅,小羅,快開門,幫幫忙!”保姆大姐焦急的呼喊聲在門外響起。我匆忙起身開啟門,只見保姆大姐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地告訴了我事情的原委:“我像平常一樣去買菜,讓王姨在平時老太太們聚集的地方等我,想著那裡人多,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可沒想到,等我買完菜回來,王姨自已跑掉了。我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實在沒辦法了,這才來找你幫忙。”

“怎麼辦,要報警嗎?”保姆大姐急得手足無措,聲音裡帶著哭腔。“不要!”我下意識地大喊出聲,察覺到保姆大姐詫異的眼光,我趕緊解釋道:“先別報警,咱們先在附近找找,說不定王姨就在哪裡坐著呢,這點小事咱別浪費警力資源。”

大姐聽了,忙不迭地點頭如搗蒜,然後和我大概分了一下找人的方向。我們兵分兩路去找人,保姆大姐一馬當先的跑了出去。

而我,卻沒有跟上,因為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那臺手機是我從上一個受害者身上搜刮來的,從來不曾用過。

一個陌生的號碼跳躍在手機螢幕上,來自公共電話。我猶豫了一下,接通,電話那頭傳來憤怒的吼聲:“喂,李衛星,當時我和你說好的,你看好她,我就不收你的錢,你怎麼回事,讓她跑出來了?”

電話那頭是王春花氣急敗壞的聲音,她顯然還被矇在鼓裡,根本不知道這臺手機的主人公李衛星早就不在人世了。

我深吸一口氣,迅速調整好狀態,接通電話,模仿著李衛星的聲音,還特意加上點口音,說道:“嗯,俺讓俺兒子去把她抓回來,你放心。”電話那頭的王春花依舊不依不饒:“你最好快點,萬一她把這件事往警察局一捅,咱倆都得掉腦袋!”

我連忙應承:“好嘞,事成之後打個電話給我。”說完,便匆匆掛掉了電話,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嘟嘟……”王春花利落的掛了電話,絲毫沒有拖泥帶水。我望著漆黑的手機螢幕,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那笑容裡充滿了嘲諷和得意。

“她找人來抓?哈哈,誇我呢,她害怕了,她真的害怕了。”我喃喃自語道,聲音中透著抑制不住的興奮。

“她怕事情敗露,怕她現在平靜的生活被打破。讓她生活在恐懼之中,似乎是件不錯的事情。

她也該嚐嚐這擔驚受怕的滋味,這都是他應得的。這麼多年,我所遭受的痛苦和折磨,終於也能讓她感受感受了。”

笑著笑著,我逐漸止住了笑聲,眼神呆滯地看著手機螢幕。螢幕微弱的光線映照中,我的臉清晰地呈現出來,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

兩頰有著不正常的紅暈,像是被狂熱的情緒灼燒所致。面板粗糙暗黃,毫無光澤,還點綴著不少的曬斑,猶如一片片醜陋的印記,無情地破壞了原本應有的平滑。

和城市裡的同齡女孩相比,我簡直就是天差地別。我像是五十歲的女人,滿臉滄桑,寫盡了生活的艱辛與苦難。

那天走在街上,陽光刺眼而熾熱。還有個漂亮的女人牽著孩子,滿臉笑容地向我問路:“阿姨,您知道這怎麼走嗎?”

那個漂亮女人看起來和我年紀相仿,她妝容精緻,面板白皙,眼神明亮而靈動。

或許一直在城市裡養尊處優,未曾經歷過風雨的洗禮,歲月似乎格外優待於她,讓她依然保持著青春靚麗的模樣,而我卻在生活的泥沼中早早地失去了光彩。

看起來分外年輕,肌膚緊緻,面容姣好,渾身散發著一種由內而外的活力與自信,不像我在地獄裡待過幾年,身心飽受折磨,形容憔悴。

有些事情就算你嘗試忘記,也會在生命中刻下無法磨滅的痕跡,就像深深嵌入樹幹的刀痕,即便歲月流轉,依然清晰可見。

就在這時,保姆大姐急切地敲門,聲音中滿是喜悅向我報喜:“小羅,王姨自已找到回家的路了,真是上天保佑,菩薩顯靈啊!”

我揚起笑容,努力讓自已的表情看起來真誠而友善,對她們說:“恭喜啊,王姨能自已找回家,真是太好了。”

而門後的王春花在接觸到我的眼神後,竟直勾勾的盯著我,那眼神彷彿要穿透我的靈魂。半晌,她扯起左邊嘴角,擠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那笑容裡似乎藏著無盡的秘密和嘲諷。

我學著她的樣子回了她一個笑,在心裡默默地想:王春花,你還不知道吧,為你準備的遊戲開始了。

我早已聯絡了一個臨時演員,二百一天,日結,任務很簡單,只需要把我從王姨面前拉走,再加上一句臺詞:“臭婆娘,跟我回家。”這僅僅只是個開始,接下來,還有更多的“驚喜”等著你呢。

為了讓這場精心策劃的戲更加逼真點,我得在王春花面前消失一段時間。

那天晚上,我特意提著水果去他們家串門,裝作一副友好親切的模樣。走進屋裡,只見王姨在房間裡躺著,安靜無聲。保姆大姐則在廚房忙碌地做飯,傳來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

我趁機把針孔攝像機巧妙地藏在了電視旁邊的一堆娃娃中,確保不會輕易被發現。吃飯的時候,保姆大姐熱情地給我夾菜,關心地問道:“小羅,你現在準備做點什麼呢?”

“也不知道,到處打打零工吧。”我無奈地聳聳肩,神色黯淡地說道,“我沒文化也沒本事,在這個社會上能有什麼出路呢?

最主要的是我沒有身份證,根本沒辦法找到一份正經穩定的工作。我是坐黑車來到這個城市的,一路上擔驚受怕,就怕出什麼岔子。

到了這兒,也是過一天算一天,未來怎麼樣,我根本不敢去想。”

保姆大姐滿臉懇切地委託我明早幫她照看一下王姨,她說道:“小羅啊,明天早上能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下王姨嗎?

我去買菜,最近咱們一直都是這樣的模式,大姐去買菜,你來幫我照看一下王姨。

畢竟在菜市場推著一個坐輪椅的人,既麻煩又累贅,行動起來太不方便了。”我欣然答應了她的請求。

第二天,為了讓我租的臨時演員更方便動手,我假裝帶著王姨到處轉轉。

我們走過熱鬧的街道,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經意間把她推到了一個偏僻的沒有攝像頭的巷子。

就在這時,我一個手勢,臨時演員戴著口罩迅速從角落裡衝了出來,他一邊用力拉拽我,一邊惡狠狠地喊道:“臭婆娘羅明月,老子花了這麼多錢買你,還不快跟老子回去。”

我裝模作樣地和他扭打在一起,雙手胡亂揮舞著,大聲喊著:“別碰我,來人呀,救命呀!”聲音充滿了驚恐和無助。

他的巴掌狠狠落下,帶著一股勁風。我順勢趴倒在王姨的膝蓋上,裝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前幾天在和臨時演員對戲的時候,為了確保效果逼真,能夠達到預期的目的,我還特意讓他扇扇我一巴掌。

當時他還有些猶豫,怕下手太重傷到我,但在我的堅持下,還是按照我的要求做了,只是沒想到這一巴掌在真正上演的時候會如此疼痛。

發生了這麼大的動靜,周遭一片混亂,然而王姨卻全無反應,依舊低著頭,彷彿沉浸在一個只屬於她自已的世界裡,對身邊的一切都充耳不聞、視若無睹。

我趴在她的膝頭,抬起眼,試圖和她對視。她雖然對外界發生的這一切激烈的狀況毫無反應,可她的眼神全然不像平時那般渙散無神。

此時,她的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與狠毒,就那樣直勾勾的盯著我,那目光猶如冰冷的毒蛇,讓我不禁脊背發涼。

