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保四一手奪過電筒,開啟,看到另一張陌生的驚恐的臉,身穿一件加厚羽絨服,三十歲上下的年紀,面板泛白不像做農活的莊稼人。
“扶他進進屋.”
周保四舉起砍柴刀。
這人將道士攙扶進屋,周無用點亮油燈,道士緩過勁:“你究竟是幹啥的?”
周保四大言不慚:“實話告訴你,我是公安便衣,奉命查走私文物,聽說你這個廟走私文物,特意前來偵察.”
道士喊道:“冤枉,我這裡沒有文物,都是仿製品,公安不能隨便打人,抓人.”
周保四樂了:“我打你了?”
一旁的人說:“你不是公安,冒充公安犯法.”
“好眼力.”
周保四抬腳將他踹翻倒地,“問你了嗎,信不信把你扔下去山,坑都不用挖,聽口音不是本地人,敢問府上哪裡?”
“毛小龍,我是南方機械廠的採購員,有正當職業.”
毛小龍表面驚恐,眼睛卻賊亮。
“既然我不是公安,你跟我報那門子家門.”
周保四腳踹上去。
毛小龍,一聽就是假名字,周保四走南闖北,外表粗魯,心眼玲瓏剃透。
毛小龍頓時閉嘴不再爭辯,道士說:“冤枉啊,佛門淨地,不宜動手動腳.”
“我比你還冤枉,大老遠跑到山上喝風,說,你怎麼回事.”
周保四人高馬大,手握柴刀極其恐怖,道士逼不得已,真真假假說了一通。
據說百年前,一位叫黃門的方士走到現在的黃門村,相中此地的風水,決定在此隱居。
黃門村年代悠久,自古以來沒有遭遇戰火,古舊建築保留完整,文物部門前來考察過,還寫過一篇報道,影響很大。
道士挺敬業,這時候還背臺詞給自己做鋪墊,周保四將柴刀架他脖子上:“胡扯,你猜我敢不敢劃拉劃拉.”
道士馬上轉入正題。
黃門村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販賣所謂的古玩,大都是一些小玩意小物件,參與的人越來越多,物件不夠用,乾脆自己加工出售。
正如周保四講的那樣,把仿製品當成古玩,如果被識破搖身一變成為工藝品,大量的仿製品流入市裡的古玩市場。
競爭越來越激烈,於是效仿者比比皆是,這種市場受眾面小,所以生意逐漸清淡,因此,有人出了一個鬼點子。
重修玄機觀。
道士說的情況得到周保四的認同。
由於價格低廉,真假混合在一起,教人真偽難辯,名聲出去後,引來了周保四之流,他與老白合作倒騰了不少玩意。
來黃門的人一多,順便帶動了旅遊,村裡有了商店,即使這樣生意也不好做,還是那句話,受眾面太窄,老百姓對收藏沒有興趣更沒有額外的開支,而許多有收藏意識的買家往往停留在集郵方面,他們膽子再大也不敢製作郵票。
玄機觀荒廢很久,沒有名字,名字是後來起的,裡面破敗不堪所幸地基完好,有人出資修復,將贗品搬到廟裡,採取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方式。
他們下一步準備在村口造一個牌坊,鼓吹黃門村的歷史。
道士是黃門村人,真當過道士,只不過在遙遠的外地,因手腳不乾淨被逐回。
這次成為不二人選有了用武之地,不僅賣力吆喝還編造一個謊言,說黃門村發現皇家墓地,連守墓人都找好了,守了多少多少代,付出多少多少忠誠。
黃門村的人周保四基本都認識,道士因為常年在外,兩人沒碰過面,道士回村時,周保四已經很少光臨黃門村,把精力投入到水果批發市場。
周無用豎起大拇指:“有創意.”
道士流露得意:“好漢,該說的我都說了,您大老遠跑來,不就為這些東西,撿入眼的拿.”
周保四問:“這麼好的計劃誰出的點子.”
道士吞吞吐吐:“不清楚,應該是大家的主意,我們村有能人.”
周保四問:“老白?”
道士面帶不屑:“他不夠資格!”
周保四讓周無用看住道士,將毛小龍帶到道士房間。
“求財還是求命?”
“求命!”
毛小龍回答的乾脆。
“那好,說說情況,來黃門村做什麼買賣?”
毛小龍遠在外縣,這次是跟一個大哥來做生意,這個大哥生意做的很大,到了黃門後整天喝酒睡覺,似乎無事可做。
今天大哥吩咐,讓他上山檢視情況,順便帶個紅包,因為今晚是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周保四這才想到這個特殊的日子,因為自己的經歷,周保四對過年沒有概念。
“大哥叫啥,那裡人?”
毛小龍說:“姓陳,叫啥不清楚,我喊他陳哥,我也是經人介紹給陳哥跑跑腿,賺幾個零花錢,這不是過年了,總得找點進項.”
毛小龍描述陳哥的相貌,周保四聽著不像熟人,或者毛小龍講的全是假話,眼下無法證實。
天寒地凍,周無用怕出意外,讓兩人去道士房間擠到一張床。
周保四獨自守到天亮,周無用上床睡覺。
早晨醒來,周無用見地上一地菸頭,知道周保四一夜沒睡,不禁產生同情:“上床睡一會兒.”
