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未婚妻

服裝店的生意並沒有因為短暫的矚目之後變得不瘟不火，反而因為設計和做工傳出了口碑而變得更加火爆，許多慕名的客人多走幾條街特地來訂做。

賀念平日裡嘻嘻哈哈，工作起來倒是一絲不苟。因為長時間的繪圖裁量，眼睛滿是熬出來的紅血絲，天天靠著咖啡續命。

傅歡一天十幾個小時不離縫紉機，只能把兒子云翳寄託在學堂，下午再擠出時間去接他放學。

劉姨更是忙前忙後，招待客人裁量記賬都歸她管。

葉玫整日忙得抽不開身，若說前幾日還有些沉浸於失戀的痛苦惆悵，這兩天是什麼事也顧不上想，有一點時間只想用來睡覺，租房的事自然也被拋之腦後。

恰逢週五，畢生信奉“及時行樂”的劉姨決定閉門歇業一週，讓快被榨乾的大家好好休息過來。

工資也因為這個月突飛猛進的業績漲到了平時的三四倍。

聽到這些訊息，原本焦頭爛額的三人立馬覺得手中的工作都變得輕鬆起來，生活終於有了盼頭。

劉姨也為馬上到來的假期高興，招呼著剛進門的兩個女學生：“歡迎光臨，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劉姨讓她們隨便逛逛，自己繼續哼著小曲整理著貨架上的服裝。

因為她們在開會時都表示過逛街時不喜歡店員緊跟著自己推薦，用賀唸的話說就是有種“審美被綁架”的感覺。

所以松蘭服裝店一直秉持著讓顧客自己挑選的理念，只是站在店廳裡，如果顧客有問題會隨時解答。

“學姐，你和周行學長什麼時候去美國啊？”女孩開口，問旁邊穿粉色洋裝的女生。

葉玫聞言一愣，手上的筆劃出重重一道，心中早已亂做一麻，卻始終沒有抬頭。

粉衣女孩一副大小姐做派，抱著雙臂環視店內一圈，說起這個語氣盡是炫耀：“爸爸說，下週三的船票，周哥哥是學校推薦的留學生，為了和我一同去特意為我也申請個名額呢。”

“真羨慕啊，你們感情真好。”

“那是，我和周行哥哥家可是世交，況且我們已經訂婚了。”說完皺著眉頭，看沒人點頭哈腰地跟著她們，煞有介事地開口：“小店就是小店，衣服不行服務也那麼差，就這幾個破爛，給本小姐當抹布都不配。”

旁邊的女生有些尷尬，她手裡還拿著剛剛挑好的幾件衣服，甚至還想再多挑挑，但怕駁了她的面子，沒說話。

劉姨好像置若罔聞，整理好貨架便拿起拖把開始拖地，邊拖邊碎碎念：“這地怎麼拖了那麼多遍還是髒啊？”

賀念原本還在因為接下來一週假期而開心，聽到這話氣不打一處來，聲音也提高了幾個度：“裝什麼呢你？”

“說你們的東西都是破爛！”陳思月沒想到小店員還敢對她吼，不甘示弱地和賀唸對嗆。

賀念看著她欠揍的臉就想上前打一頓，就她那樣，抗不過兩拳就得哭。

傅歡伸手拉住一旁氣勢洶洶的她，看向陳思月。

小姑娘長得也算漂亮，可惜囂張跋扈，被繁雜雍贅的洋裝襯托得更加庸俗。

剛剛得知周行要和她一同出國並且已經訂婚，葉玫幾乎手抖得筆都拿不穩，聽到這話反倒平靜下來，抬起頭看向那個她。

即使很不想相信，但她幾乎百分之百確定那個囂張跋扈都寫在臉上的粉色女郎就是周行的“陪讀未婚妻”。

不錯，要架子有架子，要素質有架子。

周行這他媽是打她臉是吧。

陳思月之前逛街哪次不是營業員前簇後擁地好好供著，生怕她哪裡不滿意，她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一個人沒眼力見就算了，誰想到還是一屋子硬茬。

“我裝什麼？衣服做那麼醜還不讓人說了是吧！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她自知自己剛剛說話有些過分，本來想著對方不說話這事就過去了，誰承想被正面回懟了，在同學面前掉了面子，大小姐脾氣還沒消下去又立馬上來。

“我管你是誰。”賀念覺得莫名其妙，抬頭掃了一眼她身上浮誇的洋裝，頓時笑了：“你自己身上穿的什麼東西，還好意思說別人。”

就她那破審美，要是真看上自己做的衣服，賀念還覺得丟臉呢！

“你懂什麼，這是我從英國買的，不懂就別亂說，也不怕別人笑話！”