我被這眼神震得後背瞬間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隨後,王姨竟然扯起嘴角,極其艱難卻又分明擠出了一抹詭異至極的笑,那笑容彷彿來自黑暗深淵,讓人毛骨悚然。

我裝作手無縛雞之力一般,任由臨時演員粗暴地將我拉走。至此,局勢開始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我在暗,王春花在明。

不知道她究竟和保姆大姐說了什麼,大姐並沒有選擇報警尋我。而藏在王春花家的針孔攝像頭,忠實地記錄了幾次她在家中毫無理由的哈哈大笑。

那笑聲張狂又放肆,她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近乎癲狂的狀態中。看來她以為是徹底把我除掉了,正暗自得意呢,那副醜陋的嘴臉被清晰地記錄下來。

估摸著差不多時間了,我拿起事先準備好的李衛星的手機卡,撥通了王春花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我故意壓低聲音說道:“羅明月已經抓回大山了,再也沒有跑出去的機會。不過這事兒啊,可沒那麼簡單。

羅明月一直說給我五萬元,讓我把她放了。這樣吧,你打十五萬元到我的銀行卡賬上。只要錢一到賬,

我就當沒這件事,以後也會把羅明月看管好,保證不讓她再出來搗亂。你呢,下半輩子也能吃嘛嘛香,睡得都踏實。”

毫不意外,王春花在電話那頭破口大罵:“李衛星,你沒事吧?當時我把她賣給你才收了兩千塊,你現在竟然獅子大開口威脅我,你想錢想瘋了吧!”

聽到她急了,我心中更加得意了,語氣也愈發強硬起來:“你可以拒絕,那我就報警。你好好想想,報警別忘了,我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一旦警察介入,你也難逃死罪。咱們誰也別想好過,你自已掂量掂量吧!”

“那可不是!”我提高了音量,語氣中滿是自信,“我有十足的把握讓羅明月不怪罪我,警察也不會為難我的。畢竟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我把她弄回去,也算是讓她‘迴歸家庭’。可你就不一定了,羅明月可是恨極了你。她心裡的那股怒火,估計能把你燒成灰燼。

你想想她看你的眼神,那滿滿的都是仇恨和怨怒,只要有機會,她絕對會把你往死裡整,讓你永無翻身之日。”

王春花沉默了,聽筒裡只剩下她沉重的呼吸聲。國家近年來對人販子的打擊力度不斷增大,相關法律愈發完善和嚴格,執法也愈發堅決和有力。

我說的話猶如一把鋒利的劍,直直地刺向她內心最脆弱的地方,對她極具威脅性。她很清楚,如果事情敗露,等待她的必將是法律的嚴懲,那將會是她無法承受的後果。

我趁勝追擊,語氣愈發強硬且急促:“我現在就把銀行卡號發給你,三天內我要看到錢到賬,一分都不能少,不然你就等著瞧吧!

別跟我哭窮,我可不吃這一套。我告訴你,我實在湊不出這麼多錢,你能請得起保姆,難道還出不起這十五萬?

再不濟把你的房子賣了也行,反正你得給我把錢湊齊,別想耍什麼花樣!”

“行,三天後你來我家拿吧。”王春花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深深的不甘和決絕,“我可以把錢給你,但是前提是你得自已來拿。

要不然你就報警吧,大不了咱倆同歸於盡,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就這麼說定了。”她的語氣中透著一股狠勁,彷彿是一隻被逼入絕境的困獸,準備做最後的拼死一搏。

她頓了頓,接著說道:“哼,李衛星,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你不就是想拿著這筆錢遠走高飛,躲起來逍遙快活嗎?

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這錢我給得不甘心,可我也沒辦法,誰讓我被你抓住了把柄。但你要是敢耍什麼花樣,咱們就魚死網破!”

我冷哼一聲,說道:“王春花,你少在這威脅我。我既然敢跟你談這個條件,就不怕你亂來。你乖乖把錢準備好,咱們好聚好散。你也不想下半輩子都在監獄裡度過吧?”

“監獄?哼,你以為我怕?要不是你突然獅子大開口,事情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王春花的聲音愈發激動,“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認栽。三天後,你自已來,別帶任何人,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行,那就這麼說定了。”我應道,“希望你別耍什麼花招,否則後果自負。”

她以為我拿錢是想躲著逍遙快活,卻不知這只是我計劃中的一步棋。

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已即將陷入我精心佈置的陷阱,為她所犯下的罪行付出沉重的代價。

三天後,我如約來到了王春花家裡。進門後,我鎮定自若地去廚房倒了兩杯水放在桌子上。

“從哪裡開始談呢?”我喃喃自語著,走到窗外,看著樓下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深吸一口氣,轉過身說道:“就從我開始吧。

我叫羅明月,今年 32 歲,一切都要從 20 歲那年開始講起。20 歲的暑假,我一心想著打工賺錢,便滿懷期待地到人才市場轉悠。

可人才市場沒什麼適合我的好工作,放眼望去,基本都是招體力活的。我不死心地轉悠了一圈,在一個昏暗的角落看到一張牌子,上面寫著‘緊招 18 - 20 歲女工,工資日結。

而桌子上有個中年婦女正趴著睡覺,我滿心疑惑,這年齡怎麼限定得有零有整的?帶著這份疑惑,我搖醒了中年婦女。中年婦女被我吵醒,一臉不耐煩地‘咦’了一聲,說道:‘這是幹什麼的?’她睡眼惺忪,語氣不善。

‘我是看到招聘資訊來問問的。’我小心翼翼地回答。‘找家教的,這個年齡段剛高考完,去教教我那不成器的女兒,大一大二時候還記得高中的知識,大三就不記得了吧。’在她的解釋下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姨,你這一天能給多少錢?”我滿懷期待地問道。

“80 一天,包午飯晚飯。”中年婦女揉了揉眼睛,漫不經心地回答。

我開始心動了,那個年代 80 對於一個大學生來說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如果能幹夠一個月,我下學期的學費就有著落了。

想到這裡,我迫不及待地又問:“姨,你這需要啥條件呀?”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眼睛裡閃爍著渴望的光芒,緊緊地盯著眼前的中年婦女,心裡祈禱著千萬不要有太苛刻的要求,希望自已能夠順利得到這份工作。

“考過四六級沒有?”中年婦女問道。

“有的,但是在家裡。姨,要不你跟著我回家拿?”我急切地說道,不想放過這塊到嘴的肥肉。

“不急,咱們聊聊。”女人推給我一個凳子讓我坐下。

我叫王春花,你可以叫我王姨,你叫什麼名字?”她和藹地問我。

“王姨你好,我叫羅明月。”我乖巧地回答她,聲音清脆而甜美,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眼神中充滿了尊敬和期待,希望給她留個好印象。

我的雙手規矩地放在膝蓋上,身子微微前傾,表現出十足的誠意和禮貌,心裡不停地想著一定要讓王姨滿意,順利得到這份工作。

她聽到這個名字後,笑容瞬間凝在臉上,就那樣呆呆地看著我,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

“怎麼了,王姨?”我小心翼翼地問,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這單生意黃了。我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衣角,緊張地盯著她的臉。

只一瞬,她又換上了和藹的表情,說道:“這名字倒和我侄女的一樣,這不巧了嗎?”

