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的樹蔭底下，兩個男人間隔半米對視。
其中一人捏著拳頭努力站直身子努力爭辯，對面的人卻始終不鹹不淡的回應。
“是是是……你是班長，你說什麼都是對的。”阿方索上下打量三人，見到他們肩膀上都掛著毛瑟步槍才止住話頭，冷哼一聲走到邊上。
“閉上你的臭嘴，你這舊貴族的餘孽，一身改不掉的資本主義習氣，要不是上面非要安排你到五班，我才不會要你！”
阿爾瓦羅動了火氣，俯身撿起土坷垃追著阿方索的背砸去，只是幾米的距離竟然也沒砸到，氣的他渾身打哆嗦。
“瞧什麼瞧，跟過去看看，別讓他被法西斯偷襲了！”
說到底他還是軟了性子，不忍心在班裡壞了團結，他衝亞歷杭德羅使了個眼色，對方立馬明白了他的心思。
亞歷杭德羅衝班長歉意的笑笑，亦步亦趨的跟了過去，其餘人知道輕重，也沒責怪班長作戰時不在的事情。
遇襲是早上的事兒，構築防禦陣地是中午的活兒，下午國民軍又進攻了幾波，企圖將共和軍趕到林子外任飛機欺辱。
結果顯而易見。
長期在摩洛哥充當殖民軍的法西斯更懂叢林法則，他們往往以班為單位在林間穿梭反擊，以不到一個營的兵力打的一五七旅節節敗退，最終龜縮在林子邊緣不足兩公里長的狹長地帶中。
被打出火氣的共和軍來了鬥志，憑藉無差別的手雷投擲將國民軍炸的找不著北。
其中桑切斯的戰鬥表現讓李諾為之側目，當他一梭子子彈一個沒撂倒時，連槍都端不穩的桑切斯拿起手雷一砸一個準，事後才知道對方是羊倌出身。
為了防止山羊跑得太遠，早早地練會一手丟石子的絕活。
眼見增援部隊被人拖住，進不得退不得，耗下去就是死路一條，坐在馬德里的議員們終於慌了，紛紛要求北上的三支部隊南撤回防首都，等待航空兵整訓完畢後再度北上。
訊息是好的，結局是壞的。
一五七旅作為第一批北上的部隊早已深入敵軍腹地，歸程被敵人切斷，強行南下只有一條路。
全軍覆沒！
“我們必須執行軍委的命令，南下是儲存實力的唯一辦法！”
望著信誓旦旦的霍夫曼政委，皮爾茲將軍難得的發了火，怒道：“去你的吧，是你懂打仗還是我懂打仗？真按軍委的要求來辦，明天我們就會被敵人全殲在路上！”
“到時候你再去戰俘營裡和敵人討論怎麼做思想工作，我保證不會攔著你！”
調動的指令下來了。
二營一連的連長埃爾南德斯如喪考妣的聽完命令，頹廢的癱坐在椅子上。
“旅長閣下這是拋棄我們了嗎？”
“我很抱歉，這是命令。”
參謀遺憾的轉過頭，吸完手裡的香菸後靜悄悄的離開了。
根據高層領導的友好磋商，也包括卡巴列羅總理在首都的積極斡旋，一五七旅爭取到了北上協防畢爾巴鄂的命令。
作為開戰即淪為飛地的沿海城市，當地抵抗力量十分頑強，工農戰士們自發的和國民軍打起了巷戰。
害怕傷亡過大的國民軍不敢輕易攻城，也不敢放任共和軍加固南北聯絡，於是在阿斯圖裡亞北部佈置了兩個滿編師切斷奧維耶多和畢爾巴鄂市對外的聯絡途徑，企圖困死城中的抵抗分子。
在早死和晚死間，不想死的皮爾茲將軍選擇了開潤。
與其在外被敵人分而殲之，不如趁夜北上進入畢爾巴鄂市，同是人民陣線的戰士，他們總不會拒絕有生力量的到來。
俗話說來得容易，走卻並不簡單，留哪支部隊阻敵成為了將軍大人必須考慮的事情。
主力部隊的一營不能留下，那就二營一連和傷員們留下，拖上個兩天大部隊也就安全了。
這也是一連長埃爾南德斯絕望的根源。
根據旅部命令，二營一連的任務不僅包括阻敵追擊，同時還得營造出大部隊駐紮的痕跡，意味著原本兩公里狹長帶的防禦圈不能縮小，否則當晚就會露餡。
一百多號人加上幾十個傷員撒在林中像是魚篩裝芝麻，顧得了東頭顧不了西。
敵人隨便一個進攻就能將他們全殲！
阿爾瓦羅收到命令時蹙起眉頭半晌沒有說話，直到幾分鐘後才領著5班前往林子的西北方向進行佈防。
林間陣地戰與平原不同，受限於視野的狹窄，交戰雙方往往還沒進入衝鋒的階段，轉頭就會發現已方和敵人已經處於臉貼臉的狀態。
“所以我們就得砍樹構築臨時防禦工事？”阿方索冷笑一聲，坐在石頭旁並不參與勞作，“想死的話請繼續吧，明天早上敵人就會替我們收屍。”
他的不屑激怒了班長，阿爾瓦羅甕聲甕氣的懟道：“那你說怎麼辦，不修築防禦工事我們能擋住敵人的進攻？”
“修了也擋不住。”李諾插了句嘴。
作為絕命後衛連，每個人都知道接下來將會面對什麼，心底吹的涼風比夜間的寒蟬更甚。
阿爾瓦羅沒想到手下的得力干將也會這樣說，當即彎酸道：“是嗎，那我倒要聽聽兩位同志的高見，說不準往後我還得仰仗你們的鼻息才能過活。”
“嘿，怎麼跟班長說話呢？”亞歷杭德羅推了把李諾，兩撇鬍子怒氣衝衝的來回翹起。
“都冷靜一點，我們團結在這裡不都是為了抗擊法西斯，保衛新生的共和國嗎，為什麼不能好好說話？”
“去你的！我們都被官老爺拋棄了，保衛個屁！”
岡薩雷斯話音剛落，哈維爾絮絮叨叨的罵了起來。
其餘幾人安靜的沒吱聲，目光流轉在班長與副班長之間。
修了工事得死，不修工事還是得死，上面哪裡給他們活路了？
“哈維爾冷靜點，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阿爾瓦羅和哈維爾同時叫道。
李諾辯解道：“我想我們得換個思路，就比方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