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顯然低估了這場大雪肆虐大地的決心,細長的雪花迅速灌進他的袖子裡。如果是沒有靈力加持的普通人出門,很有可能會被淹沒在風雪中。

狗蛋樂此不疲地將林峰帶到教堂外,像插秧一樣將他插在雪層中,只留半截身體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狗,狗,狗老師,送我進去。”林峰右手顫抖地指著教堂。

“哦!我還以為你要跟我一塊修行呢,哈哈哈!”狗蛋爽朗地大笑,“你說的沒錯,這裡確實是修行的好地方!”

林峰在狗蛋的幫助下來到教堂前的石階上,隨後輕聲敲門。過了好一會,老羅有氣無力地推開門,只是抬頭瞥了一眼林峰,就轉身回到教堂內,沒有說一句話。

林峰用後背頂住高大的門,手腳同時發力才勉強將門合上。狗蛋則狂奔到空地中撒歡,細密的雪花在狂風的加持下迅速將他包裹其中,偶爾有飛起的石子迅速滑過他的面板。

但是這些都不影響狗蛋,他仰天大笑,任由頭髮被風吹地豎起。他肆意地揮動拳頭,似乎在與這場暴雪搏擊,磅礴的靈力一次次地轟開籠罩在身上的“雪繭”。

林峰儘管已經進到教堂內,這裡的溫度並沒有讓他好受。牆角的火爐裡不再是燃燒的柴火,而是碎成渣滓的焦炭。此外,狂風捲著暴雪從二樓吹下來,灌滿整個樓道。

林峰這才想起來,教堂的頂樓已經被白手套斬斷,風雪順著斷口一瀉而下。

老羅站在樓梯口,用掃帚不斷清掃地面的雪花。

林峰見狀,上前要幫忙,但是被老羅拒絕了。

“讓我來吧。”老羅不急不慢地揮動大掃帚,“等雪停了就好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可以先找點東西把樓頂封住。”林峰說。

“不可以。他們種的因,必須由他們來結果。”老羅搖頭,眼神堅毅地望向撲面而來的風雪,“他們一定會來的。”

“為啥他們不來修了呢?”林峰困惑地問,之前都選好修繕方案了。

老羅故意背對林峰,倔強地撅著嘴,“他們現在不願意來,以後一定會來。教堂是他們損壞的,必須由他們來修。”

林峰沒能理解老羅的邏輯,心想現在先把樓頂封上,安穩度過這場雪,之後再等著白手套來人修理,豈不是更好麼?

“老羅,我們可以先找油紙什麼的擋一下。”林峰道,“等到他們來修的時候,我們再把油紙移開嘛。”

“不要勸我。”老羅臉上多了一絲慍怒,“你來找我做什麼?”

“我,我來找楚夏。”林峰盯著地下城的入口問道。

“他在這。”老羅放下大掃帚,將入口處的木板移開,“去吧,去吧。”

林峰順著樓梯走下去,地下城沒有往日的喧囂和熱鬧。空蕩蕩的過道中迴盪著幾聲溫柔細膩的女聲。

“哎呀,不要傷心嘛。”

“再來喝一杯,就一杯。”

“有什麼事情說出來,會好受一些。”

……

林峰尋著聲音找到一處掛著黑色門簾的酒館,左右兩側分別掛著兩束乾枯的紅玫瑰。在門口堆積著數不清的空酒瓶,牆壁上還倒掛著一排透明雅緻的高腳杯。

站在門口,能夠更為清楚地聽清屋內的聲響。幾個年輕靚麗的女孩子正在說著安慰的話,隨著一聲聲清脆的酒杯碰撞聲,笑聲逐漸放蕩與銷魂。

“喝!”門簾內傳出一聲醉醺醺的男聲。

這正是楚夏的聲音。

林峰弓著腰,輕輕掀開門簾一角,身體順勢鑽過狹小的縫隙中。

酒館裡面的燈光昏暗,空氣也十分混濁。煙味、酒味、香水味混作一團,燻得林峰眼睛痠痛,眼淚止不住地流下。

在暗紅色的燈光中,幾個穿著暴露的姑娘坐在圓桌上,翹著二郎腿,眼神迷離地舉著高腳杯。楚夏則是四平八穩地坐在沙發上,仰著頭,眯著睛,臉色紅潤,像是一個醉醺醺的將軍。

姑娘們為高腳杯斟滿紅酒,湊在楚夏耳邊輕聲細語,甚至有的直接坐在他的大腿上撒嬌。楚夏不為所動,眉頭緊皺,似乎是睡著了。

“楚先生,難得你有時間來陪我們姐妹喝酒,喝的盡興才好嘛。”

“再喝一杯嘛,就一杯。”

楚夏任由姑娘們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也不惱怒。他輕輕用手推開胸前的高腳杯,從兜裡掏出香菸和打火機,周圍姑娘便識趣地坐在一旁了。