她的語氣輕鬆自然,彷彿剛剛的異樣從未出現過,但那一瞬間的表情變化卻讓我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是的,我父母希望我能像眾星拱月一般。”我順著他的話解釋,語氣中帶著對父母期望的理解和感激,“他們希望我能成為一個出眾的、被人關注和喜愛的人。”

“你父母真會起名字。”王姨微笑著說道,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讚賞,“他們做什麼的?”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我,似乎對我的家庭情況充滿了好奇。

“他們做生意的。”我回答道,語氣平靜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

“哦哦哦,走,去你家看看你的四六級證書。”王姨一邊說著,一邊麻溜地收拾桌面的東西。

到家後,我趕忙去廚房給王姨倒水。“王姨,您喝水。”我把水杯遞到她面前,接著說道:“我父母前兩年因為車禍去世了,我自小獨立,拿著父母的一點小遺產上了大學。”

說這些的時候,我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努力讓自已看起來堅強一些。

“這些年,都是我一個人面對生活中的種種困難,不過我也習慣了,好在還能繼續上學。”我輕輕嘆了口氣,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寒暑假回來老家一趟,家裡也沒啥遠親近鄰,社交關係非常簡單,活成了一座孤島。

端水出來,王姨正站在我們的全家福前仔細端詳。“這是你爸媽?”她扭頭問我。

“對,但是他們前兩年去世了。”我把水杯擱在桌子上,聲音略顯低沉。

“哦,很抱歉。”王姨皺著眉頭,臉上滿是歉意。

“沒事,這生活離了誰還不是一樣的過。”我故作輕鬆地說道,身邊人都在安慰我,其實對父母的死我並不難過,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僅僅看著親密的全家福就認為我們是圓滿的一家,可其中的酸甜苦辣又有誰能真正知曉呢。

“你們家就你一個小孩?”王姨接著問道,目光從全家福移到我的臉上。

王姨好奇地問我,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探究和關切。我不知怎麼的,突然發現她的眼睛有點發紅,那微紅的眼眶在她略顯滄桑的臉上顯得格外突兀。

“對。”我簡短地回答道,心裡還在琢磨著王姨這異樣的神情。

“咦,你的眼睛怎麼了?”我忍不住問道,滿心的疑惑讓我的聲音裡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急切,目光緊緊地盯著王姨發紅的眼睛,想要從她那裡得到一個答案。

“我們家的家庭情況有些複雜,但是對一個外人也不好解釋。”

我面露難色,微微低下頭,避開王姨那探尋的目光。隨後,我轉身走到抽屜前,從裡面把四六級的證書找了出來,遞給王姨。

她接過證書,仔細地翻了翻,認真看了看我的照片,又抬頭看了看我,讚歎道:“姑娘長得真俊啊。”隨即抬起嘴角,扯出一個微笑,那笑容裡似乎帶著幾分真誠的欣賞。

“我叫我那口子來接我們,等等咱們就過去。這次先坐我們的車去熟悉一下路線,下次你就自已坐公交。”王姨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臉上的神情顯得很是熱情。

不一會,王姨的丈夫來了。只見他開著一輛略顯破舊的小貨車,緩緩停在了我們面前。

炎炎夏日,驕陽似火,那熾熱的陽光彷彿要將大地烤化。小貨車裡不開空調,車窗也緊閉著,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悶熱異常。不一會,我就大汗淋漓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不斷地滾落下來,後背的衣服也很快被汗水浸溼,緊緊地貼在身上,讓我感到十分難受。

但出於禮貌,我也不好開口要求開窗或者開空調,只能默默地忍受著這難耐的悶熱。

“空調壞了,外面灰塵又多,你忍忍,很快就到了。”王姨察覺到了我的不適,出聲安慰我。她的語氣裡帶著幾分歉意和無奈。

我體貼地說道:“沒事,王姨,我能忍得住。”儘管汗水不停地流淌,我還是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想讓王姨放心。

這時,王姨遞了一瓶水過來,說道:“這你們小女孩都喜歡喝的飲料,沒開過,別客氣。”

她的眼神裡滿是關切,把水往我這邊又遞了遞,那瓶水在這悶熱的環境中彷彿散發著一絲清涼的氣息。

我實在是太渴了,嗓子裡彷彿要冒煙一般,就迫不及待地擰開瓶蓋喝了小半瓶。

仰頭喝水的時候,無意間瞥見王姨從後視鏡裡投過來的目光,那目光充滿著惡毒與憎恨,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直直地刺向我。我一個激靈,瞬間感覺有哪裡不對勁,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

但是身體越來越沉,腦袋也變得昏昏沉沉的,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不清。隨後,我就失去意識了,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等我再醒的時候,是在一張土炕上。周圍的環境陰暗潮溼,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那時候的我怎麼也沒想到,那張土炕承載了我十五年的噩夢。我茫然地看著四周,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不知道自已究竟身處何處,也不知道未來等待著我的將會是什麼。

床周圍站著一對父子,兒子看起來大概有四十幾歲的樣子,身材壯實,滿臉橫肉。老爹則六十多歲,背有些駝,身高不高,滿臉的皺紋如溝壑般縱橫交錯。

父子倆都有一對令人生寒的三角眼,那眼睛裡透露出的冷漠與貪婪,讓人不寒而慄。

我驚恐地環顧四周,頭頂是上了年代的瓦房,房樑上佈滿了蜘蛛網。

小床旁邊堆滿了又髒又舊的衣服,胡亂地堆疊在一起,彷彿從來沒有人整理過。空氣中飄著一股刺鼻的黴味,混合著不知名的異味,令人作嘔。

“請問這是哪裡?”我顫抖著聲音問道,聲音裡充滿了恐懼和無助。

我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著那對父子,心裡的恐懼如潮水般洶湧澎湃。我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彷彿置身於冰窖之中。

“這是俺家,你大姨把你賣給俺們,給俺們生娃娃。”那個兒子咧著嘴,露出一口黃牙,惡狠狠地說道。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得意和貪婪,彷彿我只是一件物品。

聽到這話,我的心瞬間沉入了谷底,恐懼轉化為了絕望和憤怒。

我怎麼也想不到,那個看似和藹的王姨,竟然把我賣給了這樣的人家。

我咬著嘴唇,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強忍著不讓它們落下,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想辦法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兒子色眯眯的看著我,那目光像一條黏膩的毒蛇在我身上游走,讓我感到無比的噁心和恐懼。

“正好你醒了,咱們就驗驗貨。”說罷,他那粗糙的臉上露出一抹令人作嘔的淫笑,和他老爹相視一笑,那笑容裡充滿了邪惡和迫不及待。

接著,他探過手來扯我的衣服,那雙手猶如魔鬼的爪子,帶著粗暴和急切。

而他老爹則眯著眼,縮著菸嘴,吧嗒吧嗒地抽著,眼睛一動不動的望著我們,那渾濁的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憐憫和阻止之意,彷彿在欣賞一場他期待已久的戲碼。

我拼命地掙扎著,大聲呼喊著:“放開我!你們這群惡魔!”可是我的反抗在他們面前顯得如此無力,恐懼如巨大的陰影籠罩著我,彷彿要將我吞噬。

我緊緊地拉著衣服的領口,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想拼命抵抗這即將到來的噩夢,但是綿軟的身體卻像被抽去了骨頭一般,渾身使不上力氣。

最終,我還是被他那粗暴的力量推倒在床。我絕望地拼命尖叫著,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得尖銳刺耳,“救命啊!放開我!”同時使出渾身的力氣踹他,用牙齒狠狠地咬他。

他被我的激烈反抗惹怒了,那張猙獰的臉瞬間變得更加扭曲,抬手就給了我兩耳光。

“啪!啪!”那清脆的巴掌聲在這狹小的房間裡迴盪,我的臉頰瞬間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劇痛,耳朵裡也嗡嗡作響。

我的嘴角溢位了一絲鮮血,眼前開始出現模糊的重影,但我依然死死地瞪著他,眼神中充滿了不屈和憤怒。

我瞬間嚐到嘴裡的血腥味,那股鐵鏽般的味道在口腔中瀰漫開來。

他老爹看到兒子按不住瘋狂掙扎的我,邁著蹣跚的步伐走過來幫忙,那雙枯瘦如柴的手用力按著我的雙臂,如同鐵鉗一般讓我無法動彈。

接著,我感覺到兩片乾燥起皮的嘴唇在我的脖子和臉頰肆意摩擦,那粗糙的觸感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一股惡臭的黴味籠罩著我,那味道像是多年未清洗的被褥混合著腐爛的食物,令人幾欲作嘔。

