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暴風雨的序章

書接上回。

在幾年前，耶爾就已經慢慢適應了現在的生活。

如果回想起當初遇見艾倫一家的時候，耶爾總是有些懷念。那時，希甘西納區還沒被巨人攻陷。但街道兩旁的商鋪裡已經到處充斥著漫天要價的商品，到處吆喝的商人也不斷地吆喝著，大致的意思一直都是“你如果不早點買好所需的物品，到時候就會麻煩無窮”。但事實卻是，無論如何都會麻煩不斷。

當然，也向來如此。

巨人的存在一直都懸掛在人們心中，但直到近百年才慢慢削弱。

那啪嘰啪嗒作響的血滴聲已經不再出現在人們的耳中。人們在紅色的飛沫和脆弱的靈魂之間豎起了一道牆，以為就可以萬劫不變。

但誰也不會想到這紅色的飛沫會沿著牆面從上方徐徐垂下，面積越來越大，直到從牆壁的縫隙中滲出來。

風將異臭再次吹了過來。這次不再是充滿生活和生命的氣味。而這種氣味對於處在牆最外層，成天都急親密接觸過鳥獸的人們來說，氣味的來源不難想象。

等巨人再次出現，人們又一次被恐懼困住，像是被送進了甦醒了的粉碎機。當粉碎機響起低沉的怒吼聲後，刺耳的破碎聲便轟然響起。將人們的骨頭折斷，無論在哪裡都能聽見關節破裂，面板爆開的聲音。

巨人們如劊子手般享受著人類在口中時臨終的尖叫。那尖銳的、乾枯的，充滿悲劇的聲音。

在巨人的世界中生活，每天面對骯髒醜陋的巨人，面對同伴和親人的屍體本來就是需要適應的一部分。但又有誰能真正做到呢？在這方面，就連殘忍這個詞語在這個時候都顯得極為文雅。

當牆被破壞時，耶爾見證了這慘絕人寰的一幕。巨人們肆無忌憚地破壞著城市，將人類如同螻蟻一般碾碎。原本熱鬧的街上變得空蕩蕩，空氣中瀰漫著血腥味，大地震顫著，人們在狹隘的大街小巷中四處逃竄，誰也不會知道在下一個轉角點會遇見什麼？

代表希望計程車兵？代表絕望的巨人？還是雪上加霜死路？

一切的一切都在明示著一個道理：生命在這裡是如此渺小。

耶爾也經歷了這些痛楚。他眼看著親愛的街坊鄰居被巨人吞噬，卻無能為力。他清楚，其實自已如果早點變身的話，不在乎是否暴露身份的話，應該能救得了更多的人。

但是問題是，如果這麼做了，瑪利亞之牆奪回戰會更早執行。如果暴露身份，那麼便會遭受和艾倫同等的待遇。甚至可能更糟糕，穿越是真事，生死也是大事。要改變結局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讓自已先活著吧？但活著卻建立在這種痛苦與殘忍之上，生命在這個島上一文不值，最起碼在沒有腦子的巨人眼中是這樣。

島內，迂腐的貴族階級吸著從底層勞動者的血獲得的一切，足以讓他們在遠離城鎮或者鄉鎮的地方蓋一棟豪華的宮殿，可所謂“不食人間煙火”。

而這個島外呢？馬萊虎視眈眈的盯著島上的始祖巨人，全世界都在圍繞著巨人之力轉。東方聯盟為了抗衡巨人研發了反巨人武器，馬萊為大陸霸主的地位，前往艾爾迪亞島美其名曰“奪回”始祖巨人之力量。但實質上不過是一種美化侵略的行為。

置身這種地方，想要人冷靜未免太過強人所難。耶爾在之前甚至就有過一個荒誕的念頭：像原來一樣，只要想出個完美的方法解決這件事就可以了，我只需要靜一靜。就可以像其他小說主角一樣完美的解決事情。

不，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事。

耶爾原來想將馬來三人組的思想調整一下，或許是他很善良，又或者說是他犯蠢。他真的很想把這個故事改的比原來要好一點，最起碼好那麼一點也行。

但對於耶爾而言不幸的是，要想遺忘這種感覺顯然是不可能的。耶爾時常也會想起之前平常的生活，但可惜世界的時間是無法被停止的。

穿越前的記憶本就已經被彎折，變得皺巴巴的，模模糊糊。穿越之後的這些事情也沒法把耶爾內心深處的空虛填補。說實在話，他並不覺得這種穿越算得上是好事。畢竟莫名其妙獲得了強大的力量，但又是不知道為了什麼，而最後也僅僅是想活下去而已。

他不是那種戾氣很重的人，也不是心中充滿怨恨的人。他不可能一下化成祖國人，又或者一下變成蓋世無雙的英雄。他只是一個小角色，只是在某一天突然擁有了超能力而已。

在之後不斷的經歷中，耶爾又莫名其妙的自願背上了各種責任。

作為三小隻的哥哥，承擔起保護弟妹的責任；作為擁有奧特曼之力的戰士，承擔起保護弱小的責任；作為一名知曉未來要發生什麼事情的人，承擔起將殘酷的未來改變成美好和嚮往的地方的責任。