“安靜。我的朋友來了。”楚夏淡淡說道,右手熟練地用打火機點燃香菸。微弱的火光瞬間照亮昏暗的房間,姑娘們這才發現站在門簾旁邊的林峰。

“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一個性格潑辣的姑娘起身指著林峰問道。

“小姐,你嚇到我的朋友了。”楚夏緩緩吐出菸圈,“你們繼續,我出去一下。”

“哎呀,楚先生,你別走呀,”一個身材火爆的姑娘扯著楚夏的袖子撒嬌道。

“你們放心,我不走。”楚夏叼著煙,嘴角微微上揚。

姑娘們得到承諾後,又圍在圓桌前,相互敬酒划拳,根本沒把林峰放在眼裡。楚夏將右手搭在林峰的肩膀上,拉著他穿過門簾,來到走廊中。

林峰這才看清楚夏的臉,紅腫的眼睛下還殘留著一絲未乾的淚痕。楚夏故意躲避林峰的目光,歪著頭看向走廊的盡頭,同時大口地吸菸,撥出的煙霧將他的面容遮擋大半。

“楚夏,外面下雪了,我們回家吧。”林峰也將胳膊搭在楚夏的肩膀上,細聲說道。

“我不想回去,你不要逼我。”楚夏猛吸一口煙,被嗆得連咳幾聲。

“發生什麼了?不管發生什麼,我們都可以商量的。”林峰拉起楚夏的手就要離開。

“自由是我的底線,不要強迫我改變想法。”楚夏甩開林峰的手,背對著他走向酒館,“你還有麻煩要處理。”

“沒有了。白手套剛剛撤銷了…”林峰的發言被楚夏打斷。

“不要說了。”楚夏指著走廊盡頭的門簾,“我不關心你的事情。看到那裡了嗎?那曾經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因為這些事情,我們兩個決裂了。”

“為什麼?難道…”林峰追問。

“跟你沒關係。你快走吧,讓我一個人在這裡散散心。”楚夏將菸蒂扔到地上,用腳尖狠狠踩滅,淡淡地說道,“我累了。”

“好吧。”

林峰正要離開,楚夏突然回頭衝著他眨了眨眼。平靜的眼神中摻雜著一絲幽怨,一絲擔心,一絲憤懣,一絲嫵媚,還有更多的莫名其妙。

這一眼讓林峰原本安定的內心瞬間崩掉了,萬千思緒湧上心頭。這該死的眼神,讓林峰以為楚夏要當場死掉。

但是,楚夏沒留下更多資訊。他掀開門簾,搖搖晃晃地走進酒館。不一會,裡面又傳出陣陣尖叫聲和歡呼聲。

姑娘們在齊聲起鬨,讓楚夏再喝一杯。楚夏爽朗地回應著,高腳杯撞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林峰也不再強求他,畢竟他在地下城是快樂的,這就足夠了。

林峰離開了,走廊中迴盪著他寂寞的腳步聲,越來越輕,直到徹底消失。

老羅還在孜孜不倦地清掃著屋內的積雪,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新鮮的雪花還在不斷地從樓頂斷掉的塔尖處飄落,教堂內與外面溫度幾乎一致,只是牆壁能夠勉強阻擋寒風的侵襲。

“老羅,我走了。”林峰有氣無力地說道,推開門就向外走。

老羅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頭。

門外的風力依然強勁,差點把林峰吹到空中。但是林峰並不害怕,而是調動體內的靈力試圖與寒風抗爭。如果能夠像狗蛋一樣自由地調動靈力,那麼許多事情就不會發生。

但是體內的靈力一旦被調動,就不再受控制,只會順著虛空指的經絡執行,然後聚集在指尖。彷彿這是一條已經挖掘好的河流,盡頭只能是終點的汪洋。

林峰感受到指尖越來越濃郁的罡氣,心裡暗道不妙,便對著空中的風雪打去。

不遠處的狗蛋已經有些體力透支,只能先站在樹下穩住身形,試圖恢復一些靈力。他扎著馬步,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粗壯的樹幹,彷彿在跟這棵樹較勁。

轟!一道罡氣飛來正中這棵樹的枝幹。劇烈的衝擊力迅速打落整棵樹的積雪,嘩啦啦地蓋在狗蛋的頭上,幾乎將他整個人掩埋在雪中。

片刻之後,沉寂的雪堆裡爆發出一股磅礴的靈力。一個鐵榔頭從雪中飛出,正中樹幹中央,巨大的衝擊竟然將整棵樹直接打斷。

狗蛋身形健碩地跳向教堂,穿過厚重的風雪,這才看清楚林峰孱弱的身影。

“林老師,你什麼時候出來的?”狗蛋擦拭著額頭的汗珠,並沒有被周圍的寒冷所影響。

“剛出來。”

“我們快回去吧。這周圍的樹不結實,剛才一陣風吹過,差點把我給埋了。”狗蛋抖落頭髮上的雪,嘿嘿笑道,“還好我早有準備,沒吃虧。”

林峰聯想到剛才那道罡氣,心中隱隱不安,開口道,“狗老師,你說的對,我們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