那一晚,我絕望地看著頭頂陳舊的瓦片,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哭出聲來。那哭聲裡充滿了無盡的痛苦、恐懼和絕望,在這黑暗壓抑的房間裡迴盪。

月光透過狹小的窗戶縫隙灑進來,冷冷清清的,卻無法給我帶來絲毫的溫暖和希望。我彷彿墜入了無底的深淵,心中充滿了對未知命運的恐懼和對這殘酷遭遇的憤恨。

往後的日子,如同陷入了永無止境的黑暗深淵。

每次我萌生出逃跑的念頭,拼盡全力尋找那一絲可能的生機,卻總是被他們像抓小雞一樣抓回來。隨之而來的,又是一頓慘無人道的毒打。

毒打對我來說,像家常便飯一樣簡單。他們手中的棍棒無情地落在我的身上,留下一道道青紫的傷痕。我的身體早已遍體鱗傷,心靈更是千瘡百孔。

就這樣過了兩三年,在這漫長而痛苦的時光裡,父子倆輪番上陣,試圖讓我懷上孩子,可我卻始終沒有孩子。

他們的耐心被消磨殆盡,於是又買了一個傻女人回來。而我,則變成了他們的搖錢樹。

村裡的老光棍多得數不勝數,多的是沒有娶老婆的人。那些男人眼中燃燒著慾望的火焰,他們把罪惡的目光投向了我,而這對父子竟將我當作商品一樣出租給那些人,以換取骯髒的錢財。

他倆喪心病狂地用沉重的鎖鏈鎖住我,那冰冷的鐵鏈猶如惡魔的觸手,緊緊束縛住我的自由。他們逼迫著我開始幫他們掙錢,毫無人性可言。

他們和村民沆瀣一氣,共同編織了這張罪惡的大網,將我牢牢困在其中。

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每一次的呼喊都如同石沉大海,沒有絲毫回應。每一次的掙扎都只是徒勞,換來的是更加殘酷的折磨。

在這無盡的黑暗中,讓我支撐著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復仇。我在心中無數次地謀劃著,想象著有朝一日能讓他們為自已的罪行付出慘痛的代價。

就這樣,在這樣地獄般的日子裡過了 10 年。10 年啊,那是三千多個日夜的煎熬與痛苦。然而,終於迎來了一絲轉機。

有一天,村子裡來了個男人,這個男人叫賈方。賈方早年外出打工,歷經艱辛,好不容易賺了些錢,滿心歡喜地準備回來蓋房子,開啟新的生活。

沒想到,他的宅基地竟被那可惡的父子倆蠻橫地佔了。他去找村長理論,指望村長能主持公道,可村長卻只是一味地和稀泥,根本不想解決問題。

而那父子倆更是少臉沒皮,毫無歸還宅基地的意思。其他村民則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冷漠地看著這一切,誰也不願意伸出援手。

賈方滿心憤怒,卻無處發洩。他想洩憤,首先便把目標對準了我這棵被父子倆當作搖錢樹的可憐人。

在一個漆黑的晚上,他像一頭憤怒的野獸,突然闖進我的房間,緊緊地掐住我的脖子。他的雙眼佈滿血絲,惡狠狠地質問我:“為什麼要幫父子倆賺錢?為什麼要助紂為虐?”

我艱難地呼吸著,聽出了他語氣中對父子倆那深深的怨恨。再結合最近從那些男人的枕邊風裡聽來的隻言片語,我大概拼湊出了事件的全貌。

原來,他們因為宅基地的歸屬問題結下了仇怨,賈方對父子倆恨之入骨,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我心裡清楚,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必須抓住。於是,我強忍著恐懼,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我也是被逼無奈,我和你一樣,恨透了他們。只要你能救我出去,我可以幫你。”

“我是被他們買來的,我也恨他們,別殺我,我幫你把他們幹掉。”我喘著粗氣,急切地說道,眼神中滿是祈求與堅決。

“我向他描述了我的計劃。”我努力平復著自已的呼吸,繼續說道,“我幹掉他們,再謊稱一起出去打工。父子倆沒有親人,在這村子裡也沒什麼要好的朋友,不會有人報警的。你放心,絕對不會牽連到你。”

為了展示我的誠意,我讓他只需要幫我解開鎖鏈,“你只需要幫我解開這該死的鎖鏈,給我提供一點藥和一把快點的刀就行。

髒活累活我來幹,而你只需要坐收漁翁之利。事成之後,我保證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目光緊緊地盯著他,希望他能夠相信我,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他沉默不語,就這樣靜靜地沉思了幾分鐘。而那幾分鐘於我而言,卻彷彿幾個世紀般漫長,我的腦子裡翻江倒海,各種思緒紛至沓來。

這可是我最後的希望了,如果錯過這個人,這閉塞的小村莊以後都不可能逃出去了。我不敢想象未來還將在這無盡的黑暗中沉淪多久,或許永遠都沒有盡頭。

這個沉默的男人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我為什麼要相信你?”他的聲音冷漠而充滿懷疑,眼神中透露出警惕。說完,他轉身就要走,那決絕的背影彷彿要將我最後的希望徹底碾碎。

我絕望到了極點,只能孤注一擲,大聲喊道:“你嘗試過那種曾經擁有但是被別人奪去的滋味嗎?

我懂你,我本來也應該在城裡有平凡但平安的一生,但是被拐來這個小村莊,天天生不如死,你也懂那種感覺吧,明明是你的地,但是他們佔為已有,當你不存在。

我們都是被這對父子迫害的可憐人,難道你不想報仇嗎?不想奪回屬於自已的東西嗎?”我的聲音帶著哭腔,聲嘶力竭,每一個字都彷彿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

最終,他還是調轉回頭,那原本堅定的腳步變得猶豫,緩緩地走了回來,參與進我的計劃裡。

在一週後的晚上,夜色如墨,萬籟俱寂。他精心策劃,設下了這個局,請父子倆喝了一瓶從城市拿回來的洋酒。

那酒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父子倆貪婪成性,又從未見過如此好酒,立馬爭搶著喝,唯恐自已少喝了一口,直至一滴都沒剩。

他們醉意朦朧,頭腦昏沉,自然也不好奇為什麼賈方為什麼一口都不喝。

趁著父子趴在桌子上鼾聲如雷,賈方小心翼翼地從他們的身上摸索著找鑰匙,然後腳步匆匆地來到破瓦房。

他開啟那扇搖搖欲墜的門,屋內瀰漫著一股腐朽的氣息。他解開鐵鏈,鐵鏈與地面摩擦發出沉悶的聲響。在黑夜中,他壓低聲音問我:“做完這件事後你要去哪?”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確定和擔憂。

“我能去哪?地獄唄。”我慘然一笑,笑容中滿是絕望與悲涼。話音未落,我手起刀落,那鋒利的刀刃在黑暗中閃過一道寒光,瞬間結束掉了我這十多年的暗無天日。

賈方在院子裡默默地挖了個坑,他手中的鏟子一下又一下地剷起泥土,汗水溼透了他的衣衫。

終於,坑挖好了,他和我一起把父子倆的屍體拖進去,然後將土一鍬一鍬地填回坑裡。

等待不久後,這裡將重新在上面蓋房子。那段令人作嘔的黑暗時光,也隨著挖掘機的轟鳴深埋地底。

曾經的痛苦、折磨、恐懼,都彷彿被這巨大的轟鳴聲震碎,消散在風中。然而,那深深的傷痕卻永遠刻在了我的靈魂深處,或許終其一生都無法抹去。

十多年了,我終於踏上了回城的路。當我再次踏入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才發現變化真是日新月異。

智慧手機普及,人們只需動動手指就能知曉天下事;微信支付盛行,買東西再也不用繁瑣地掏現金;摩天大樓拔地而起,高聳入雲,讓我眼花繚亂。

而我,一個曾經充滿朝氣與夢想的大學生,本應該有著光明的未來,像其他同齡的女孩子一樣,順利畢業,找到一份滿意的工作,與心愛之人結婚生子,為城市的變化添磚加瓦。可現實呢?