“兩年前的舊款，還是抄襲的，白給我我都不要，你還真好意思穿出門。”賀念看她一臉驕傲的樣子覺得好笑，戲謔地瞟她一眼。

“你……”陳思月被她的眼神弄得窩火，又不知道賀念說的對不對，一時理虧，氣得臉漲得通紅也沒憋出來什麼話，氣沖沖地走了，和她同行的女生也連忙放下手中的衣服，追了出去。

大家很快就將這場鬧劇拋之腦後，忙著自己手上的工作。

這段時間訂單比平時多上好幾倍，由於明天開始放小長假，大家都想著今天儘量多趕幾件出來。

葉玫坐在工作臺前，平靜的內心又開始泛起波瀾，腦子亂作一團，拿著筆無從下手，心彷彿被密密麻麻的蟻蟲啃噬。

這種感覺真是糟糕得要死，比剛分開的時候還要難受一百倍。

周行，這才分開了幾天啊。

葉玫第一次發現放假能那麼難熬，每天丟了魂一樣發呆，一上午書連一頁都沒有翻，莫名其妙掉眼淚，每天晚上閉上眼睛就會想到他們之前的點點滴滴，還會忍不住幻想陳思月和周行在一起的畫面，再一陣一陣地胸悶到心悸。

葉玫渾渾噩噩地只覺得噁心，心想倒不如每天忙得沒時間讓自己胡思亂想。

葉玫站在洗漱臺前看著眼前的自己，泛著紅血絲的眼睛被淚水浸得有些浮腫，烏青的黑眼圈在蒼白的面色上格外顯眼，大張旗鼓地彰示著她這幾天的精神狀態。

突然覺得自己失魂落魄得有點好笑。

其實心裡早就清楚他厭倦了，只是自己還在耿耿於懷念念不忘。

他那麼快都能訂婚，她又何必在這個毫無意義的感情漩渦裡自己不放過自己。

想通了心裡頓時也沒那麼難受了，她洗了把臉，在梳妝檯前仔細遮蓋了自己的疲態，穿戴整齊去了書店。

葉玫推開店門，撲面而來的咖啡味讓她心情變得順暢。

正午剛過，書店裡沒什麼人，葉玫看櫃檯旁只有一位穿著白西裝的年輕人在專心煮著咖啡，想必就是宋清之口中的朋友，書店老闆。

留聲機一圈一圈奏著《天鵝湖》，混著咖啡香，別有一番韻味。

葉玫在書架旁看了一圈，還是上次來時陳列的那些，不太感興趣。又尋寶似的抬頭仔細瀏覽著書架上面幾層。

許是昂頭太久，脖子有些酸，她約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慢悠悠走向櫃檯。

果然老闆正巧沖泡好咖啡，端著杯子在櫃檯前落座。

葉玫走過去，將包裡的書掏出來放在桌案上。

“你好，請問店裡還有第二冊嗎？”

不知是不是煮咖啡太過入迷，不知道葉玫何時進來的，捧著陶瓷杯的何遠舟被突然說話的葉玫嚇得一哆嗦。

葉玫想笑，又怕冒犯到他，只能抿著嘴憋著。

何遠舟低咳一聲，看了看眼前的書又抬頭看了眼憋笑的葉玫，嘀咕一聲：“你怎麼拿下來的？”

“宋先生幫我取下來的。”

何遠舟瞭然，從抽屜裡翻出書單，翻了兩頁便沒了耐心，合上本子向葉玫致意：“稍等。”

又在電話機上轉動幾圈撥打出一個號碼，幾秒鐘後開口。

“喂，老宋，那本APPAREL DESIGN第二冊你知道放哪了嗎？”

“我找了，沒找到啊。”

“是我的店不假，你給人家小姑娘在哪拿的，那旁邊有沒有？”

“你這是什麼話，我怎麼會只進一冊。”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何遠舟將電話機遞給了葉玫。

“你好，宋老師。”不知為何，雖然兩人比起勉強的師生關係更像是朋友，但葉玫還是不自覺地稱他為老師。

“葉小姐，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帶你去看看上次跟你說的房子。”

葉玫因為之前連軸轉的工作將租房的事忙得拋之腦後，沒想到他對這件事還挺上心，微微一笑：“這周都有時間，看您安排。”

對方思考片刻，道“你一會兒方便來一趟國安大學嗎？公寓離學校不遠，可以直接來桃李樓三樓最西面的休息室，我一會兒有個會議，可能需要你等我一會。”

葉玫不假思索地回個“好”，道別後將電話遞還給何遠舟。

何遠舟合上剛剛翻閱的進書單，有些尷尬。

“不好意思，店裡好像只有第一冊。”

葉玫說著無妨，和他道謝後便離開了。

何遠舟捧著咖啡，一臉八卦地又撥過去剛剛的號碼，可惜無人接聽。

這老宋什麼時候認識的美女，竟然一點不和他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