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那你還不趕緊把他送走

“這…說來話長。”楚夏面露難色，心想，現在還能見到活的就不錯了。

三癩子走到韋徒旁邊，用傘尖在左胸口和小腹上各點一下。抽搐的韋徒瞬間鬆弛下來，呼吸也變得順暢，慢慢地竟然在角落裡打起呼嚕。

“這是？左延？”三癩子靜步走向前，指著凍結的左延責問道。

“是。這也說來話長…”楚夏微微嘆息道。

“沒救了。”三癩子冷漠地打量左延的屍體，久久沒有言語。

“沒錯，他已經死了。”楚夏點頭。

“過幾天可能會下一場大雪，這個冬天就過去了。”三癩子用手掌撫摸左延佈滿冰霜的面板，繼而悲痛地看向楚夏，“我們會看到一場完整的雪，小鎮上的居民們會知道雪花從落地到消融總共需要多少天。”

三癩子喜歡把自已的想法隱藏在迷霧般的語言中，讓他人揣測其中的意思。這種話術在白手套中很吃香，他們每天都在這種環境中薰陶，總能明白一二。

在白手套外，只有楚夏這種心思細膩的人才能理解三癩子話中的深意，這也是兩人成為知已的重要原因。

三癩子的語氣很冷漠，但是楚夏已經從中讀出了他的悲痛和憤怒。後面一句話，已經把話說明白了：如果是其他事情，我們可以得過且過。但是左延勞苦功高，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就算我放過你，小鎮的居民們也需要一個交代，這不是能夠隨意敷衍的事情。

“三癩子，有些事情比你想象的複雜。”楚夏嘆息道。

呵呵。三癩子冷笑一聲，攥緊的拳頭上湧動著靈力。

楚夏見狀，擔心狗蛋愣頭愣腦地衝進來打鬥，落得兩敗俱傷的下場。於是，他開啟房門高聲喊道：“狗蛋，你守在原地，千萬不能到我這來，更不準亂來！”

“知道了！”狗蛋放下剛從櫃子裡翻到的鐵榔頭，朗聲回應道。

如果不是楚夏叮囑，狗蛋正準備用這把鐵榔頭敲擊受擊的胸口。如果身體還是不能復原，那鐵榔頭也算是一件趁手的武器。

“怎麼，你覺得那個大塊頭能傷到我？可笑。”三癩子不屑地說道，手上的靈力卻逐漸消散。

楚夏關上門，淡然道，“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之後怎麼做都隨你。”

三癩子坐在床頭，翹起二郎腿，點燃一支香菸，略帶沙啞地說，“我提醒一下，你至少有三件事要跟我解釋。”

“左延的事情，我很抱歉。他體內的冰蟾散是我注入的，但不致死。在我之後，你表舅又注入了過量的冰蟾散。我們都有責任。”

三癩子緩緩吸了一口香菸，微微點頭，示意楚夏說下去。

“不過，你表舅騙了左延，把他當作混沌時代靈魂的宿主。他們抓了幾個孤兒，用他們的血液餵養他。”

“剛才我們去森林中救了那些孤兒，你表舅用陣法將我們困住，他與教會之間有著某種微妙的淵源。”

兩股混濁的煙霧從三癩子的鼻孔中噴薄而出。他掐滅了菸頭，盯著楚夏的眼睛問，“你是說，混沌時代的靈魂？”

“布萊頓·恩斯。你見過，之前我讓你調查的畫像就是他。他擅長使用地獄之火，所以我才跟你要了冰蟾散。”

“原來如此，”三癩子想起那幅畫像，不禁搖頭苦笑道，“原來那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不，在那之前。根據我掌握的訊息，你表舅早就開始謀劃了。”

“哦？你有什麼證據？”

“你覺得溫華的事情有蹊蹺嗎？”

三癩子臉色陰沉，沉默片刻，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意，“你知道的太多了。”

“在今晚的戰鬥中，我們見到了火焰幻化的溫華。在這之前我查閱了教會的相關資料，靈魂附體除了需要宿主，還需要祭品。對於邪魂來說，擁有強大怨念的靈魂是最好的祭品。”楚夏並不畏懼三癩子，繼續說道。

“不用說了！”三癩子用傘尖抵住楚夏的頸動脈，八字鬍在微微顫抖，“楚夏，如果我們從未相識，你絕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抱歉，這就是真相，我必須說出來。”