而我這十幾年過的是怎麼樣的日子呢?每天睜眼閉眼,只有那破瓦片鑲嵌的房頂,四四方方的視野宛如一幢地獄牢籠,將我的人生牢牢禁錮。

而最令我作嘔的是不同男人液體交雜的氣味,那刺鼻的味道彷彿永遠縈繞在我的鼻尖,揮之不去。

“你知道我在這種豬狗不如的日子裡活下去的希望是什麼嗎?”我揪著王春花的領子,憤怒地喊道,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嘶啞。

此時,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我眼睛裡流出來。是眼淚嗎?不,那是我這十幾年所遭受的痛苦與委屈,是我被碾碎的尊嚴和被剝奪的青春,是我心中無盡的怨恨與怒火。

我原本以為在最開始的那幾年,我的眼淚已經流盡了。那些無盡的折磨與痛苦,似乎早把我內心的柔軟消耗殆盡。

然而,此刻的回憶卻像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子,狠狠地把我劈開,那種疼痛瞬間貫穿身心,讓我幾近窒息。

“我的希望就是回來,毀滅你最心愛的東西,或者毀滅你!”我聲嘶力竭地吼道,每一個字都彷彿帶著我靈魂深處的詛咒。

我抹了一把眼淚,講得太激動了,嘴巴乾乾的,喉嚨也像被火灼燒一般難受。但心中的怒火卻依然熊熊燃燒,無法平息。我死死地盯著王春花,彷彿要用目光將她千刀萬剮。

我走到桌子邊,一把拿起杯子裡的水,仰起頭一飲而盡,似乎想借此澆滅心中燃燒的怒火。然後,又繼續講吓去。

“為了找到你,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註冊了微博,按照十幾年的一丁點記憶畫了你的畫像。

我編了一個聞者落淚的尋母故事,大海撈針般尋找。沒想到網際網路這東西這麼發達,沒到兩個月就有人私信我說見過你。

我匆匆趕來,開始我的復仇。”我咬牙切齒地說著,每一個字都彷彿帶著深深的恨意。

王姨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我,哪裡還有半分老年痴呆的樣子。她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絲警惕和不安,問道:“你準備怎麼復仇?”

她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彷彿每一個字都要耗盡她全身的力氣:“你以為我會殺你嗎?死是最容易的事情,我只會讓你生不如死。”

她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試圖平復自已的情緒。

“本來我是計劃讓你的孩子也嚐嚐我曾經遭受的痛苦,但是你居然沒有孩子。”我咬牙切齒地說,話語中滿是怨毒,“我輕嗤,我沒有孩子,我原本可以有孩子的。”

王姨目眥盡裂,憤怒地吼道。她的手緊緊地抓著輪椅把手,由於太過用力,指關節泛白。白瘦的手臂上青筋盡顯,彷彿隨時都會爆開。

“你搬來的第一天,那個晚上我就認出你了。”王姨的聲音帶著顫抖,眼神中既有恐懼又有不甘。

她低下頭,眼神變得迷離,似在回憶什麼久遠而沉重的往事。良久,她緩緩開口:“你還記得我當時和你說的那句話嗎?”

他忽然抬頭,目光直直地射向我的眼睛,那眼神中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我記得這句話,但是我不理解它的意思。”我皺起眉頭,滿心的困惑,“我已經在深淵中,又怎會是旁觀者的姿態凝視深淵呢?

我是被深淵無情吞噬的受害者,我沒有選擇,沒有退路。”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心中的悲憤如潮水般洶湧。

“呵呵,看來你父母一點都沒把以前的事情告訴你啊。”她冷笑一聲,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扭曲。“要聽聽我的故事嗎?

在你大仇得報前。”她望著我,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奇異的光芒,彷彿在這一瞬間,她回到了過去。

她望著我,兩隻手努力地想交叉在一起,做出祈禱的姿勢。然而,她那顫抖的雙手卻顯得如此無力,怎麼也無法完成這個簡單的動作。她的嘴唇微微顫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我叫王春花,本來我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她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眼神中流露出對往昔的懷念與眷戀。

“我和老公是大專同學,從相識的那一刻起,便情投意合。畢業後,我們毫不猶豫地選擇攜手走進婚姻的殿堂,組建了屬於我們自已的小家庭。”

王春花微微仰頭,彷彿在回憶那些甜蜜的時光,“在我孕期的時候,老公對我無微不至地照顧。每天下班回家,他總是第一時間來到我的身邊,噓寒問暖。

我們全家都滿心歡喜地期待這個寶寶的降臨,那是我們愛情的結晶,是未來的希望。”

“每天晚上,老公都會輕輕地貼著我的肚皮,用那充滿磁性而又溫柔的聲音和寶寶說話。

而寶寶似乎也能感受到爸爸的愛,總會伸出小手摸摸爸爸的臉,那一刻,幸福的感覺瀰漫在整個房間,彷彿時間都為我們停駐。”

王春花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溫馨的笑容,可那笑容中卻藏著無盡的悲傷。

“我的女兒叫小桃,那是我生命中的珍寶。”王春花的眼神中閃爍著母愛的光芒,聲音也變得格外溫柔。

“老公為了生意需要走南闖北,雖然常常不在家,但他的心始終牽掛著我們。小桃三歲的時候,為了給孩子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我們搬到了新家。

那時的小桃,天真可愛,已經會跑會跳,那小小的身影充滿了活力。她軟糯的聲音總是甜甜地叫著媽媽,每一聲都能讓我的心化成一灘水。”王春花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沉浸在對女兒的回憶中。

“新家的鄰居也是一家三口,和我們家的情況有些相似。那家的爸爸同樣做生意,經常忙碌在外,媽媽則是一位溫柔的家庭主婦,全心全意照顧著家庭。

他們還有一個五歲的女兒,那個五歲的女孩叫羅明月,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兩個小女孩很快就成為了要好的玩伴。”王春花的目光變得悠遠,彷彿又看到了孩子們在一起玩耍的歡樂場景。

“孩子他爸剛剛過來,這邊有很多地方需要打點,而我也要跟著忙前忙後。”

王春花眉頭緊鎖,臉上滿是疲憊之色,“小桃還太小,我們帶著她實在不方便,而且她老是哭鬧,會影響我們做事。

正好小桃和羅明月玩得特別來,兩個孩子在一起總是歡聲笑語的。所以,我們便把她託付給了鄰居,一個月給幾百塊錢做託費。”

王春花的聲音略微低沉,帶著一絲無奈和愧疚,“雖然鄰居一家都很好,對小桃也很照顧,可把那麼小的孩子交給別人,我這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

但當時的情況,我們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希望小桃能乖乖的,不要給鄰居添麻煩。”

“但是有一次,發生了一件讓人揪心的事。”王春花的聲音顫抖起來,眼神中充滿了懊悔和心疼,“小桃和羅明月不知道在玩些什麼東西,等我們發現的時候,兩個孩子的手心都被劃傷了,流了好多血。

我們嚇壞了,趕緊把她們送去醫院,醫生給縫了兩針。從那以後,她們的手心就留下了像月牙一樣的疤。”

王春花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看到那傷疤,我心裡特別不是滋味。我覺得孩子讓外人帶終究是不太好,哪怕鄰居再好,也比不上自已親力親為。

