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風雲暗湧

書上接上回。

夜深人靜，南部訓練兵營的夜晚往往都是十分安靜的。空氣中瀰漫著疲憊和沉默，即使是打呼嚕，嗓音彷彿也被捂住了一般，聽上去十分遙遠。月亮既迷濛又冷漠，巨人小隊也在教室裡展開了最後一次會議。

阿尼是最早來的，其次是貝爾托特。而組織這起會議的來那卻是來的最晚的。

三個人看起來都十分疲憊，尤其是貝爾托特。他倚靠在教室門口，身體疲軟得好像不靠著什麼會倒下去似的。襯衫很髒，衣領大敞著，上面還粘著些食物殘渣。看樣子就像有五六天沒洗臉了一般。

“貝爾托特，你怎麼了？”萊納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別擺出這副樣子，別忘了你是馬萊的戰士！”

而貝爾托特十分反常的愣了一下，隨後才茫然的抬起頭，看著面前的萊納苦笑了一下，“沒有，我今天晚上吃的有點飽。”他深吸了一口氣，“我可能只是有些…心情不好而已。”

“好吧，”萊納說道，“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那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

“來到島上已經五年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馬萊那邊應該也不會再給我們太多時間了，不過我們現在收集到的情況根本沒有辦法拿去交差。”萊納極力剋制著自已的嗓音，竭盡所能地避免發出過高分貝的聲響。他彎著腰，將身軀向前傾去，雙手撐在桌子上，硬生生擠進貝爾托特與阿尼二人中間。

如此突兀之舉，使得原本稍顯倦意的貝爾托特須臾間便被驚得睡意全無，而阿尼的面龐之上亦是不由自主地滲出一粒豆大的汗珠來，其內心更是怦怦直跳個不停。

她看著面前的萊納，心底滋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而現實也如他所料。

“託洛斯特區的城門……”萊納輕聲呢喃道。

“什麼？”阿尼的眼皮跳了一下。

“明天調查兵團將進行第五十六次壁外調查，我們這次的目標是託洛斯特區的城門。跟五年前一樣，我負責去引開其他人的視線，藉此機會貝爾托特可以去踢開大門，阿尼，你就……”

“閉嘴，萊納！”

阿尼了斷的打斷了萊納的話，語氣冰冷，冰淇淋掉在身上也不會融化的那種。

“你就那麼樂意讓我們處於危險的境地？你是覺得我們在這裡吃的虧還不少嗎？”

“阿尼，你難道不想回家嗎？”萊納的聲音依然堅定如鐵，然而，他那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卻汩汩地流淌著令人心悸的瘋魔之色，“我們必須要這麼做，我們別無選擇了。別忘了，我們只是個戰士而不是名指揮官，我們只能靠自已！即使是犯下無法挽回的過錯，我們也必須要回去。”

“即使把朝夕相處的朋友們一起殺死？萊納，你真是瘋了！”阿尼原本一直低垂著、彷彿永遠睡不醒似的眼皮猛地張開，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怨恨，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絲毫情感波動。

“不是朋友，他們都是惡魔！”萊納緊緊咬著牙關，脖子用力的往前伸，從牙縫裡擠出這句低沉而又兇狠的吼聲，彷彿每一個字都用盡了全身力氣。

“我們是戰士，光榮的馬萊戰士！千挑萬選之後被光榮選上的巨人之力擁有者，我們不在馬萊的五年時間，我們的家人到底怎麼樣了我們都不知道。而我們竟然還在和這些惡魔玩著過家家的遊戲！不要忘乎所以了！阿尼！認清現實吧！”

說完這句話之後，可能就連萊納自已似乎都對這番言辭感到難以置信，不禁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這種沉默大約過了一兩秒鐘後，萊納緩緩挺直身軀，疲憊的目光投向窗外那輪皎潔如水的明月。

月亮靜靜的懸在那裡。好像有什麼故事要訴說，但又好像在傾聽著什麼。

“這是最後一次了…”沉默的萊納突然開口。“但無論成不成功，我們都要回家。離開這座島，離開這裡。我們回家吧。”萊納的語調平靜而決絕，宛如在立下一份生死契約。

貝爾托特沉默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阿尼。阿尼此時的肩膀已經開始有些顫抖，腳背繃直，頭顱深深的低下去，似乎依舊在猶豫。貝爾托特見此也不好開口同意或拒絕。可能也意識到自已說的話太過沉重，一旁的萊納張了張嘴，似乎想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想說些什麼來緩解氣氛或者給予支援，但最終還是選擇了保持緘默。

畢竟，面對眼前的局面，無論是贊同還是反對，都顯得如此艱難。

在回家面前，他們三個人都也無法再多說什麼了。

“…我們到底在做什麼？”阿尼突然輕聲發問，聲音中帶著一絲迷茫與困惑。

這個簡單卻又深刻的問題如同重錘一般敲在每個人的心頭上，三人同時陷入了沉思之中。然而，沒有人能夠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夜幕降臨，漆黑的夜空籠罩著大地，給人一種無形的壓抑感。三人默默無語地走著，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擔憂和不確定。他們不記得自已是如何一步步回到宿舍的，彷彿這段路程變得異常漫長且模糊不清。

