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大宅。

“當時不是你想分的嗎,現在又那麼難受幹嘛?”發小董嘉銘看著床上渾渾噩噩的周行,滿臉的不理解。

聽周母說周行自從那次從學校回來便一直將自己關在屋裡不出去,他今天特地推了所有邀約,趁他出國前再見一面。

作為唯一知道這段戀情的外人,董嘉銘實屬被周行這一操作迷惑到了。

“我沒想過分手,”他的話一下點燃了周行,轉而又蔫了下去,整個人看上去極度疲憊,聲音嘶啞:“我當時只是覺得她賭氣,等氣消了就回來了。”

董嘉銘無語,看他現在現在敏感又神經兮兮,吐槽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就他這樣,葉玫也真是受委屈了。

“她從來沒像那天一樣走得那麼決絕,”周行靠在床頭眼神空洞,嘴裡唸唸有詞,“她可能早就想分開了,我抽不出來時間陪她,這對她倒是解脫。”

董嘉銘到底是有些於心不忍,也沒再說什麼,只是順著話安慰:“反正都結束了,就別再想了。”

敲門聲這時響起,傳來周母的聲音。

“嘉銘啊,阿姨給你們拿了些水果。”

周行沒作聲,董嘉銘看他一眼,開啟房門。

周行的母親蕭文茵站在門口,身後是端著水果的女傭素言。

蕭文茵衝他和藹地笑了笑:“這是今早別人送來的新興水果,你們嚐嚐。”

“謝謝阿姨,”董嘉銘接過素言手上的果盤,順著周母朝屋內關切的眼神望去:“周行他……”

蕭文茵收過視線,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這孩子脾氣犟,麻煩你多疏導疏導他。”

董嘉銘應了兩句,她沒再說什麼,點點頭便轉身下樓。

傍晚時分,陳氏夫婦帶著陳思月登門拜訪。

周霆深不在,蕭文茵吩咐下人準備晚宴,在客廳招待來客。

“素言,去二樓將上次送來的普洱取來,泡好給陳先生陳太太品嚐。”

蕭文茵看了眼素言,待她應下又轉頭笑著對著陳思月說:“前兩日新到了一臺榨汁機,你要不要玩一玩,榨一杯果汁喝?”

本來還坐在沙發目光亂瞟的陳思月聽了這話立馬來了興致,跟著一旁的傭人去了餐廳玩弄那稀罕物件。

陳太太拉著蕭文茵聊家常,周霆深還沒回家,陳江遠閒得無聊,拿起身側桌子上的報紙,裝模作樣地讀起來。

陳家從商,陳江遠小時候窮過一陣,後來他父親做生意漸漸風生水起,他也趁著局勢走了時運,靠國際貿易賺了個盆滿缽滿。

可惜陳江遠家底豐厚,字卻不識幾個,書本報紙更是一看就頭疼。

這時素言將泡好的茶端來,恭恭敬敬地給他們倒上。

陳江遠藉機放下手上的報紙,端起茶杯細細品起來。

陳太太自從坐下就說個不停,這時也渴了,拿起茶杯一飲而盡。

喝罷,環繞了一下四周,這才疑惑的問:“周行呢?”

蕭文茵端起茶杯,輕啜一口,聞言放下茶杯,笑著埋怨道:“他今天一早就出去了,估計是學校那邊還有些事情。這孩子,一天到晚看不到個人影。”

茶葉其實就在側廳,茶具旁邊的抽屜裡。

方才她讓素言去二樓取茶,實際上是讓她去告知周行家中來了客人,看他願不願意下來。

周行在房裡鬱鬱寡歡了好幾天,蕭文茵也不期望著以他現在的心情,能為了這些禮數下來接客。

只是讓素言去知會一聲,試試他的態度。

他若來最好;不來,也知道在房裡待著,別貿然出來整出尷尬局面。

素言下來時對她輕輕搖了搖頭,她便了然。

兩位太太又閒聊了幾句,陳思月得知周行不在也沒了什麼興致,在一旁百無聊賴地喝著果汁。

陳太太瞥了眼她坐沒坐相,小聲呵斥:“坐好!”

又轉眼向蕭文茵抱怨:“這丫頭都被他爹寵壞了,在外面沒個女孩子樣子。”

蕭文茵只是笑笑,只聽外廳有人喚“老爺”,她抬眸看周霆深正大步流星進來。

周霆深四十有餘,身姿卻依舊健朗挺拔,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魅力只增不減。

蕭文茵收回目光,陳江遠和陳太太起身問好,陳思月也站起來喊了聲“伯父”。

周霆深將外套遞給身旁的傭人,隨性又不失禮節地與他們招呼。

然後坐到蕭文茵身側,拿起她的水杯將茶水一飲而盡。

蕭文茵有些僵硬,將心底的一點不適壓下去,只道:“晚飯備好了,大家先吃飯吧。”

這頓飯吃得不鹹不淡,每次陳太太意有所指的將話題引到兩個小輩身上,蕭文茵都不著痕跡的避過。

周霆深也有所察覺,順著自家夫人將話題自然地帶到別處,說著說著陳家也忘了此行的目的。

當年周家老爺子和陳家老爺子關係不錯,經常在一起組局喝茶聊天。兩個孫輩同齡,稀裡糊塗地就定了娃娃親。

當年只當是大人們的玩笑話,周老爺子和陳老爺子相繼去世後,兩家交情慢慢淡了些,只是逢年過節按禮數走動,那麼多年過去了,這事兩家人早就忘了。

舊事此時又被提及,就是因為那日陳江遠去周家拜訪後,回家和妻子表揚了句周行這個別人家的孩子。

平日裡陳思月是最討厭父母誇什麼人,但這次不一樣。

周行,那可是學校有名的物理系才子,才華橫溢也就罷了,關鍵長得還帥。

論才論貌,在學校可以相提並論的只有那位新來的老師了。

才華橫溢,又相貌堂堂,學校裡哪個女生能沒有點心動?