所以我當時就想,過了那個月,等生意安定下來,便把小桃接回來,再也不讓她離開我的身邊。我要好好照顧她,不能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沒想到那天晚上應酬回來,已經是深夜了。”王春花的聲音變得哽咽,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去鄰居家接小桃。

走到他們家門口,發現他們家沒開燈,四周一片漆黑。我敲門,一下,兩下,三下......用力地敲著,可始終沒有人答應。我以為他們只是把小桃帶到哪裡去玩了,可能一時沒聽到敲門聲。”

王春花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著情緒,“我就坐在門口一直等一直等。

腦海裡全是小桃的樣子,想著我的小桃,她那麼聰明會背唐詩了,還會撒嬌地和我說,媽媽,你墨綠色的旗袍真漂亮。只要想到她可愛的模樣,我的心裡就暖暖的,再累再困我都還等。”

“沒想到我等到 11 點都不見他們回來,這很不尋常。”王春花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上次去城裡的遊樂場玩,他們 10 點鐘就到家了。

可這次,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卻始終不見他們的身影。”

王春花的眼神充滿了焦急與不安,“我連忙跑去路邊的電話亭打電話,那時候大家都只帶著 BB 機,哪裡能這麼快聯絡上。

電話裡的嘟嘟聲不斷地響著,每一聲都像一把鈍鐮刀,一下一下地磨著我的腦仁,讓我頭痛欲裂。我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她的聲音愈發急促,“我慌慌張張地叫上老公,不顧一切地衝進他們的臥室翻找。

然而,等待我們的卻是人去樓空的景象,身份證、戶口本、銀行存款都不見了。那一刻,我的世界彷彿瞬間崩塌,天塌了一般。”

王春花的淚水奪眶而出,“我們連忙報警,警方推測小桃應該是一大早被他們帶走的。我在的城市九省通衢,人流量巨大,有心想逃的人宛如滴入大海的一滴水,根本找不回來。

我的小桃,我的寶貝,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感覺自已的整個世界都陷入了黑暗,再也找不到一絲光明。”

說到這裡,王春花開始大聲嘶吼,那聲音彷彿是從靈魂深處爆發出來的絕望與憤怒。

她瞪大的眼眶裡滿布著紅血絲,像是燃燒著兩團熊熊烈火,往日那一絲不苟的銀髮已然散落,毫無章法地垂落在她的額前、臉頰、肩膀。

她突然伸出手指指著我,那手指顫抖著,彷彿承載著千鈞之重的仇恨,“羅明月,你那喪盡天良的爹媽死的真不是時候,他們沒能親耳聽聽你的故事,沒能親眼看看他們造的孽!”

不過沒關係,她重新靠回椅背,動作遲緩而沉重。她用手將散落的白髮一點點捋順,擺之妥帖,那動作中帶著一種決然和冷酷。

“我會再一次把你推進地獄,然後再把你的故事告訴你那喪盡天良的父母,讓他們在地獄也不得安寧,讓他們也嚐嚐這痛苦的滋味!”

她的聲音低沉而陰森,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充滿了無盡的怨毒和決心。

我聽著她的話,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彷彿所有的力量都被瞬間抽離。

水裡被下了藥,她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尖銳而刺耳,“你在我的水裡下了藥吧,想置我於死地,但是你錯就錯在情緒激動。

剛剛走來走去的時候,我把杯子換了過來。”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驚慌。我看著她,繼續說道:“看你這虛弱的樣子,藥的分量不輕啊。

你放心,這次你被賣的更偏更遠,不可能再會有回來的機會。”她翹起二郎腿,好整以暇的看著我,那神態中充滿了得意和輕蔑。

我扯出一抹無力的笑,聲音微弱卻堅定,“她錯了,我的人生已經滿是汙點了,不可能有重頭來過的機會了。

所以在談話之前,我已經自首了,並且把我們的談話全程直播給警察聽。不出意外,警察應該很快能趕到。”

我大口喘著氣,努力支撐著自已說完這些話,心中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不過王春花猜錯了,事實並非如她所想。其實下藥的是兩杯水,無論她怎麼換,結果都是一樣的,我們都會昏睡過去,等待警察的到來。

這是我精心策劃的一步棋,為的就是確保萬無一失。我深知王春花的狡猾和警惕,所以提前做好了這樣的安排。

從決定與她對峙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哪怕要付出一些代價,也要將她繩之以法。

兩杯水都被下了藥,這是一個無法逃避的陷阱,她再怎麼精明,也終究無法逃脫。

我癱在沙發上,手腳綿軟得使不出一絲力氣,整個人像一攤爛泥般毫無生氣。

她站起來,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拍拍我的臉頰,帶著幾分嘲諷和得意說道:“你知道我為了找你們花了多少時間嗎?整整十五年!這十五年裡,我沒有一天過得安寧。”

她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繼續說道:“中國有三十四個省份,我走遍了三十個。

那些年,我像個流浪的幽魂,從一個城市漂泊到另一個城市。我每半年換一個地方,不管是髒活累活,只要是能接觸人的工作我都做,餐廳服務員、工地小工、街頭賣藝......我什麼都不在乎,只希望有一天在人海茫茫中找到你們,讓你們也嚐嚐我所經歷的痛苦。”

剛開始的那幾年,我帶著小桃的照片,不知疲倦地發了十幾萬張尋人啟事。

我走過大街小巷,逢人便問,滿懷期待地將那些尋人啟事遞到人們手中,眼神中充滿了哀求與渴望。然而,這一切的努力宛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激起絲毫的波瀾。

小孩子一天一個樣,隨著時間的流逝,找到小桃的希望愈發渺茫。

過了幾年,我不再帶著尋人啟事找人了,因為我清楚,那樣的方式已經毫無作用。

我就開始用心找你爹媽,我在心中暗暗發誓,我要把自已嘗過的苦,讓你爹媽嘗一千百萬倍。我要讓他們為自已的罪行付出慘痛的代價,我要讓他們也體會到失去至親的痛苦,體會到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和無助。

她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虛弱,彷彿所有的力氣都在這仇恨的宣洩中被耗盡。

不一會,便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跪在了沙發上。她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那是憤怒和痛苦交織在一起的痙攣。

“你居然兩杯都放藥!”她捂著喉嚨,聲音有氣無力,那難以置信的神情彷彿凝固在了臉上。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艱難擠出來的,帶著無盡的震驚和不甘。

我勾起嘴角,扯出一個無力的笑,那笑容中滿是苦澀與釋然。“天網恢恢,在劫難逃。你我的罪孽,只有法律才能洗刷。”我緩緩地說道,聲音雖然虛弱,卻透著堅定。

恍惚間,我聽見警察撞門的聲音,那激烈的撞擊聲在我耳中彷彿是來自遙遠天際的迴響。

我似乎睡了好久好久,這十幾年來沒有睡的如此安穩。被賣後,那無數個夜晚,夢裡都是不同的人,形形色色的面孔堆疊在一起,扭曲、猙獰,令人作嘔。

把父子倆解決,逃出來後,夢裡又變成滿目鮮紅,每晚每晚都會被那血腥的場景所驚醒,冷汗浸溼了衣衫。

這一次,終於解脫了吧。我在心中默默地想著,感受著意識逐漸模糊,彷彿所有的痛苦和折磨都在這一刻漸漸遠去,只留下一片寧靜與平和。

夢裡出現了一片墨綠色,那是如此廣闊的一片,如同溫柔的懷抱將我輕輕包裹。那墨綠色是如此的濃郁,彷彿能滴出水來,讓我沉浸在一種寧靜而又神秘的氛圍之中。

忽而,這寧靜被打破,王春花的臉毫無預兆地出現了。她的面容扭曲,雙眼噴射著怒火,指著我咬牙切齒地怒吼道:“羅明月,你活該。”她的聲音尖銳刺耳,如同魔咒一般在我的耳邊迴響,打破了原本的寧靜與美好。