一路上，他們沉浸在各自的思緒裡，回憶著過去所發生的一切，思考著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當終於抵達宿舍時，阿尼疲憊不堪地倒在床上，身心俱疲。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沉悶的氛圍，也無人有心思交談。阿尼彷彿能聽見黑暗深處的某個聲音，某個平和而耐心的聲音，帶著他那自信滿滿的語氣，彷彿要使整個世界變得清晰可見。但阿尼沒有辦法理清思緒，她只是靜靜地躺著，望著天花板，任由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在這片寂靜之中，或許她正在努力尋找那個屬於自已的答案，亦或是等待命運的安排……

天快亮的時候，疲憊的她終於找到了片刻的安寧，沉沉地睡去。在這寂靜的黎明時分，阿尼的思緒卻愈發清晰。

她回想起昨天與耶爾的那場對話，心裡愈發肯定，耶爾是正確的。

…

“鐺…鐺…鐺……！”

一陣悠揚的鐘聲迴盪在託洛斯特區的上空，這鐘聲既是對逝去者的悼念，也是對新生的希望的呼喚。

在這寂靜的時刻，一群人馬整裝待發，他們邁著堅定的步伐，穿過託洛斯特區的主幹道，向著牆外走去。

如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居民，可能會發現一個人為的景觀——萬人空巷。因為幾乎是整個託洛斯特區的居民都放下了手中的勞動，自發地來到主幹道的四周，為他們心目中的英雄送行。

這就是艾爾文團長成為第十三任調查兵團團長之後的影響力，他讓人們看到了戰勝巨人的希望。又或許，是因為託洛斯特區的居民深知巨人的恐怖，他們將人類的希望寄託於這些為了牆內人類能生存下去為目的的調查兵團。

艾爾文團長站在隊伍的最前方，他神情堅定，目光深邃。他揚手示意，隊伍緩緩開動，馬蹄聲聲，塵土飛揚。

“來了來了，是調查兵團的主力！”

“艾爾文團長，請把巨人一個不留的驅逐出去吧！”

“你們都是英雄！你們是令人敬佩的戰士！”

望著這群英勇的戰士們的英姿，居民們的心情十分複雜，既有擔憂，也有期待。

他們為這些勇敢面對巨人的勇士們祈禱，希望他們能夠平安歸來，為人類帶來勝利的喜訊。

而在吶喊的人群中，第104期訓練兵團的訓練兵們個個都震驚於調查兵團的規模。艾倫吃驚的看著面前的調查兵團，闊別五年後，調查兵團計程車兵們依舊整裝待發的精神面貌連他都感到一陣震驚，同時心底也生出一陣敬佩。

無論如何，就算犧牲生命、客死他鄉，亦或者是失去同伴，都要勇往直前，堅定不移地追求人們生存下去的權利！

這就是調查兵團！

擁有與其他兵團不可比擬的超強戰鬥力，長期在牆外進行巡邏調查捕殺巨人，但每次出巡都會造成慘重的傷亡，也為人類未來與探知付出了重要的貢獻。

抱著必死的決心挑戰牆外巨人領域。死亡率最高，所以是一般新兵絕不願意加入的兵團。

艾倫的心中燃起嚮往自由的火焰，此時，不知道是誰突然興奮的大喊一聲：“快看，那是利維爾兵長！聽說他一個人能媲美一個旅的戰力啊！”

艾倫順著他的手指指向的地方看去，艾爾文團長之後跟著的幹部中，一個黑髮黑瞳的面癱臉男人顯得格外扎眼。

感受到有人在看著自已，利維爾用他的死魚眼瞥向那邊，正巧看見站在路邊穿著訓練兵團服飾的艾倫一行人。

“切，真吵。”

利維爾不屑的切了一聲，他對訓練兵團的訓練兵並沒有多少好感。因為大多數訓練兵都是以憲兵團為目標而努力，其次是屯駐兵團。加入調查兵團的人往年中最多的加入記錄才三十多人，近年來加入的人數甚至無限趨近於零。

訓練兵團中大多數的人只是為了爭取士兵的頭銜混吃等死的流氓，又或者是想要到內陸生活的窮苦孩子。高昂的資金和充足的食物總是容易引起人的關注，尤其是在瑪利亞之牆淪陷的情況下。

雖然人類因此事件而元氣大傷，但仍有近五萬多名難員從災難中倖存，擠在了這小小的託洛斯特區。而瑪利亞之牆奪回戰又消滅了其中近七成的人口，那些達官貴族才樂意提供徵兵的機會。他們要的只是底層人民為他們提供可以剝削的東西，然後他們再像削土豆一樣，慢慢的削掉他們想要吃的地方，衣服有的時候甚至可能會把沒剝皮的土豆直接丟進蒸籠裡面蒸。總之，如同某位狂人所言一般：“吃人。”

但不能否認的是，沒有多少人會打算把自已的命交託給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所以往往少數人的堅持，只能換來多數人的嘲諷或蔑視。調查兵團時刻都處於這種狀態，一邊受人尊敬，一邊又被人詆譭。