只不過有的大膽追求,有的藏在心底不敢肖想罷了。

她不知道父親與周家還有些交情,試探著問:“您說的周行是不是也在國安大學?”

看女兒來了興致,陳江遠藉機好好教育:“對了,你們還是一個學校的,你倆小時候還訂過娃娃親。你看看人家,年紀輕輕就一表人才,還要出國深造。你要多像他學習,不要把心思天天花在吃喝打扮上。”

陳思月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句“娃娃親”上。

既然定了娃娃親,那她現在不就是他的未婚妻了嘛!

從那天起,陳思月就時不時地特意在父母面前提起周行,次數多了陳母自然看出自家女兒的小心思。

周家獨子才貌雙全,父親又是軍事參謀,如果兩家聯姻,那必然是再好不過了。

她晚上和丈夫商議這件事,陳江遠聽了更是喜上眉梢,越想越上頭,全然將周行當成了板上釘釘的親女婿。

聽說周行要出國,也託關係給陳思月辦了個學籍。

而周家對於這八字沒一撇的事全然不知情。

整出了現在這麼個尷尬局面。

飯後大家坐在客廳聊天,陳家的“正經事”也不可避免地搬到了明面上。

還是陳母率先開口,假裝閒聊:“聽說周行要出國留學了,正好月月要去的學校是同一個,你說巧不巧!”

本來以為他們是想來聯絡聯絡兩家感情,順便提及兩家聯姻。蕭文茵原本想用周行出國這件事當做理由,畢竟一走就是好幾年,陳家那麼疼愛女兒,再怎麼也不會捨得陳思月幾年去等一個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男子。

沒想到兩人竟要一同出國,她著實有些驚訝。

“是蠻巧的,思月唸的什麼專業呀?”

“去學經濟管理,畢竟以後還得靠她自己。”陳母笑得一臉慈祥。

蕭文茵聽出來畫外音,陳思月是家裡的獨生女,上一輩也就陳江遠一個獨子,以後陳家的產業都是陳思月的。

如果兩家結親,那必然是好處多多,這是在利誘呢。

蕭文茵不為所動,只是順著話說:“這個專業好呀,女孩子嘛,自己有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可不是嘛,聽說周行學的物理,這孩子真優秀!”

“哪裡呀,這孩子也就愛搞搞研究,生活方面一竅不通,我都擔心他到那邊怎麼照顧自己,二十多歲了還不讓人省心。”

蕭文茵一臉擔憂地和陳母訴說著自己的憂兒心切,那樣子,好像周行生活不能自理一般。

聽得陳母也開始打退堂鼓,陳思月本來就像沒長大的小孩,這周行再比她還自己顧不上自己,兩個巨嬰在異國他鄉不廢了嗎!

越想越擔心,她覺得這事還得回去重頭商議。

沒想到一晚上沒太說話的陳江遠一開口便出了個大招,張口問坐在一旁的周霆深:“周兄,之前家父與令尊曾給兩個小輩立下婚約,長輩之命不可違,兩人這也都二十出頭了,你看這事什麼時候定……”

周霆深一點也沒被他口中的“長輩之命”壓著,緩緩開口:

“小輩的事情就由……”

話還沒說完,便被一個冷冽的男聲打斷。

“婚約本身就是玩笑,想讓我娶她,不可能!”

眾人聞聲望去,周行正站在二樓欄杆處,兩手插兜,一臉陰鬱地俯視著樓下客廳,像是在看一場天大的笑話。

蕭文茵沒料他會出來,有些尷尬,輕聲呵斥他:“不得無禮,你這孩子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說一聲,快來給叔叔阿姨問好。”

周行生氣歸生氣,也無意讓母親難堪,隨口扯謊,聲線依舊冰冷:“回來的時候看你們在吃飯就沒打擾,叔叔阿姨好。”

提出話題的陳江遠有些尷尬,陳母倒是心裡微微皺眉,越發對他不滿意起來。

局面因他的出現變得緊張而僵硬起來。

誰都沒想到,剛剛還坐在一旁,為自己未婚妻身份竊喜的陳思月這時倏地一下站起來,對著周行大吼:“你以為你是誰啊,你不娶我,我還不嫁給你呢!”

周行看著樓下張牙舞爪的女孩皺眉,一開始她坐那兒聽著婚約笑得臉都花了,現在又裝什麼呢。

他沒再想,轉身回了房間。

原本婚姻於他來說,與誰都無所謂。後來遇到了葉玫,有段時間曾瘋狂幻想過兩人的以後,再後來相處時間長了,又覺得婚姻是套枷鎖,就算對方是她也不例外。

現在,提及婚姻,他卻發現除葉玫之外接受不了第二個人。

除她之外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