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其實我不是羅明月,我是羅明星,羅明月是我的姐姐,姐姐大我三歲。我們曾經被認為是幸福的四口之家,然而,幸福只是旁觀者眼中看到的表象罷了。

爸爸做生意,整日忙碌奔波,媽媽是家庭主婦,操持著家裡的大小事務。

姐妹兩個乖巧聽話,在外人看來,這是一個令人羨慕的家庭。除了姐姐患有疾病,這成了家裡人心中的隱憂。

爸爸媽媽從我懂事起就教育我,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如果姐姐病發了,想盡辦法傾家蕩產也要救活姐姐。

自小姐姐受到的關注都比我多,我也理解,姐姐體弱,需要更多的照顧和關懷,爸媽多關注一點也是正常的。

我告訴自已要懂事,不能去爭去搶,不能因為這些而心生不滿。畢竟,我們是一家人,家人之間就應該相互理解、相互支援。

媽媽曾和我說,我和姐姐的名字取自成語眾星拱月。她說:“天上有星星也有月亮,但是月亮終究是主角,被群星環繞。”

那時候,我還小,根本不懂媽媽這番話的意思,只是懵懵懂懂地點著頭。

爸媽對我和姐姐一樣好,給我買漂亮的衣服鞋子,讓我每次出門都能打扮得像個小公主。

他們會給我買各種各樣好吃的東西,滿足我那小小的饞嘴。在學習上,他們從不吝嗇,供我上學,為我提供最好的教育資源。

每逢假期,還會帶我出去旅遊,讓我領略祖國的大好河山,增長見識。他們的愛如同溫暖的陽光,無時無刻不照耀著我,讓我在幸福中茁壯成長。

我人生的轉折點在十二歲那年,那是一個無比黑暗和寒冷的日子。

姐姐的病發得很急,毫無預兆,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瞬間打破了我們生活的平靜。爸爸媽媽滿臉驚慌失措,連忙帶著我匆匆趕往了醫院。

在醫院裡,爸爸媽媽焦急地和醫生交涉著,他們的表情充滿了恐懼和絕望。最終,他們做出了一個決定,一個改變我命運的決定——要求醫生換腎,而那顆腎是我的。

就這樣,在我還沒有完全明白髮生了什麼的時候,我被推上了手術檯。

冰冷的器械、刺鼻的消毒水味,還有醫生護士們嚴肅的面容,一切都讓我感到無比的恐懼。當我再次醒來,左腰多了一條密密麻麻的線,那道疤痕像一條扭曲的蜈蚣,醜陋而猙獰,時刻提醒著我所經歷的痛苦。

然而,不幸的是,儘管我們付出瞭如此巨大的代價,姐姐還是因為術後的併發症去世了。那一刻,我的世界彷彿徹底崩塌,所有的希望和期待都在瞬間化為了泡影。

從那以後,我們家彷彿墜入了無盡的黑暗深淵,黑暗時光就開始了。

媽媽天天以淚洗面,原本溫柔的面容變得憔悴不堪,雙眼紅腫,淚水似乎永遠也流不完。爸爸則借酒消愁,整天沉浸在牌桌上放逐自已,曾經高大挺拔的身影變得萎靡不振。

我心疼他們,試圖去勸媽媽,可她卻衝我怒吼,讓我滾,那聲音充滿了絕望和憤怒,讓我的心瞬間破碎。

而爸爸呢,面對我的勸說,只是冷漠地給我錢,讓我不停的從小賣部買白酒。他的眼神空洞無神,彷彿根本看不到我的存在。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也是爸爸媽媽的女兒啊,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剛剛失去了一個腎,身體和心靈都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他們為什麼不關心一下我呢?為什麼看不到我的悲傷和無助?

難道在他們心中,我已經變得如此微不足道了嗎?我在無數個夜晚獨自哭泣,感覺自已被整個世界拋棄,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

我甚至覺得爸媽養我就是為了我這顆腎,這種想法猶如一根尖銳的刺,深深地扎進我的心裡。

我常常想,我只不過是這個器官鮮活的儲存容器,他們對我的養育、關愛,或許都只是為了等待這一天,等待我奉獻出這顆腎來拯救姐姐。

如今器官沒有了,我也沒有了利用價值。我就像一件被丟棄的物品,無人問津,無人在意。曾經以為的溫暖親情,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原來沒有月亮,星星也沒有存在的價值。姐姐就像是那輪月亮,而我只是圍繞著她的一顆小星星。

當月亮消逝,星星的光芒也隨之黯淡,變得毫無意義。我在這個家裡,彷彿成了多餘的存在,失去了被愛被重視的資格,彷彿我的價值僅僅取決於能否為姐姐提供幫助。

這種認知讓我的心徹底墜入了冰窖,寒冷刺骨,無盡的痛苦和絕望將我緊緊包圍。

有一晚,晚自習下課,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當我開啟門的那一刻,看見爸爸媽媽坐在沙發上,他們的神情無比凝重。

媽媽的眼睛腫得像核桃,原本美麗的面容此刻顯得十分憔悴,每一道淚痕都彷彿訴說著她內心的痛苦與煎熬。

爸爸的眼睛則佈滿血絲,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憊和憂慮,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模樣。

他們默默地看著我,然後輕輕地招手讓我坐在他們中間。那招手的動作顯得有些遲緩,彷彿帶著無盡的沉重和猶豫。

星星,爸爸媽媽這段時間心情不好,你要多擔待。”媽媽抓著我的手,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和深深的愧疚。

“你也是我們的女兒,我們只有你了。”她一邊說著,一滴一滴滾燙的淚滴落在我的手上,那淚水彷彿帶著無盡的哀傷和悔恨。

“媽,你別這樣,看見媽媽哭,我心裡也難受。”我強忍著內心的酸澀,努力安慰著她。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爸爸開口說道:“我和你媽商量著給你改名字,以後你就叫明月,你就是我們唯一的寶貝了。”

媽媽拍拍我的手,語氣堅定卻又帶著一絲小心翼翼:“改名字以後沒有羅明星,只有羅明月。

不過改個名字而已,只要他們能開心,又有什麼不可以呢?”她的目光中充滿了期待,似乎希望我能理解並接受這個決定。

我看著他們,心中五味雜陳,儘管對於改名這件事有些突然和迷茫,但為了讓他們能從失去姐姐的痛苦中稍稍解脫,我還是點了點頭,應聲道:“好,只要你們覺得好就行。”

後來,我就真的改成羅明月了。我住進了羅明月的房間,那原本熟悉又陌生的空間,瀰漫著她曾經存在的氣息。

我穿上羅明月的衣服,那些款式和尺碼並非完全貼合我的身形,卻像是無形的枷鎖,將我緊緊束縛。

漸漸地,我發現自已彷彿在活成另外一個羅明月,一舉一動都不自覺地模仿著她留在這個家裡的痕跡。我甚至感覺,死的是羅明星,不是羅明月。

羅明月只是生理意義上的死亡,而羅明星卻是社會意義上的死亡。在大家的記憶裡,記得的是羅明月,爸媽心疼和牽掛的也是羅明月。

而羅明星,那個曾經真實存在過的我,自此以後不會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所以,王春花應該找的人是羅明月,而我卻無端因為這個名字背了黑鍋。這一切是多麼的荒誕和無奈,命運的捉弄讓我深陷其中,無法掙脫。

等等,套著羅明月的套子生活太久了,久到我幾乎迷失了自我,甚至以為自已就是她了。

王春花說過,羅明月小時候和小桃一起玩,被割破了手,手心有小月牙的痕跡。她確實沒說錯,那個痕跡是小月牙,清晰而特別。

她描述得如此詳細,讓我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我手裡也有一個相像的胎記,從小到大,我一直以為是胎記,媽媽也曾說這是我們姐妹同胞的象徵。

