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從墳場挖出來的

池源收回手，可獸人卻立刻貼上來，繼續用額頭抵住他的掌心，表情還是很緊張。

池源只好保持著觸控額頭的動作，開始觀察“獸人綁匪”，少年的外貌和人類的相差無幾，濃眉高鼻，五官端正，非常英俊，但灰藍色捲髮隨意披在肩頭，又顯出濃濃的野性氣質。

他尖尖的獸耳背面“鬃毛”顏色深，裡面也長著白色的小軟毛，看起來很好摸的樣子。

再仔細一瞧，池源發現，他獸耳下面的有幾根細細的小辮兒，小辮上點綴著許多紅、白、藍的小彩珠，斜著繞到腦後。如此簡單的裝飾，給野蠻的獸人少年增添了一份天然的愛美之心，彷彿他粗獷的皮囊下面，不過是個單純、愛臭美、裝成熟的孩子。

池源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他用自已的眼睛發現了獸人的真實面貌，想象中的恐慌就蕩然無存，不再那麼害怕了。

忽然，小女孩緊緊抓住他的手，開始嗚嗚地哭，池源趕緊問獸人：“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契朗輕聲和小女孩說了幾句話，然後表情沉重地回答：“醫生，她沒關係，我已經跟她說好了……你動手吧。”

池源怔愣，動手？

動什麼手？

小女孩哭得更厲害了，嘴裡唸叨著陌生的語言，池源雖然聽不懂，但是從眼神和表情能看出來，小女孩是在求他。

“她在說什麼，你翻譯給我聽。”

契朗罵了女孩一句，然後咬著牙：“不用管她，只要你救活她，我願意獻出自已的血肉和靈魂，永不反悔！”

話音剛落，小女孩突然發狠坐起來，一口咬住池源的手，池源痛叫一聲，鮮紅的齒痕出現在掌側。

小女孩仰面朝天，開始嚎啕大哭，她太害怕了，哥哥要死了，要為了救自已而死，她不要這樣，她寧肯不要活了。

她剛剛甦醒，本來就沒有力氣，現在情緒激烈波動，身體又不由自主地開始抽搐。

池源慌慌張張拿出標本針，趕緊給小女孩加了幾針，標本針是固定取樣的工具，不是真正的針灸針，他真怕施針不當出現什麼併發症、後遺症。

女孩這一次發作更加嚴重，邊哭邊抽搐。

池源用傳統的經絡推拿緩解她的症狀，用盡了辦法才把病人的情況穩住，等發作結束後，都要累虛脫了。

他心頭冒火：“你們兄妹倆到底怎麼回事，她到底說什麼了？為什麼咬我？！”

契朗默默流淚：“納沐寧願自已去死，也不想讓你取走我的靈魂……但我已經下定決心了，靈魂你拿走吧！”

“我拿你靈魂幹什麼？”

“用生命換生命，這是我應該付出的代價！”

池源：………………

簡直無語，第一次聽說醫藥費用靈魂來付的。

倆人牛頭不對馬嘴說了半天，池源才明白，“觸控額頭”這個行為在獸人族群中意義重大。

獸人們認為，靈魂寄居在頭骨裡，除了誕生、婚禮和葬禮，獸人的額頭不能輕易碰觸，否則會對靈魂產生非常嚴重的影響。

池源用“毒針”刺向了小女孩的額頭，就是釘住了她的靈魂，用手掌測量體溫的動作，讓兩個獸人以為要奪取靈魂，以命換命。

“我的天啊……”

池源嘟囔一句，他心好累。

他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才能消除誤會，總覺得只會越描越黑。

在細分領域裡，獸人被歸類為能直立行走的類人生物，遺傳性狀與人類相似，也有發達的大腦，但是目前看來，獸人的社會發展，對自然的認知程度都處於較低水平，還處於信奉靈魂，崇拜天地、崇拜自然神明的原始階段。

這和池源的判斷相差有點遠……難道他們真的只是一群未開化的原始人？

但是現在救人要緊，為了讓女孩配合自已的問診，池源破罐破摔，繃起臉道：“你替我告訴她，要誠實回答我的問題，如果敢撒謊騙我，我就馬上取走你的靈魂！永遠都不還給你了！”

這招果然好用，契朗嚇得不敢直視他，小女孩也嚇得耳朵都縮起來了，大眼睛眼淚汪汪的。

池源不會哄孩子，硬著頭皮說：“問她，身上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疼的地方？”

“她說……胳膊疼，肚子疼，胸口疼，渾身都疼，尤其是膝蓋和腳，疼得受不了。”

池源聽完，輕輕脫掉女孩的鞋，捲起褲腿，脫鞋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不太對勁，果然，兩條腿腫得像蘿蔔一樣，踝關節、膝關節全都產生了嚴重的水腫。

不止如此，大片大片暗紅色的瘢痕在面板上堆砌，像是被熱水燙過似的微微隆起。

看見症狀，池源有了初步的判斷，繼續問，“感覺癢嗎？”

“……不癢。”

不癢反而更糟糕，池源輕輕按壓小腿，水腫的面板立即出現一處凹陷，許久都沒有復原。

“病發幾天了，是怎麼弄的？”

“……我們都不知道，納沐的身上突然就變紅了，吃不下飯，腿疼得走不了路，這幾天面板腫得特別厲害。”

說著說著，契朗的聲音也越來越焦急，本來很低的嗓音急得高了兩個調。

“你冷靜點，你表現的太驚恐，只會讓她壓力更大。”池源小聲囑咐，又說：“你要告訴她，不要害怕，沒事的，很快就能治好，但是想小便的時候要提前說。”

契朗交代給女孩，女孩點點頭。

池源撤下所有標本針，又吩咐道：“你去準備一支幹淨的三角瓶，就是裝蟲子的那種瓶子，洗乾淨用來接尿。”

契朗不安：“她是什麼病？真的能治好嗎？你不要騙我！”

池源抬眼看他：“我的實話，你真想聽嗎？”

契朗哽住聲音，沉默了，少年低下腦袋，眼圈泛紅。

池源不禁也跟著難受起來，現在基本能確認，小女孩得了一種由過敏引起的免疫系統疾病，人類兒童身上也經常病發，如果再發展下去，很可能會引發腎臟的病變，但是異星大陸缺少藥物，沒有治療條件。

“我建議你儘快帶她回去，你們部落肯定也有獸人醫生。”

契朗眼眶通紅，表情壓抑：“……巫女不肯為納沐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