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千郎這種修行情況,若是出現在世家大族,必定會極受鄙視,就算是嫡系子弟,也會逐漸的邊緣化,最終淪為一名紈絝而已。

但在乞活軍中則不同,首先,就是乞活軍中原本就沒有修行者,現在最基礎的修行者也不過就馮德昭與雲逸塵兩人而已,如果算上嶽千郎也就三人;其次那就是岳家在整個乞活軍中,依然是佔據主導的地位,雖然馮天寶能力出眾,而嶽興賢極具威望,岳家的部眾又是最多的。

所以,現在的乞活軍中以馮家最具實力與潛力,而岳家則是整個乞活軍的中堅,雲家則是極好的補充與粘合。

除去這三人之外,乞活軍也湧現了一批年輕的戰將。他們可與嶽興賢、雲鎮亭不同,因為李牧之的存在,這些年輕的戰將可不再是單純的武夫,他們熟讀兵書戰策,而李牧之也在不斷的成長之中,他現在可以算是一個基本合格的軍師了。

最為出色的當屬十九歲的雲逸飛,現在的他已是虎彪彪的一條大漢,馮天保也傳授給了他馮氏鐵槍,雲逸飛的大鐵槍單論重量已經超越了馮天保,真是有萬夫不當之勇。

乞活軍與裴家的關係也得到了發展,乞活軍背靠大金山,山上有座鐵礦,裴家與乞活軍互利之下,派出一批採礦之人以及鐵匠,所煉兵器等按比分配,同時雙方不斷的交往互換,結成了同盟。眾人也已知道裴顯,竟然是裴家長房的二公子。

雖然與裴家是同盟的關係,雙方互相交換各類情報與物品,乞活軍也曾委婉的提過,修行的功法,裴家卻是不置可否。既不曾明確的拒絕,也沒有給予過哪怕是最低層級的修行功法。

現在的乞活軍雖然具有一定的實力,可相比於傳承幾百上千年的世家大族來說,顯然沒什麼能讓他們瞧得上的。而哪怕是最低等級的修行功法,對於一般人來講,就如神物一般,根本就不曾得見,就算是給一本,沒有玄力也是白搭。

雖然有些許的失落,卻是讓人可以理解的。作為許州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如果不是時局到了如此崩壞的局面,像乞活軍這樣的存在,怎麼會有與裴家交往的資格。

亂世之中,唯有強大自身才是立足的根本,討好或者依附於任何人,只會成為他人的工具或炮灰。

許州度過了幾年少有的平靜。

而大燕帝國的首都燕京,則已經是朝不保夕了,拔族鐵騎已經將燕京團團包圍了。不過燕京作為大燕的都城,城牆都是用青石鑄成,高大宏偉,更有京師雄絕天下的護城大陣。而拔族的嗜殺,也讓守城的軍民堅定了必死的決心。

因此,拔族圍困了燕京足足一年的時間,依舊沒有任何辦法。

現在,燕京之下的牧邪可汗魏無淵也是進退無據,他被拖在燕京一年之久,而中土各州則是風雲變幻,原本在中土之上異常活躍的拔騎,現在絕大多數都被拖在了燕京。

大燕國土遼闊,足有兩百多個州,青瀾江以北就有一百二十多個州,不過現在雖然燕京被困,卻是沒有幾支勤王之師。大燕早已失去了民心,又有幾個甘心為了這樣的朝廷而赴死的呢?

不過這樣的忠臣雖然極少,可總還是有的,許州城的刺史盧廷芳,就是一位大燕的忠臣。

盧廷芳出身於蓋陵盧家,家世顯赫,四十左右的年齡,正是年富力強之時。不過這個盧刺史是個文士,雖然修的文脈,可不過只是身具法相而已,距離神光境還有一段距離。最主要的是,盧廷芳出身士族,做的只是州府的文職,根本不懂得行軍佈陣之道。

而許州經過豹騎軍的橫掃,雖然已經過去了三年時間,可依然是百業凋敝,許州城現在的守軍也不過就是兩萬人,而且多是步軍,許州與燕京中間隔著數個州府,相距足有千里。

盧廷芳就是為此,燕京被圍一年了,勤王之令傳檄各地也有半年時間了,盧廷芳卻還是按兵不動。現在的盧廷芳正坐在書房之內,看著眼前的中土地圖,滿臉凝重之色。

盧廷芳的身旁站著他的謀士薛義,現在盧廷芳已經下定了勤王燕京的決心,不過他要選擇一條最佳的行軍路線。

盧廷芳最多隻能從許州城帶走一萬人馬,以這一萬步軍,橫穿數個州府,跨越千里,勤王燕京!