周保四說:“睡不著.”
“什麼打算?”
周保四說:“把兩個傢伙綁起來,下山.”
周無用堅決反對:“這是殺人.”
周保四說:“他們要是下山通風報信,我們全完,這麼大的山,肯定有另外的下山路.”
周無用說:“通風報信也不能綁人,犯法,性質不同.”
周保四怒火上頭:“我要不是看你是我弟弟,一刀劈了你,跟老三一個德行,娘們心腸.”
周無用說:“別罵老三,老三一個人伺候咱媽,你跑了多少年,充什麼大頭蒜,誰說老三也輪不到你,老三好欺負?你的德行好,不務正業,流氓一個,我也是腦子進水了,跟你跑到這個鬼地方,說你道德敗壞都算誇你,拿下把破刀砍這個剁那個,要是給你杆槍呢,是不是想造反,你也配.”
也就是周無用,換個人周保四真不客氣,所謂一物降一物,周家兄弟很奇怪,周保四見不得老三,周無用見周保四就來氣。
周保四氣焰全無:“你想個辦法.”
周無用想了半天,終於想出個辦法,趕道士下山,不過是朝縣城方向:“現在就讓他走,一人給十塊錢.”
周保四說:“憑啥?”
周無用說:“一來一去至少四個個小時,就算他明白過來也沒時間通風報信。
周保四贊成:”到底讀過書,腦子夠用,知識就是力量.”
周保四手持砍刀掛上望遠鏡,命令兩人立刻下山去縣裡報警,有人搶劫文物。
我的望遠鏡能看十里地,不準走回頭路。
毛小龍如蒙大赦攙著道士慌忙下山。
望著兩人遠去的身影,周保四說:“我估計,馬六的事與毛小龍的大哥有關.”
周無用說:“問題出在那個老白,他不出面,你也不上勾,賣畫是一個騙局。
目的把你和馬六引出來.”
周保四舉起望遠鏡:“估計有人出錢買通老白,一定是一大筆錢,不然老白沒那麼大的膽子,他清楚跟我翻臉的後果,還有,這次我和馬六真的栽了,他也不用害怕.”
周無用說:“這次是個教訓,將來不要找老白的麻煩,像這種見不得人的買賣,見不得光的生意,儘量少做.”
周保四說:“缺心眼,像你這樣咋闖社會?”
周無用說:“沒想過闖社會.”
周保四嘆氣:“讀書是好,呆子.”
周保四心眼確實多,將道士的爐子搬到院子中間,點上乾柴燃燒,再架上溼木材,黑煙升騰,讓下面的毛小龍以為人在廟裡。
周無用不得不誇獎:“幸虧你沒文化,不然是個禍害。
一個小時後,毛小龍和道士出現在山樑上,兩兄弟向黃門進發,下山一路緩坡,林間時常有麻雀掠過野雞竄行倒也充滿趣味,兩人終於趕到黃門村的小山下。
山上犬聲可聞,隱約傳來鑼鼓聲,眼前出現一條陡峭的山路。
周保四並不進村,沿山腳向右走一進山溝,迎面一片密林,密林不大,穿過密林來到溝底,荒草一人多高,溝結著厚厚的冰。
周保四說:“這裡就是忘憂草.”
“那裡忘憂?”
“當地人都這麼叫,以前我跟馬六在這個地方住了一夜.”
周無用不信:“來這裡淘文物?”
“躲債!”
“有出息.”
“那裡.”
周保四一指半高的土崖,上面有個窯洞,一條小道繞到窯洞前,兩人爬上去,裡面沒人便坐下休息。
整理行裝,喝水吃乾糧,周保四趟在灰土的炕上睡覺,時間來到下午三點。
溝裡有動靜,有個人,冒出頭,慢慢朝上走來,周無用推醒大哥。
周保四探頭吹了一聲口哨。
“老單來了.”
老單個子不高,衣服破舊神情木訥臊眉耷眼,周無用沒辦法把老單與搜查自己的老單聯絡起來,老單太普通,普通的看一眼就忘記。
周保四問:“怎麼回事?”
老單說:“他們的目標是你.”
“我?”
周保四驚訝老單說:“村裡來了一個南方人,我聽口音像南方人,普通話講的彆扭,很有錢,住在村長家。
他讓村長扣的人,老白聽村長的,聽說拿錯人,老白讓馬六拿錢贖人,我看事情不好辦,塞了個條子.”
“馬六人怎麼樣?”
“人沒事,有吃有喝,不讓走,沒人看,反正出不去村,村口有人,路口有人,手裡有傢伙.”
周保四問:“他們真的要我拿錢贖人?”
“我聽的是這樣,村長談事不讓我站旁邊,老白都得離開.”
周保四拿出一百塊錢:“老單,這事謝謝你.”
老單推開:“我不圖錢.”
周無用看眼前的老單,貌不驚人卻有心計,有膽量,義氣,應了那句話,人不可貌相。
周保四說:“我準備救人!”
老單說:“今天農曆大年初一,村子請戲班唱戲,已經唱了一天,南方人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