可此時,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海中浮現:我不是王春花口中的羅明月,為什麼我也會有這樣的印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一直以來,我所堅信的身份都是錯的?無數的疑問在我心中交織,讓我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和恐懼之中。

按理說只有羅明月和小桃縫過針,如果我不是羅明月的話,難道我是小桃?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便如瘋長的野草一般在我腦海中蔓延開來,再也無法遏制。“住手!”我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道。

在旁邊的警察被我這突如其來的呼喊驚得一愣。“警察大哥,求求您,我想見王春花。”我滿臉急切,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聲音中帶著哀求。

然而,我們兩個,一個是拐賣少女的人販,一個是手沾兩命的兇手,警察自然不會讓我們見面。他們有他們的職責和原則,不可能輕易滿足我的這個要求。

走投無路之下,我只能著急忙慌地找了個律師。我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將整件事竹筒倒豆子一般告訴了他。

他顯然也被這錯綜複雜、充滿離奇轉折的案情震驚到了,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但他很快鎮定下來,仔細梳理案情後,他拍下了我手裡的疤痕,決定去見王春花一面,試圖從她那裡找到解開這團亂麻的關鍵線索。

律師走後,我身心俱疲地躺在床上,雙眼無神地望著雪白的天花板出神。

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拐賣我的人居然是自已許久未見的親媽,而她拐賣我的理由居然是我被拐賣,這簡直是電視劇也不敢演的荒誕情節啊!

我努力地說服自已,不可能這樣巧的,要是真有這麼巧,那我都可以去買彩票中大獎了。

但是,如果她嘴裡的羅明月真的是我的姐姐羅明月,那手心裡有月牙疤痕的小桃又去哪裡了?

我從有記憶以來,就未曾見過這樣的女孩。無數的疑問在我腦海中盤旋,讓我頭痛欲裂。

幾個小時後,我的律師回來了。他的神情疲憊又凝重,緩緩說道:“王春花崩潰了,在看守所大吵大鬧,要和你做親子鑑定。”

說完,他頓了頓,目光緊緊地盯著我,接著說道:“對了,律師看著我,王春花讓我問問你大腿內側是不是有個紅色的胎記,像桃子一樣。”

聽到這話,我如遭雷擊,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陷入了更深的迷茫與恐懼之中。

那一瞬間,我彷彿被驚雷劈中,整個世界都在眼前崩塌。巨大的衝擊讓我再也無法支撐,抱著膝頭,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我失聲痛哭。

那哭聲中飽含著無盡的痛苦、迷茫和絕望,彷彿要將這些日子以來所積壓的所有情緒都宣洩出來。

過了整整一天,那彷彿一個世紀般漫長的等待,親子鑑定的結果終於出來了。經檢測,你與王春花的母女關係成立。

醫生拿著那張薄薄的報告單走進來,那一刻,時間彷彿凝固。我愣住了,呆呆地望著醫生手中的報告單,大腦一片空白。隨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倒在床上,再次失聲痛哭。

命運從來未眷顧我,我一直在深淵中苦苦掙扎。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我會覺得王春花的墨綠色如此的令人有安全感,這是我童年中記憶最深刻的顏色。

王春花經常穿著墨綠色的衣服抱著我,輕輕搖晃,嘴裡哼著輕柔的歌謠,哄我睡覺。那溫暖的懷抱,那輕柔的歌聲,曾是我童年最安心的港灣,可如今,卻成了如此殘酷的真相的一部分,讓我如何承受這生命的沉重與無常。

開庭的時候,法庭外的景象令人震撼。許多看過我的報道的記者和群眾擠滿了法庭的每一個角落,他們帶著或關切、或憤怒、或好奇的神情,期待著這場庭審的開始。

社會輿論的矛盾性在我們的案件上體現得淋漓盡致。有人要求重判,他們的態度堅決而強硬。他們強調故意殺人和拐賣都是重罪,絕不能姑息。

不重判不足以震懾相同型別的犯罪,不能助長以暴制暴的風氣。在他們看來,法律的尊嚴必須得到維護,任何犯罪行為都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無論背後有著怎樣的曲折和隱情。

他們堅信,只有嚴格執法,才能維護社會的公平正義,保障每一個公民的合法權益。

有人認為應該酌情減輕處罰,畢竟我們犯罪的出發點都令人同情。

庭審現場,王春花看起來很憔悴,往日的精氣神彷彿被抽乾。

頭髮不再是一絲不苟地盤在頭上,而是散落著,如同被風雨吹打過的蒲公英,雜亂且毫無生機。她不敢接觸我的眼神,目光閃躲,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空洞而麻木。

當法官讓她申訴的時候,她先是低聲說:“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聲音低沉且顫抖,帶著無盡的悔恨。

隨後,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緒,激動起來,大聲喊道:“讓法官把我的那份故意殺人罪責也算在他的頭上,她說她才是最該死的人!”那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在法庭中迴盪。

我聽著,眼眶發酸,心中五味雜陳。最該死的是我那早死的便宜養父母,如果不是他們出於私慾把我帶走,也不會有後面的故事。這一系列的悲劇,似乎從一開始就註定了。

最終,審判結果出來,我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而王春花則因為拐賣婦女罪被判了十年。

這個結局,讓在場的眾人都陷入了沉思,法律的嚴肅與人性的複雜在此刻交織。

在獄中,我懷著複雜的心情寫了一封信給王春花。獄警照例檢閱信件,他仔細地閱讀著每一個字,表情嚴肅。

讀罷,獄警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憐憫,那眼神中似乎包含著對我遭遇的同情和無奈。

信中說:“王春花,你好,請原諒我這麼叫你,我無法用那個稱呼去叫你。

雖然我知道你的出發點是愛我,你以為把我找回來就能彌補曾經失去的時光,能讓我們重新擁有一個完整的家。但是,我無法原諒一個拐賣婦女的人,無論這個人與我有著怎樣的血緣關係。

你的行為造成了太多的痛苦和傷害,那些被拐賣的女子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原本美好的人生。

而我,也因為這一系列的變故,陷入了無盡的痛苦和掙扎之中。這份傷痛,不是一句‘愛’就能輕易抹去的。”

我想起你之前和我說的那句話,“當時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當時聽到這句話,並未有太多的感觸,而如今,卻是感慨萬千。

但是我覺得以暴制暴才是真正的深淵,一旦你嘗試踏進這個深淵,那麼必將進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可是,我又不能完全怪你,畢竟我不能無視一個母親絕望復仇的心理。

那種失去孩子的痛苦,那種對人販子的痛恨,或許已經讓你的內心扭曲,讓你失去了理智,選擇了一條錯誤的道路。

我能理解你的痛苦和憤怒,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也許足以摧毀一個人的心智。

但即便如此,我也無法完全認同你的做法,因為這帶來的不僅僅是個人的毀滅,更是對法律和社會秩序的破壞。

希望你能好好改造,在獄中認真反思自已的過錯,重新審視自已的價值觀和行為方式。

出來後多做善事,用實際行動去彌補曾經犯下的罪孽,為社會傳遞正能量,也為自已的心靈尋求一份救贖。

我們這輩子的緣分估計就到這了,也許未來我們不會再有交集,各自走向不同的道路。

把信交出去的那一刻,我長舒了一口氣,似乎是解脫了。彷彿長久以來壓在心頭的巨石終於被搬開,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了許多。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又夢到了那片墨綠色,那熟悉而又令人安心的顏色。

耳邊響起了那首我怎麼也拼湊不起來的一首歌,“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

那輕柔的歌聲彷彿帶著無盡的溫暖和慈愛,將我緊緊包裹。然而,當我從夢中醒來,卻發現自已早已淚流滿面,心中滿是無盡的惆悵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