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故人終歸來

接下來的幾個月裡，小夭十分忙碌。

她開了間醫館，起名“回春堂”，又在院後開墾了一片田地種藥材。醫館倒並不忙碌，現在沒有戰火，只是尋常的頭疼腦熱、傷筋動骨、不孕不育，鎮上的人起初不知道她是什麼來頭，只覺得小夭相貌氣質非凡，看上去十分尊貴，都不敢來看，直到小夭無奈地掛出“新鋪開業，三天免費”，才絡繹有人進門，後來人們發現小夭不僅醫術了得，尋常病痛都是藥到病除，而且開的藥方都很尋常，普通人也用得起，很快，“回春堂”的名號又一次在清水鎮傳開。

天氣漸漸暖和，冰雪也開始融化，小夭的藥田裡點點嫩綠，院內的桃樹也長滿了粉紅的花苞，一切欣欣向榮，春意盎然。

這一日，小夭剛忙完了地裡的活，換好衣服準備去醫館開門，就看見從前軒的酒樓處圍了許多人，酒樓上下有許多人正在修繕。

她從懷裡掏了根甘草出來嚼著，湊了過去看看熱鬧，難道哥哥又把酒樓包出去了？

走近了，就聽見鄉親們七嘴八舌的猜測著，屠戶王五媳婦說：“這次來的人絕對不一般，瞧見那些幹活的人了嗎？又年輕又麻利，要不是在修房子，還以為是官家派兵呢！”

織布坊的柳掌櫃點點頭，伸手將碎髮順到耳後：“王嬸，你這次說的話我覺得有點道理，我方才就看到他們穿的衣服，用的布料都不一般，最起碼得五十貫一匹呢！誰家能用得起這樣的工人？”

柳掌櫃張開纖纖玉手，比了一個大大的“五”。眾人聽聞紛紛倒吸一口氣：“五十貫？天吶，五十貫都夠我全家一年的布料錢了！”

小夭心裡笑笑，又掏出一根甘草放進嘴裡，繼續饒有興致地聽著。

大家都在議論布料真的有這麼貴的時候，屠戶王五突然神秘兮兮地說：“對了，我早上殺牛的時候，遠遠看見了一個戴著面具的男子，看上去非常尊貴，給他們交代了一通就突然消失了。”

戴著面具的男子？小夭動作一頓，心懸了起來，立馬湊了過去，盯著屠戶王五問道：

“老王，你可看清了，他穿著什麼顏色的衣物，戴的什麼面具？”

屠戶五摸了摸下巴，認真的回憶了一下：“黑色！一襲黑衣，太遠了，帶什麼面具看不清楚，只能看見是個黑影，面具應該也是黑的！”

小夭有些失落，悻悻離去。

那一天小夭坐診都有些出神，早早關了店回去休息。她本以為今晚會做夢，可惜並沒有，不知為何，她自從夢到相柳說“等我”，就再也不做夢了，她有些懊惱，很想再回夢裡確認一下。

一夜夜安枕無夢，醒來天光已亮。鎮上的人們很快接受了新酒樓即將開張這個事實，除了茶餘飯後偶爾說起，已並沒有十分好奇了。小夭也一樣，她知道肯定不是哥哥，黑衣也應該不是相柳，那麼是誰也就無所謂了。

也許是哥哥不放心她，派來看管她的。

於是小夭不再多想，專心問診，專心拿藥，下午關了回春堂，時不時去那家烤肉店點上半份豬頸，一張酥餅，慢條斯理地吃完，回家磨草藥。

有的時候她也會帶上一壺獙君的桃花醉，邀請不肯透露姓名的大漢掌櫃一起喝兩杯。

有的時候她也會懷念，從前有麻子和串子的日子裡，曬草藥、磨草藥這些碎活從來不用自已動手。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酒樓竣工了。

張燈結綵的前一天忽然下了一場大雪，初春時節的大雪並不常見，小夭心疼藥田裡剛冒出的嫩芽和桃樹上剛剛掛上的花苞，每過一會兒就去把嫩芽和花苞上的積雪掃掉，一夜沒睡加上冷熱交替，等到天光大亮，雪停了，人也病倒了。

酒樓氣派開張，大街小巷鑼鼓喧天，熱鬧非凡，恐怕全清水鎮只有小夭一人希望酒樓立刻倒閉，還她清淨。

她正發著燒，勉強給自已煎了藥服下，接下來只要蓋上被子，好好睡一覺，明天定會好了。可是外面的喧鬧震耳欲聾，隔著兩三道院牆也聽得到，她在床上來回打滾，塞住耳朵蒙上被子，開始詛咒酒樓明天就關門大吉。

咚咚咚。

有人在敲門？小夭感到十分煩躁，但想想萬一有人急病發作，前來救命，作為醫者怎可見死不救？

於是她一邊在心裡咒罵哥哥蒼玄，一邊多披了幾層衣服出去開門。

“哈哈哈哈哈哈！我贏了！”

是雜貨店家的兩個小孩，他們手裡拿著糖人，看見小夭開了門，立馬大笑跑開了。

小夭感覺頭好像更痛了。

她關上門，又把門閂也插上，邁著沉重的步伐再次回到床上。

門外，雜貨店家的兩個小孩飛奔到一個小巷子裡，只見他們給一個高大清冷的男子身影說了些什麼，男子摸摸他們的腦袋，給他們一人一個更大的糖人，他們又立馬跑走玩去了。

咚咚咚。

怎麼又有人敲門！小夭氣得想捶床。

如果換做當年的玟小六，現在一定要衝出去扒下他倆的褲子，狠狠在屁股上拍一掌。

但是……萬一是病人呢？一個微小的念頭在心裡萌生。

沒事的，要真是快死了，肯定不會只敲一次門！小夭又把頭埋進枕頭裡，蒙上被子。

等了一會兒，果然沒聲音了，可是小夭怎麼努力也睡不著，不是因為喧鬧，而是因為她的心在一直狂跳。

好像在迎接某個久違的好友到來，它一直在歡快地跳動。

我不會得個風寒就死了吧，心跳得這麼快。小夭納悶。

咚咚咚。

又敲了！難道真的有很緊急的病人？外面鞭炮作響，人這麼多，會不會是有人被炸傷了？

小夭趕緊起身，顧不得頭暈和心跳，抓了件衣服就往門外走，邊走邊暗下決心，如果還是剛才那兩個熊孩子，一定要好好嚇唬他們一下。

開啟門閂，拉開門，小夭瞬間全身血液的凝固了。

萬事萬物她全都聽不見了，彷彿世界上只剩下她和眼前人。

下一秒，她眼淚瞬間奪眶，不顧一切地抱住了他。

她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又害怕下一秒會醒來，發現自已只是做了個美夢。

可抱在一起，她終於知道了自已的心為什麼在瘋狂跳動，此刻已經跳得沒有那麼快了，因為她明顯感覺兩個人的心，合上了拍，在一起跳動。

明明已經沒有蠱蟲了，卻仍在一起跳。

她沒想到他真的回來了，熟悉的清冷味道包圍著她，擁抱的感覺熟悉又陌生。

“相柳……”小夭趴在他肩頭嗚咽。

“這位娘子......”無數次出現在夢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柔的語氣中帶有一絲玩味。

“你這樣楚楚動人，我倒真希望自已是你口中那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