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昏黃,層雲籠紗。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夜晚十點,馬德里皇宮周圍亮起了橙色的燈光。
二十世紀初的西班牙剛邁入現代化建設的浪潮,工業化設施與新古典主義的建築互相映襯。
藍色的圓頂建築修在潔白的高牆頂部,平整的馬路外杵著幾十盞明亮的路燈,漆了黑色桐油的木椅擺在花壇外圍,一個身影百無聊賴的躺在長椅上。
“啪!”
有蚊子!
李諾坐起身攤開掌心一瞅,黑乎乎的蚊子躺在血泊中。
“有完沒完啊,到處都是蚊子怎麼叫人睡覺?”
悲慘的際遇已經持續了足足兩個小時,直到眼前出現了尋他的熟人。
“你還好嗎,李?”
可惡,就說馬德里的蚊子有毒。
咬多了都出現幻覺了,看啥都眉清目秀的像個女人。
李諾揉揉閃著雪花的眼睛,下一刻一張關切的臉在眼前放大。
“我說你還好嗎,大晚上的怎麼在外面喂蚊子?要不跟我回去吧,之前是我說話太重。”
“對不起嘛!”
瑪利亞的聲音再度響起,言語中的關切不似作假。
“你怎麼來了,來看我這個逃兵?”李諾背起揹包打算換個地方。
馬德里這麼大,還怕找不到清靜?
“你知道我大晚上的找你多久,你躺著耍小孩子脾氣想過我的感受嗎,明明說好了……”
李諾這時才回頭看著面前的女人,神氣的姑娘沒了往日的驕傲,憤怒在疲倦的臉上醞釀,他這才意識到說錯了話,於是趕忙道歉。
好說歹說才讓對方冷靜下來。
這時瑪利亞冷不丁的抓住李諾的手臂,拽著就要往回走。
“既然你知道錯,那就跟我回去,戰爭結束你再回璃月也不遲。”
“你知道戰爭要打多久嗎,保守估計都是三年,我等不了那麼久。”李諾苦笑出聲,想用力掙脫又怕傷了對方。
兩人站在路燈下僵持,路過的行人見他們拉扯,友好的吹響口哨。
曲調是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悠揚的曲調婉轉回旋,使年輕的男女羞紅了臉頰。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嗎?”瑪利亞手上的力道沒有減弱,目光灼灼的昂起臉蛋。
李諾還沒回話,身穿黑色風衣,頭戴寬大圓頂帽子,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從街上路過,他先是趕走了吹口哨的礙事者,而後重重的咳了兩聲,又溜達到馬路的另一側去了。
這不是魯斯社長嗎?
李諾一眼就認出來,沒有聲張的同時也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白天沒少被小棉襖懟吧,晚上還得喬裝打扮充當護衛。
仔細瞅瞅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也不知道大夏天怎麼忍住穿風衣的。
還不等他說什麼,路過的警察就把魯斯社長當做可疑人物帶走了。
畢竟哪個正常人夏天穿風衣?
胖老頭臨走前還頻頻回頭,一副你小子敢答應,就做了你的表情。
“瑪利亞你的家在西班牙,而我是要回璃月的,難道你要拋棄家人,追隨我這個無根的遊子去往那遙遠的國度?”李諾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很快讓瑪利亞冷靜下來。
喜歡一個人沒錯,但為了那個人拋棄原有的一切,沒幾個人能做到。
瑪利亞此刻的心裡充滿了對未知世界的恐懼,不同的風俗,不同的人情,甚至是不同的社會面貌都那樣令人膽怯。
聽說製造了大屠殺的東瀛人正在那個國家胡作非為,幾乎所有歐洲的先進國家都在對其敲骨吸髓,報紙上刊登的資訊也永遠都是愚昧和落後。
就算接觸了兩個多月,她依舊對璃月充滿了世俗的偏見。
李諾見她不說話,也知道說動了對方,頓時懸起來的心放回了肚子裡。
“那你為什麼不能留下?”瑪利亞有些不死心的追問。
“親愛的,你有家人朋友,我同樣也有。”李諾決定撒一個善意的謊言,他指著高處宮殿頂部飛翔的鴿子,說道:“我是離隊的鴿子,不管和鴿群飛得再遠,最終也一定會回到家中,這是任何人都難以改變的事實。”
“更何況我的家鄉正處在戰亂當中,我必須得為抗擊侵略者獻出力量,打擊邪惡的法西斯勢力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
“忘了我吧,你值得更好的等待,我不是你唯一的選擇。”
李諾一番聲情並茂的講解,說的他都快信了自已的鬼話。
瑪利亞一聽,眼淚嘩啦啦往下流,少女的情愫還未展開就快速破碎。
甚至沒有理由挽留,只能看著心上人遠去,這就是失戀的滋味嗎?
心臟好疼,疼到手癢怎麼辦!
“你說的對,我……啊呀!真是煩死你了,大晚上的讓我陪你在這裡喂蚊子,你這人怎麼這麼小氣呢!”瑪利亞抹了把眼淚,下一秒笑罵著打了李諾幾下。
“跟我回去吧,真正的淑女晚上可不會在街上溜達,你再住幾日,等局勢穩定些說不定我家也得去歐洲避避風頭呢。”
“你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李諾被打了幾下沒有絲毫不悅,兩人恢復了平日裡的打鬧氣氛倒顯得活潑不少。
“想好去哪個國家了嗎?”
“法國怎麼樣?”
“噗!”
不怎麼樣!
一想到再過幾年法法被漢斯貓暴打,一個多月的時間就被德軍佔領了首都,去那不剛好落入法西斯勢力的地盤?
“我覺得不好……”
“那去英國怎麼樣?”
廢墟之都?
李諾腦海中回想起幾個霧都紳士站在廢墟瓦礫間,手捧書籍閱讀的名場面。
外人看見的是英國人在戰爭期間的恬靜與淡然,甚至還有幾分雅緻。
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會發現該死的瓦礫怎麼這麼重。
“這也不好,那也不好,我看你是故意找打哩!”瑪利亞邊走邊提起紅裙,用修長的小腿笑罵著踢向李諾。
“哎哎哎,別打別打,去美國吧,我保證你說美國或者墨西哥我不會有任何反對的意見。”
李諾小腿捱了一腳,嘴上連忙求饒,一邊跑一邊拿揹包擋住瑪利亞的攻擊。
兩人一路跑走,一路向西,月下的影子忽左忽右拉的長長。
角落裡的魯斯社長探出頭,望著遠去的背影,嘴角噙起一抹笑意。