他本是不想揹負這麼多本就與他無關的事，但這些事情，就是莫名其妙的讓他樂意去付出心血。

但耶爾心裡也很清楚。這不是健康的思維方式，無法接受殘酷未來的現實，把自已所本該承受的責任都質疑一遍。這不是分得清輕重，而是不識輕重。

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些事情，如果他沒想過，他就不會去做那些事情。他不會去刻意的刷主線角色的好感度，更不會刻意的去幹擾劇情。驅使著他的動力連他自已都說不清楚，他像是下意識的就做了這些事，或許某些事情的初衷就只是一個念頭，而耶爾把這個念頭實質化了。

是善良嗎？還是什麼？

一切的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

因為在此刻，耶爾還需要去面對另一件事——

託洛斯特區保衛戰。

…

耶爾遊走在遮天蔽日的高牆之上，到達石面交錯的城牆邊緣，耶爾遠遠看到遠方的幾個人影站在城牆炮口旁邊緩慢移動。再回頭看去，那遠遠的，彷彿永遠不可觸及的遠方，太陽正高懸在那裡。而在這城牆之下，無邊的廣闊平原在太陽的照耀下顯得生機勃勃。另一邊，則是數不清的平民正在勞動著，期待著調查兵團的歸來。幾乎是所有的屋子大門都敞開著，穿著樸素的大人和小孩進進出出。空氣溫暖而沉靜，帶著一絲絲令人安心的農村獨有的煙臭味。

回望這一切，耶爾只感到深深的不甘。

當真正有事情發生在自已面前時，這份不甘越來越強烈，轉而變成不安和憤恨。

當耶爾再次轉頭看向牆外的那片天空時，他背對著那些靜悄悄的美好。他不知道自已做的這些是否值得，或許未來會值得，但現在呢？讓無辜的人們再次慘死於巨人的口中？就只為了未來的大義？

貝爾托特沒錯，阿尼沒錯，萊納也沒有錯。而真正出錯的是什麼？正是人類本身的貪婪和慾望造成的戰爭，是那橫貫了百年之久的巨大悲劇。

而現在，在這既定的道路中。這份永遠存在的血債，終究是需要有人來揹負的。

“轟隆——！！！”

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驚雷驟然響起，劃破長空。緊接著，一道耀眼奪目的金色光芒從天而降，掀起一股強大無比的氣浪。

即使是身處在高達六十米的堅固城牆上，眾人仍能感受到那股排山倒海般的強風席捲而來。

許多沒反應過來的訓練兵一下就被吹下了城牆生死不明，反應快的訓練兵則利用機動立體裝置射出鉤鎖，把自已固定城牆上才勉強在這巨浪中穩住身形。

“怎麼回事？！！”

“納爾！波克波，納爾掉下去了！”

“什麼？！”

遠方傳來幾個訓練兵慌忙的叫聲，耶爾低垂的眼眸中出現反射出淡淡的光彩。雙眼捕捉到城牆下掉落的那一名叫做納爾計程車兵，接著雙手毫不猶豫的在扳機上一扣，腰間的風扇急速旋轉起來，一股強大的推力猛然將耶爾從高聳的城牆上吹拂而下。

身處半空之中的耶爾宛如一道閃電般疾馳而過，剎那間化作了一抹模糊不清的殘影。而勾鎖已經不知何時已然如離弦之箭般激射而出。它緊緊跟隨著耶爾的身形軌跡，在空中劃出了一條弧線。

那位名叫納爾計程車兵感到頭暈目眩、天旋地轉，彷彿整個世界都顛倒過來。然而就在這時，他只感覺腰突然被什麼東西用力的扣住。他一下從墜落的感覺中緩過神來，卻驚訝地發現自已竟然已經被某人穩穩當當地接住了。

“沒事吧？”耶爾回過頭，看著驚魂未定的納爾說道。

“沒，沒有事。”

“用立體機動裝置抓住牆壁，超大型巨人來了——”

話還沒說完，耶爾的左邊就傳來一陣巨響，接踵而至的風浪將耶爾的長髮吹的在風中飄搖。

而在不遠處，艾倫直面著闊別五年的超大型巨人。那一聲巨響揭示了託洛斯特區和曾經的西甘希納區同等的命運，此時大門已被踢開，無數的巨人也從超大型巨人的身後朝著破碎的大洞前進著。

巨人，再次來襲。

耶爾的心中只感到一片疼痛，目光深邃而悲傷。他看著那飛落的城牆碎片不停的砸在距離牆壁最近的那些房屋上，僅僅只是遠遠觀望，也能在殘垣斷瓦中看見那觸目驚心的血紅……

最終，你果然還是選擇了破壞嗎？貝爾托特？

耶爾的雙手逐漸無力，一個發生在眼前的事實，相比起在腦中的思緒還要讓人無法接受。

他啟動機動立體裝置，將那名士兵帶到了城牆下。隨後頭也不回的啟動立體機動裝置趕往牆壁破碎的位置，每移動一步，耶爾他心中就不斷的責問自已。

不要放棄？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

你就應該在那時候阻止他。

不然，悲劇依舊會發生。

想清楚吧，好人不好當。

“█你█的！！”耶爾紅著眼眶，怒吼著朝著那遠處的巨大身影飛去。

“貝爾托特…不，這個世界…”

“就算是一定要滅世又如何？人們就應該擁有光明的未來。這是他們的權利…是他們天生就有的權利！”

“人類存在的意義就是，向死而生！”

耶爾的心中已然放下了什麼，此刻的他全神貫注的操縱的立體機動裝置，朝著遠處的超大型巨人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