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曾以為你與眾不同

學校離書店不遠，葉玫沿著街走一會兒便到了。

站在校門口，回憶瞬間湧上心頭，一時間五味雜陳。

她之前總是站在那棵樹下，月光打在樹上，影子稀稀疏疏落在她身上，明明暗暗。那時的她總是滿懷期待，等著周行放學，走過來牽著她一起回家。

有時也會來給他送飯，匆匆見了一面，他再跑進實驗室繼續科研作業。

哪怕說不上幾句話，她也甘之若飴。

可不到兩月，便時過境遷。

葉玫收回思緒，踏進校門。

今天週日，校園裡的學生不太多，偶爾會有三三兩兩的學生與葉玫迎面而過，或驚豔或傲視，有的也會偷偷討論，葉玫都見怪不怪。

葉玫還是第一次進校園，在路標的指引下找到了宋清之說的桃李樓。

走廊的一側是教室，另一側是齊胸的露天窗臺，葉玫沿著臺階走上三樓，停在樓梯處的窗臺往外看。

三樓視野開闊，樓前是大片大片高大的樹，繁茂的樹葉在四月的陽光下油綠髮亮，也有幾棵綴滿粉花的小植株，星星點點地開在這濃郁的繁蔭中。

春色宜人，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臉上格外舒服。

葉玫站了一會兒，剛想去休息室，轉頭便看到了一臉錯愕的周行。

“玫玫，真的是你。”周行驚喜地上前，剛剛看著陽光下的側臉，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她還是捨不得自己的。

周行心想。

可還沒等他的手伸出，葉玫便後退一步，避開他稱得上灼熱的目光，冷冷開口：“周先生，注意分寸。”

周行以為她還在對那晚的事耿耿於懷，好聲解釋：“對不起玫玫，那天是我心情不好，沒考慮你的感受，我不該對你發脾氣……”

長時間的忽視，發自內心的不耐煩，放任女友深夜離家出走，現在都訂婚了又來為那天的事來道歉。

葉玫覺得有些好笑，不想與他爭辯什麼：“我知道了，請你讓開。”

可能是她從未像今天一樣弄得他下不來臺，周行拿不清她的心思，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辦。

看葉玫想走，周行下意識攔住，又開口解釋，語氣中還帶有一絲委屈，想讓她心軟：“別生氣了，我真的知道錯了，那天你走了之後，我去金劇灣找過你，他們說你不在。”

葉玫聞言抬頭，看向他的眼睛。

眼神說不上好壞，但無聲的審視讓周行心裡發慌。

葉玫就這樣看著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看他，還是他眼中的自己。

一聲近乎自憫的笑從唇間滑落，葉玫斂起目光，眼裡的難過幾乎要溢位來。

“我還以為，你和別人不一樣。”

話落，繞過周行，向走廊盡頭走去。

周行站在原地，像是被她無聲的宣洩淹沒，沒有半分力氣去拉住她。

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他留不住她了。

葉玫快步朝著走廊盡頭的休息室走去，原本的憤怒與委屈消失不見，反而有一種久違的釋然。

這場結局本就應該是自己放過自己。

房子在學校後面一條風情街上，街兩旁種滿了法國梧桐，遮天蔽日的綠蔭使本不寬敞的街道更顯幽靜，陽光零零碎碎地灑在地面上，別有一番風味。

從街上一家咖啡廳旁的樓梯上二樓，便是宋清之說的那間房。

一開門，入眼便是一架木製鋼琴。

不似想象中的灰塵味，房內泛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木調香，一下子撫慰了今日心情浮躁葉玫。

“這房子是我一個朋友的，他前段時間被調職到別的城市了，委託我幫他把這間房子出租了。”

宋清之領著她觀覽一圈，房子兩室一廳，寬敞乾淨，裝修簡潔優雅，傢俱也很齊全，比葉玫預想的要好。

還有一個對著街道的露天陽臺，春天坐在搖椅上曬太陽肯定好不愜意。

不管是地理位置還是內部佈置，葉玫都是百分百的滿意。

“你要是有什麼想要添置的，或者想搬走的東西可以提出來。”

“挺好的，我想明天就搬過來，還勞煩您有空跟我簽下合同。”

宋清之聞言從茶几下方掏出幾頁紙，戲謔地學著她的客套話：“現在就有空，請葉小姐過目。”

葉玫被他逗笑，心情好了幾分，將紙上的條款掃了一遍，瀟灑地在落筆處簽上自己的大名。

宋清之整理好合同，假裝不經意地看了眼右下角的落款。

字跡張弛有度，利落大氣，倒是應了那句字如其人。

葉玫，之前就知道她姓葉，如今覺得這名倒是好像從前就在哪兒聽過。

腦子裡想了一遍也沒想起來，宋清之覺得難受得很，便也沒掩飾問了出來：“葉小姐，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你這名字好熟悉。”

葉玫對他的問題見怪不怪了，自從自己從劇院辭職後，生活中總會有人問她。

“我之前在金劇灣唱歌，你可能……”

葉玫還沒說完，宋清之便略帶興奮地說：“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在學校附近的服裝店工作，我前段時間在學校總能聽見學生們討論你。”

葉玫沒想到是這樣，意外之餘還有一點點被肯定的開心。

可下一秒更意外的是，宋清之想了想葉玫的話，突然一個有些久遠的身影跳入腦海。

“是你啊，恭喜，沒想到你那麼快就從劇院出來了。”

葉玫詫異：“宋先生，此話怎講？”

“工作與熱愛是兩種不同的狀態，”宋清之起身為她倒茶：“我之前和朋友看過你的表演，歌很好聽，但能看出來你並不享受舞臺。”

葉玫雙手接過茶杯，低頭輕抿一口。不知是舌尖那抹突如其來的苦澀的清新，還是宋清之的一語中的，她感受到顱內升起一股奇異的眩暈，轉瞬即逝。

宋清之聲音清朗如山泉：“那時候我就隱約覺得，你不會將自己囿於那一寸天地。”

“踏出舒適圈很難，沒想到你那麼快就做到了。”

對於他語氣中並不刻意但卻易於察覺的敬佩，葉玫抿嘴輕笑，算作回應。

她笑起來嘴角泛起小小的梨渦，截然不同於外人眼中冷豔端莊的形象，帶著少女的爛漫與嬌憨。

不知是不是第一印象使然，又或是他的每句話每件事都恰到好處的令她信服與心安，葉玫面對他時會不自覺地放下社交姿態，像個面對親切師長的小輩，這是與他人相處中不曾有過的。

她驚訝於他能一眼看出自己曾經的狀態，當時認為周行瞭解自己心思十分是萬里挑一的特例，因珍稀而可貴。

不曾想其實有心人視而可知。

她從未怨過周行，因為他的的確確在她猶豫不決時出現在她的身邊，堅定地拉她一把。

她相信那些日子他們是相愛的，只不過愛的期限在各種問題的摩擦下不斷縮減，最後落得個蘭花絮果的結局。

可惜最後連她也不明白，曾經朝夕相伴的愛人是不是從未懂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