現在周邊各州的情形還不如許州,盧廷芳已經派人打探過了,與燕京相接的定州,現在州城都已被拔人攻佔,偌大的定州只剩餘了一座鄔堡,那就是北方最大的世族王家。

王家的鄔堡堪比幾座巨城,橫跨青、定兩州,王家的底蘊甚至遠超大燕帝國的皇族,正因為如此,王家才能在異族橫行的中土北方得以保全。

不過盧廷芳很清楚,指望這樣的世族真心勤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這樣的頂級世族大家,怎麼會捨棄自已傳承了幾百年的家業,去解救一個瀕死的王朝呢?

帝國皇朝可以不斷的更迭,可世族大家卻如青瀾江中的江石一般,巋然不動。

薛義看著眉頭緊鎖的盧廷芳說道:“大人,如今北方已然大亂,以我們一萬步軍,跨越千里,勤王京師,無論如何都會傷亡慘重。以我估計,若是我們大張旗鼓勤王,能否到得京師都未可知!”

薛義是盧廷芳的心腹謀士,所以說話毫無顧忌。

盧廷芳有些黯然的說道:“哎,我何嘗不知。可如今燕京被困已經一年之久,雖然燕京城牆堅固,可上百萬的人口,再困下去餓都餓死了。而現在卻無一家勤王之師,我只盼以我許州軍卒之血,激發我炎人血性。不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燕京一破,北方必然陷於異族之手,只餘幾家世族鄔堡。

如今北方異族不斷侵入,我炎人不斷慘遭屠戮,長此以往,我想就算是王家的鄔堡也是保不住的。那時整個青瀾江以北,我炎人將淪為這些蠻族的奴隸!”

“所以大人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盧廷芳重重的點點頭。

薛義一拱手道:“大人,薛某有一策。可壯我聲威,也許會建奇功!”

盧廷芳一聽,有些意動。他很瞭解薛義,薛義可不會信口胡言,於是盧廷芳眉頭一展道:“先生請講,某洗耳恭聽!”

薛義躬身道:“大人,許州現在將所有府縣的人馬集合,也不過只有三萬人馬,而且至少要留下兩萬人留守許州城。但我許州現在還有一股勢力,如果能為我所用,進我們可勤王京師而不必擔心許州的安危,退則我們又多出一支守衛許州城的力量。”

盧廷芳面露詢問之色。

薛義接著說道:“不知大人是否聽說過‘乞活軍’呢?”

“乞活軍,不過是一群饑民草寇而已!”盧廷芳非常不屑的說道。

薛義卻搖頭道:“大人,容屬下說句真心話。在你們世家大族眼中,這些人的確是饑民草寇,可在眾多饑民眼中呢?他們可是打敗過拔族精銳豹騎軍的,現在乞活軍又經過三年休養生息,實力更是大漲,在許州乞活軍可是眾多饑民眼中的英雄。尤其是乞活軍大帥馮天保,他曾是東平王的參將,據說驍勇異常,能開六石之弓。現在整個許州不過有四家勢力,乞活軍就是其中之一呀!”

盧廷芳沉吟不語,作為世家大族出身的他,從心眼裡看不起這些泥腿子,亂世之中不過是一幫饑民,聚眾自保而已。若是以之為主力,勤王京師,說出去實在是丟人呀!可現在自已的實力實在是有限,而且想從許州其餘三大鄔堡中尋求幫助,也是毫無可能,自已的盧家都不會出力的。

而且盧廷芳雖然是大燕的忠臣,可他更是盧家的子孫,現在的大燕朝不保夕,若是自已帶走了盧家的兵力,到時盧家可能會跟許東陸家一般。

盧廷芳抬頭說道:“可乞活軍經營多年,怎會捨棄自已的根基,冒死勤王呢?”

薛義道:“大人,這些人最缺的是什麼?”

“什麼?”

“名分!馮天保出身行伍,曾是東平王的參將,他定然不會安心做一草寇,如果大人能給他一個官職,讓他統領人馬前去勤王,我想馮天保定然會應允的!”薛義說道。

盧廷芳站起身來,在書房之內來回走動,他在仔細思量薛義所言。如果真的能呼叫乞活軍,那於他而言真的是好處多多,自已卻是沒什麼損失的。亂世出英雄,草莽之中也多英雄豪傑之輩!

盧廷芳想到此處,一下子停了下來,對薛義道:“先生此計或許可行,不過我們與乞活軍素無交往,又該如何行事呢?”

薛義拱手道:“大人,屬下願往,前去說服馮天保。不過我們要多帶些禮物給他們!”

盧廷芳點頭說道:“這是應該的,只要不動我根本,給乞活軍一些軍資無妨。畢竟我們還得依靠他們,而且大家還都是炎人!”

第二天,薛義即帶領十餘名侍衛,前往乞活軍大寨。

一路之上,真是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野獸橫行鄉野,薛義看的也是不住搖頭。亂世之中人命賤如草芥,真的一點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