無視掉那些雜七雜八的目光，利維爾揚起馬鞭，加快了速度。他現在只想早點出了城牆，他可不想在這種地方再多待一秒鐘。不，半秒都不想。

隨著調查兵團的前進，艾倫身旁的訓練兵們也跟著不禁感嘆著。

“大家都樂觀起來了，而且這5年期間都風平浪靜的呢。”

站在艾倫一旁的一位女訓練兵說道，而站在他身後的高瘦男訓練兵也跟著說：“大炮已經得到了改良，就算是超大型巨人再次出現也一定能夠防禦吧。”

“是呢。”女訓練兵回答道，語氣親暱。

對於這兩人的發言，艾倫依然持著不滿的態度。嘴裡下意識說到：“你們兩個白痴夫妻在說一些什麼沒過腦子的話？”

這略帶攻擊性的發言卻沒有惹惱這兩位訓練兵，反倒是讓這兩人臉上多了幾絲紅色。女訓練兵甚至直接轉過了頭，不願面對三人，用著十分害羞的口吻說道。

“這…這哪有！我們哪是般配夫妻。”

男訓練兵也害羞的把手伸過來，用手臂遮住了自已的臉。

“是啊，還有點太早了吧，艾倫。”

被反嗆了一下的艾倫眉頭瞬間皺成川字型，嘴角抽搐著露出緊緊咬在一起的牙齒。

艾倫：不是，哥們。

站在一旁基本沒怎麼說話的阿爾敏也只能尷尬的笑了笑應和著。

“啊，託洛斯特區的空氣就是充滿了家的味道。”站在幾人身旁的耶爾伸了個懶腰，深吸了一口氣再撥出之後，又思索了一下，“雖然不怎麼純就是了。”

聽到耶爾這麼一說，阿爾敏也跟著接過話題：“話說回來，今天就畢業了吧。時間過得真快啊。”

“是啊，畢業之後可能就要和大多數夥伴各奔東西了。”耶爾琢磨了一下，然後轉頭看向身旁的四人。“反正我去調查兵團，跟著這個頭腦簡單的傻弟弟。”

“誰傻了！”被@了的艾倫轉過頭來，不滿的說道：“而且我也沒奢求你和我一起去吧！而且耶爾你成績明明那麼好，為什麼就不再考努力一點去憲兵團啊？”

“我去憲兵團了，誰來照顧你？”耶爾一副無所謂的說道，“而且去憲兵團還要去內地，還不能和媽媽和阿爾敏的爺爺他們見面，還要伺候著那些達官貴人，多無聊。不如去牆外殺幾個巨人刺激。”

“哈？巨人可是很恐怖的誒。”瘦高的男訓練兵臉上多出一絲冷汗，驚訝的說道。

“我們這五年就是學了怎麼殺死巨人，要是不努力，只是划水的話也可以保命了。但是像我這第12名的成績，不去殺點巨人玩怎麼能對得起訓練呢？”耶爾左手扶著腰，右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弧線。“而且啊，老是被巨人吃，還不如把他們的嘴打歪。老是躲著，只會挨更多的拳頭。何不妨掙扎一下呢？我親愛的同學。”

“呃…”男訓練兵被問的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

一旁的阿爾敏看著一臉輕鬆的耶爾，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耶爾哥哥…”

阿爾敏還沒把話說完，一旁的艾倫就惱羞成怒的抓住了耶爾的衣服。不過因為身高差距，他根本拎不起來比他高的耶爾。

“耶爾……！你這傢伙竟然還能擺出這副輕鬆的模樣，究竟想幹什麼啊？”艾倫怒火中燒，對著耶爾怒吼道，“居然能夠這般雲淡風輕地談論著死亡……難道你真覺得自已的生命不值一提嗎！？”

然而，對於艾倫的怒火，耶爾卻顯得滿不在乎，甚至有些不以為意。他僅僅是若無其事地嗯了一聲，隨後毫不猶豫地伸手緊緊握住了艾倫的手腕，以一種異常堅決且強硬的姿態，硬生生地將艾倫的手掌從自已的衣領處扯開。

剎那間，艾倫頓感自已的雙臂猶如被兩隻堅不可摧的鐵鉗死死夾住一般，任憑他如何竭盡全力，都沒有辦法使出半分力氣。

“艾倫吶。”這時，耶爾緩緩開口，語氣平靜，但其中蘊含的深意卻令人不禁為之側目，“你又何嘗不是將自已的生命當成一場無關緊要的鬧劇呢？”

耶爾的目光深邃，宛如一根鋒利的細針直直穿透艾倫的靈魂深處。

艾倫一時無言以對，全身都要爆發出來的怒火被瞬間被澆滅。而耶爾則放開了艾倫的雙手，轉而把手放在了艾倫的肩膀上。

“哥哥的責任就是不能放縱弟弟去做一些蠢事，而有的時候也必須要和弟弟一起去犯傻。”耶爾輕輕的拍了拍艾倫的肩膀，好像把什麼沉重的東西拍去了一樣。

“況且，我支援你的夢想。”

“請把巨人一個不留的驅逐出去吧，艾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