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很好。

陽光淺淺地鋪在屋頂,天空很藍,雲很淡,風也輕。

云為衫渾身如墜,氣血倒流,耳朵一陣陣鳴嗡,她像聽不懂寒鴉肆的話。

“什麼意思?”云為衫喃喃問他。

寒鴉肆看著窗外悠悠白雲,沒有說話。

“你說啊!什麼意思!什麼叫‘雲雀失蹤了’?!”

云為衫朝他質問,聲音較她尋常說話拔高了幾個度,帶著明顯的顫抖。

寒鴉肆身側的手指泛白,面對云為衫的質問,他沒有一點反駁的力氣。

“我不是叫你們躲起來嗎?雲雀失蹤了,你一個人跑來京城,這就是你跟我說的一切都好不要掛念?”

寒鴉肆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眼恢復了漠然,“你來訊息說和茗霧達成合作,要給上官淺演戲看的時候,我們的確躲得好好的,東藏西躲到三天前,我和雲雀甩開多方勢力坐船來的京城,還沒到碼頭就遇到了一夥黑衣人,我和他們周旋的時候……不小心弄丟了雲雀。”

“那些人是誰?”

寒鴉肆知道她問的是那夥黑衣人,猶豫了半秒,在云為衫灼灼目光下艱難開口,“雲家的人。”

“云為月的病應該真的撐不下去了,被帶來京城養在無鋒底下的醫院裡,那夥人下船後也直接去的醫院,我猜雲雀應該是被他們抓了。但我偷偷去過幾次,打聽到的確有個女孩被帶來輸血,但輸完血人就不見了,雲家那邊也一直在醫院附近的大街小巷裡搜查……我覺得雲雀已經逃走了。”

云為衫喉間反湧上一股鬱氣,險些撐不住。

忽然,她想到什麼似的,一把抓住寒鴉肆的手,語氣急切,“你現在把我交代給你的事先辦好,雲雀的事我會想辦法,雲雀一找到我們立馬離開,逃得越遠越好。”

“逃?你要跟我們一起?”寒鴉肆皺眉。

云為衫從梨溪逃出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已會有新生活,雲雀沒有阻止過她,甚至跟她說“阿姐,雲就是要飄得又高又遠”。

云為衫因此許諾過她的未來裡一定會有小云雀,可現在……

在自已快活享受宮子羽帶給她的甜蜜夢境時,小云雀卻生死未卜。

每一個因為宮子羽而像得到糖果的瞬間,都化作碎玻璃重新刺向云為衫。

她無法原諒自已的貪心,無法原諒因為自已迷失在宮子羽的真心裡而錯過一次又一次帶走雲雀的時機。

“對,一起。”云為衫咬唇,眼裡閃過一絲不忍,還是堅定道。

“你捨得嗎?宮子羽對你很好,他有很多很多愛可以給你。”

寒鴉肆目光停在她透著好氣色的無暇面容上,嬌貴的臉蛋就跟花一樣,要靠金錢、時間和無數的愛澆灌。

短短半年,云為衫已經獲得了這些。

這是她二十餘年磋磨後的好日子,真的就要這樣放棄嗎?

“我難道還要視若無睹,假裝自已還是那個無知無覺的宮家的兒媳,然後再也沒有你們的訊息嗎?我們說過要一起去到未來裡的。”

云為衫盯著寒鴉肆,語氣堅毅,像在提醒寒鴉肆,又像在提醒內心掙扎的自已。

街下的人間依舊熱鬧,遙遠的喧囂聲裡只聽得見砰砰心跳。

“阿雲的未來沒有我嗎?”

云為衫猛然回頭,不可置信地看見滿臉寫著受傷的宮子羽。

——

上官淺抱著大圍巾坐在客廳的毛毯上,正在剪花枝準備做插花,白色的杜鵑花開得正好,被宮尚角叫人從他們家裡送了一批過來。

不遠處,宮尚角戴著眼鏡在看書,陽光從側面打過來,為他鍍上一層暖光。

宮氏在年前五天開始放年假,但宮尚角卻在年前兩天,也就是今天才正式得了空閒。

茗霧和宮鴻羽等人去了郊區的旁親家拜訪,云為衫等人又出去逛街,家裡一時就夫婦二人在家。

倒是有了回老宅後難得的寧靜時光。

外頭一陣引擎聲由遠及近,宮尚角偏頭聽了一陣,淡淡開口道,“遠徵回來了。”

上官淺抬頭,也屏氣凝神去聽,怎麼也聽不出引擎聲有什麼不一樣,“宮二先生和遠徵弟弟還真是心意相通,這都能聽出來默契。”

“這也要吃醋?”宮尚角輕笑,目光落在茶几前和潔白杜鵑花美得如出一轍的女人身上,聲音聽著有些揶揄,“他昨晚給我發簡訊了。”

不多時,疲憊的腳步聲響起,宮遠徵脫大衣的身影出現出口,身形單薄,因為連日加班背脊都有些垮。

宮遠徵跟研發部的薛先生交接完才回的家,一路上腦子裡還在覆盤這段時間的實驗資料。

年少有為,也意味著他付出了比旁人更多的努力。

“哥……”宮遠徵先和宮尚角打了招呼,轉向上官淺的時候有了點猶豫,但最後還是低聲道,“……嫂子。”

上官淺訝異地看過去,視線對上一個“我是叫你嫂子了但你別得寸進尺我很會翻臉”的傲嬌青年最後的倔強,她忍住笑,點了點頭。

“之前那個岔子解決了嗎?”宮尚角將兩人各看了一眼,沉穩地轉移了話題。

宮遠徵聽他說正事,立馬正色,“解決了,但效果並不符合預期。”

“嗯,沒事,明年再說吧,明年多的是硬仗要打。”

上官淺餘光瞥了宮尚角一眼,看見他合上書,將眼鏡摘下來,模樣清俊,渾身肅殺氣息收斂,風度翩翩的貴公子樣,卻說著要殺伐果決頗有深意的話語。

一時間,空氣有些沉悶。

上官淺插好最後一朵杜鵑花,抬起頭,像誤入陷阱而渾然不覺的羊羔一般,笑得純良無害,“遠徵弟弟也回來過年了,我看雲姐姐他們出去買年貨去了,不如我們去買些煙花爆竹什麼的回來吧,除夕夜看一場盛大的煙花秀吧!”

上官淺本來也就是隨口一說,誰知宮遠徵直接變了臉色,橫眉冷對,“不行!”

“怎麼了,老宅這裡也不讓放煙花嗎?”上官淺不解。

宮遠徵瞥了一眼宮尚角,見他臉色如常,悄悄鬆了口氣,但還是僵硬著一張臉,說來說去都是一句“不行”。

上官淺撇了撇嘴,作罷。

只當是宮遠徵莫名其妙的耍橫。

夜裡,宮尚角又在半夜醒來,就在他推開臥室門時候,床上熟睡的女人睜開眼,目光莫測地盯著他出門的背影。

宮遠徵站在起居室裡,看起來有些著急,神情緊張憂慮,“哥要不我們還是回家吧,你這個狀態難道又要被四叔拷起來嗎……我不可能再看著他們傷害你的!你明知道這就是他們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