“真相？你有什麼證據？”三癩子質問道。

楚夏彎腰從床下翻出一個藍色方格包袱，裡面有一疊厚厚的紙質版資料，其中就有孤兒院著火當天的報紙。

在報紙上，有大大小小十幾處勾畫，甚至在圖片上都有標註。此外，記錄布萊頓·恩斯的畫卷和羊皮卷都平整的鋪在在下面。甚至還有一些資料，楚夏從未提及過，包括關於溫華的背景以及死亡前接觸的人。

三癩子接過記錄詳細的資料，一一翻看，看到後面眉頭緊皺，“白手套裡有你的人？”

“你放心，我只找過他一次，就是調查這件事。從這之後，他就不欠我任何東西了。”楚夏道。

“楚夏，你現在的樣子令我陌生，如果你加入白手套，我們還是這輩子最要好的朋友，你也有這個能力。”三癩子說。

“如果這一切從未發生，我想，我們兩個還能坐在一起喝酒，但絕不會是一輩子。”楚夏說。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參與這件事，喝酒的日子不快樂嗎？”三癩子問。

楚夏指著床上昏迷的林峰，淡淡道，“看到那個倒黴蛋了嗎？他是我兄弟。”

“那又怎樣？”三癩子問。

“他還有另一個名字，”楚夏頓了一下，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救贖之道就在其中。”

三癩子聽到這個名字，恍然大悟地看向林峰，“原來是他。原來繞了這麼大一圈，全是因為我當初的決定。如果當初不去管這個名字，或許事情不會這麼糟糕。”

“不一定，他不是源頭。一顆石子丟在湖裡，就算沉底，也會引起陣陣波瀾。”楚夏道，“這小子只是加速了這個過程。”

“那你還不趕緊把他送走，離開楓葉鎮！”三癩子抓狂道，“一切迴歸平靜不好麼？”

“那是你們的平靜，並不屬於楓葉鎮，或許這個少年會帶來一些改變。你還記得我當初來楓葉鎮的時候嗎？”

三癩子啞言，兩人沉默許久。

三癩子背上黑傘和滿是資料的包袱，左右分別抱住韋徒和左延，“我走了，你們幾個的傷勢自已解決，這算不到白手套頭上。”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去，徑直穿過客廳。

狗蛋坐在客廳中，見到三癩子出來，連忙閉眼裝死，乖巧地像個洋娃娃。但是他心裡仍然警惕著，如果三癩子有多餘的動作，他會毫不猶豫地將背後的鐵榔頭擲出。

三癩子大步向前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被自已戳碎的木門，心中掀起陣陣波瀾。以後這裡會有一扇嶄新的門，或許會更加堅固，更加漂亮。但是眼前的這扇木門永遠都會有一個窟窿，即便它被廢棄。

三癩子故意放緩腳步，終於在即將走出屋子地那一刻徹底停下，他還有話對楚夏說。

狗蛋見三癩子突然停住，竟有些竊喜，心想：果然，這個人有問題！他要出手了，他要出手了！嘿，他根本騙不到我。

在三癩子駐足的瞬間，狗蛋卯足了力氣將捂熱的鐵榔頭擲出。

三癩子正沉浸在自已的情緒中，忽然感到後腦勺吹來一陣冷風。他一回頭，發現鐵榔頭正朝著他的腦門急速飛來。幸好，鐵榔頭上面沒有靈力加持，還有反應的餘地。

他正抱著兩個人，不能靈活的躲避，只能緊急把靈力調動到腦門上抵擋這一擊。

鐵榔頭正中眉心，強大的衝擊力將額頭砸出一道方形的淤青。幸好有靈力保護，不致命。

三癩子只覺得腦袋發懵，眼前星光點點。

就是現在！狗蛋從地板上跳起，猛虎撲食般撲向三癩子。

“住手！”楚夏扶著牆從裡屋走出。

狗蛋沒有時間多想，潛意識裡聽從了楚夏的話，一個急剎車差點把三癩子撞倒。

三癩子穩住身體，不停地搖動腦袋，試圖讓自已清醒一些。

“你還能回去嗎？”楚夏關切地問道。

“沒問題。”三癩子轉身出門，在發懵的狀態下走了很遠才緩過神來。

他想起剛才自已似乎要說什麼，可能是一句忠告，也可能是一句有深意的話，還有可能是煽情的話。具體內容他已經記不清了，總之一定是深思熟慮的話。

但是直到最後，這些話濃縮成了三個字：沒問題。這樣的離場方式令三癩子有些不滿，不夠灑脫，也沒有格調。

夜色中，三癩子走在崎嶇的小路上。本來兩公里的路，他愣是走了五公里。兜兜轉轉，也不知是迷路了，還是被打傻了。直到深夜，他才回到總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