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源皺眉,深感不解,任何文明,保護未成年的兒童都是最優先的行動,巫女身為部落的守護者,怎麼會拒絕給女孩治病呢。

契朗替小女孩掖好獸皮,輕輕擦去她臉蛋上的眼淚:“她已經被活埋了,是我從墳場挖出來的……”

他含著眼淚:“巫女說……納沐的病是惡魔的詛咒,治療她會給村子帶來噩運……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所以才……”

他明明那麼高的個子,現在垂著肩膀,鼻子一吸一吸的,特別像個故作堅強的孩子。

池源特別同情他:“我很想幫你,可這裡沒有抗過敏的藥物,沒有藥物去控制,病情就會自由發展,她堅持不了多久,你還是回去求求巫女……”

“我有藥!”

契朗打斷了他的話,說完就跑沒影了,很快,他抱著個紙殼箱子回來,“這都是你們人類的藥!”

池源驚訝地開啟箱子,看見各種尺寸的藥瓶、藥盒、膠囊、藥丸,都是基地醫療組的常備藥物,甚至還有藥膏和沒用完的護膚品……

可是這些藥物基本都過期了,有些甚至過期了六七年,包裝盒都已經褪色變黃。

他心覺奇怪,根據基地管理條例,過期藥品屬於有害垃圾,不能隨意丟棄,必須由專人定期回收,這麼多藥物怎麼會來到獸人手裡?

“能用嗎?這些、還有這些,能用嗎?”

“你先別急,讓我看看。”

池源坐在地上,逐一將藥品拿出來檢查,洞窟裡並不暖和,他又餓了太久,現在背靠著牆,看著密密麻麻的藥瓶,稍微有點頭暈。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兩種抗過敏的藥物,但是全都過期半年了。

“咕嚕嚕…………”

他的肚子發出一聲不爭氣的哀鳴,在洞窟密閉的環境中格外響亮。

契朗湊過來,灰藍色的眼珠亮晶晶的:“醫生,你餓了?”

池源揉著肚子:“嗯,要餓死了。”

“你等我一會兒。”

契朗再次跑出去,這次他去的更久,但是等他回來的時候,手上抱著比上回更大的箱子。

猜到裡面是什麼,池源忽然笑出聲來。

“還說獸人不偷東西?”

他從箱子裡抓出一條巧克力,撕開包裝,咬下一大口,“我們基地的食品物資有緊缺你知道嗎?軍需食品絕對不可能會放到過期,扔掉。”

池源已經很長時間沒吃過巧克力了,巧克力作為軍需食品,只在寒潮時期執行危險任務時,供應給傭兵隊。

“我天……”

池源從鼻腔發出一聲滿足的吟呻,真好吃,醇厚香濃的滋味在舌面融化,他感覺自已活過來了。

“獸人不是小偷。”

契朗坐在旁邊,從食物箱裡翻出另一條巧克力,一起吃起來:“就像人類可以探索我們的星球,獸人也可以對人類進行觀察和取樣。”

“取樣?”

池源噗嗤一聲笑出來,隨後開始哈哈大笑,眼睛笑得眯成了縫,肩膀也一抖一抖的,這個奇妙的反諷戳到了他的笑點,獸人的胡說八道果然充滿幽默感。

他笑了半天,扭頭問:“……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阿瓦.雷利亞.新多契朗。”

“好長的名字。”池源慢慢重複一遍發音。

“我允許你叫我契朗。”

得到了“特許”,池源笑著伸出右手,“契朗,你好,我叫池源。”

契朗歪著腦袋,不知道要怎麼做。

池源拉過他的手,和自已握在一起,上下搖晃:“今天,是公元22XX年2月14日,人類科研員池源和獸人採集員阿瓦.雷利亞.新多契朗,在SE6人類基地的地下隧道,進行了一次珍貴的會面,雙方進行了深入交流並分享工作成果,異星大陸探險任務取得了歷史性的進步!”

他舉起巧克力,笑容滿面:“願和平長存,人類與獸人友誼長存,攜手發展!”

契朗猶疑的目光定定看著池源的臉,他似乎沒明白這個冷掉牙的玩笑,又或許根本沒聽懂這一大串官方話術的意思,但他握著池源的手,看著池源真實的笑意,心裡卻察覺到一些模模糊糊的東西。

這些闖入者,或許不全是巫女說的那樣。

池源吃完巧克力,又開始在藥箱中翻找。

契朗遞來一瓶飲料,“你喝嗎?”

池源接過來一看,這是瓶維生素補充劑,這一類功能飲料含有大量的糖分,可以幫助駐站人員迅速提高血糖,補充能量。

池源擰開瓶蓋,忽然心思一動。

“契朗,你妹妹也喝這種飲料嗎?”

“嗯,她喜歡喝。”

池源臉色變了,“那她吃別的零食嗎?吃巧克力嗎?”

契朗有點蒙:“怎麼了?這些又沒有毒……”

池源瞪起眼睛,嚴肅道:“這些食物,很可能就是她的生病的原因。”

契朗有點怕他瞪眼睛,辯解道:“部落裡的孩子都吃啊,大家都沒事。”

“那是他們運氣好!”

池源重重嘆了一口氣:“契朗,你面前所有的人類食品,全都是為了保障探險隊的工作任務,定向研發的實驗室產物,這些食物經過精加工,含有很多新增劑、調味料、防腐劑。

“而且,這類食品全都是按照成年人的營養素需求配置,你妹妹年齡太小,消化能力跟不上,很容易產生過敏反應。”

“過敏?”契朗濃眉蹙緊,看著滿滿一箱包裝食品,他想起巫女說的“來自魔鬼的詛咒,給村子帶來災禍”,臉色越來越差。

“那……那我現在怎麼辦?”

“把不該喝的飲料,不該吃的東西都停了。”

池源說話時,用責怪的眼神看向小女孩,小女孩怯怯的縮回被子裡,偷偷用金棕色的大眼睛望向哥哥。

誰知契朗也瞪起眼睛,衝她兇巴巴說了一大堆教訓的話,小女孩臉蛋一皺,撅著嘴,小聲嘟囔了幾句,然後就扭過頭不理他們了。

池源:“她剛才說什麼?”

契朗有些不好意思:“她說,我仗著年紀大欺負她,罵我是個大壞蛋。”

“沒罵我嗎?”

契朗羞澀一笑:“沒有,她現在不敢罵你。”

不敢罵,倒是敢咬。

池源手上還留著小獸人的齒痕,咬的可真狠,現在還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